第22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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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鬼你还天天往这儿跑!”他的洪钟嗓门儿在空旷的城门洞里更加入耳。

她硬着头皮跟上他。

好不容易出了城门洞,他又往小树林的方向跑去。

没一会儿,她就喘得像只哈巴狗:“咱们……咱们……歇歇吧!跑老半天了!”

他跟没事儿人似的:“这才一千米不到,不歇!你不是天天晨跑吗?几百米你就扛不住了?”他说着,冷不防加速了步子。

晓芙是骑虎难下。然而,她拼劲全身的力气去追,也还是差他一大截。

朝阳已经冉冉升起,像一颗从中间切开的高邮红心鸭蛋似的挂在天边。晓芙却两眼发黑,还冒着星星光,嘴里冒出一股甘甜的味道,她觉着她快见到上帝了。

马致远终于停了下来,边走边调整呼吸,胸前有俩大块硬疙瘩也随着这呼吸一起一伏。

晓芙跟着他往前走,脚下跟踩棉花似的。她早已汗如雨下,脑后的鱼尾辫像只死龙虾似的挂在那儿,还滴着水。

“才一千五,你就熊成这样了?”他一点儿都不怜香惜玉。

一脸狼狈相的晓芙大口喘着粗气,拿食指点着他,却连回敬他一句的力气都没有。等她终于喘匀了,刚张口说了句:“我这是——”

便脚底一空,栽进了面前一个齐小腿深的土坑里。

“没事儿吧?”坑外的致远忙蹲下,伸过一只手去,“怎么走路不看路呢?”

“那你看到了怎么也不知道提醒我一声儿呢?”她抓着他的手从坑里爬上去的时候,边拍着身上的土,边埋怨。

“你不是天天上这儿晨跑吗?这儿有个坑你都不知道?”致远忍不住笑了。

少女怀春的那点儿小心思,他早一眼看出来了。自少年时代,他就见过形形□□的女孩,遇上他跟着了疯魔一样。胆儿小些的,见着他就脸红得话都说不齐全;胆儿大些的,就想尽一切办法吸引他的注意力,写情书,给他送电影票,甚至当面表白……那不管不顾的劲头,有时候比狼牙山五壮士还英勇壮烈。

他的对策永远是以不变应万变,不回应,不理睬,当她们是空气,等她们慢慢死了心,过了那一阵儿就好了。

他从心底承认,晓芙是个挺有意思的姑娘,他挺欣赏她身上那份儿“真”。但在他这个年纪,他要考虑的,比“挺有意思”“真”要更多更长远,他俩之间的问题也不仅仅是年龄上的差异,更何况,她的个人生活也似乎是一团乱麻,他可不想被绞进去。

他想,给她吃点儿无伤大碍的苦头,她也就知难而退了。

然而,他实在太低估晓芙那点儿锲而不舍的精神了。

第二天,他又去遗址公园跑步的时候,身后忽然想起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他转脸一看,晓芙正笑嘻嘻地坐在车上朝他招着手呢,脚下也加了一大把劲儿追上他来。

她这是跟他死磕上了!他有点儿哭笑不得。

那天,她骑在自行车上陪着他跑完了三千米,也跟只鹦鹉似的聒噪了三千米。

那天过后,他就不再去遗址公园附近跑步了。

那天过后,晓芙在遗址公园蹲点了半个礼拜,才明白,他,是不会再来了。

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他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冷漠究竟是为什么?好像自从那回她给他抹了唇膏,他就不搭理她了。这么一想,她悔得肠子都青了,干嘛鬼使神差地替他抹唇膏?可她不就抹了个唇膏吗?不就借机摸了一下他那两片比腌肉还干的嘴唇吗?又没摸他的胸大肌!那两块看着比盾牌还结实的胸大肌啊!

外婆一出院就张罗着要请她的四条腿吃饭,然而由于四条腿总推说太忙,直到她出院三个礼拜以后,这顿晚饭才最终落实下来。

是晓芙爸出面请的他,在一家川菜馆的大包间内。晓芙的爸妈外加几个舅舅舅妈姨父姨妈大表姐表姐夫,当然还有小姨全都列席,致远把姥姥也带了过来。声势颇为浩大。所有人都心照不宣,这就是为四条腿和晓芙的小姨安排的一场相亲宴。

如果不是岳母大人钦点,晓芙爸是死活不肯出这个头的,他背着人和女儿直发牢骚:“乱点鸳鸯谱!这是乱点鸳鸯谱!你马叔这辈子什么风华绝代的才女、美女没见过,怎么看得上你小姨?!”

女儿立刻就问了一句:“有多风华绝代?”

当爹的成心玩文字游戏似的:“都风华绝代了,你说有多风华绝代?!”

女儿轻轻叹了一口气。

父女俩的关系现在缓和了不少,晓芙自打发现她爸天天喝稀饭的惨状之后,天天中午回家一趟,给她爸张罗饭食。她不会做饭,多数时候是去楼下食堂替她爸打饭打菜,偶尔也在外面买些熟食带回家,陪着她爸吃完午饭,把剩菜剩饭用保鲜膜封好,放进冰箱,把碗刷了,然后才回楼兰路八号。

晓芙爸是学文的,也是个心思细腻之人,这会儿听到女儿叹气,不由看了她一眼。

晓芙的脸立刻红了,有种心底的秘密让人戳穿的尴尬,于是将错就错地说:“爸,您白头发全出来了!”

这下轮到晓芙爸叹了口气。

自四十二岁上,晓芙妈就定期在家给他染头发,把他的头发弄得比在职的中央领导人还乌黑闪亮。自打日记本和喀秋莎事发之后,晓芙妈根本就不管他这些,没给他剃阴阳头就不错了。

这会儿他那一头星星点点的挂霜,颇有点像雪后初霁的绿树林。

“吃完饭,我给您染染吧!”晓芙想想说。

“你会吗?”她爸笑了。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这么多年,早看会了。”

古代史和现代史

于是一吃完午饭,晓芙就替她爸围了一脖子废报纸,找来小刷子,染发膏,就忙活开了。

晓芙爸感慨地问了一句:“姑娘,你就一点儿都不记恨我?”

晓芙在他头上刷了半天染发膏,才说:“您就是养一个连的喀秋莎,您也还是我爸!”

晓芙爸一和女儿提到这,就难为情,忙说:“嘿!哪壶不开你提哪壶!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从小到大,我对你这么高标准高要求,你就一点儿都不怨恨?”

“怨过但不恨。”

“唉,你明白就好!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也是恨铁不成钢,恨儿不成器啊。正所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我也不要你有多高,跟小蚂蚁似的考进哈佛,光宗耀祖,反正你是女孩,也不能进我们老张家祠堂。但你也不能太怂啊,你爸我当年,数理化虽然也不咋地,至少我能混个中不溜啊。可你呢,你那数理化,就跟三块豆腐似的,拎都拎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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