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2 / 2)
丫鬟从正室进进出出,热水烧了一盆又一盆,有些不能让严裕看到,他便喝住那丫鬟,问她手里端的什么。丫鬟掀开盖在铜盂上的巾子,只见盆里的水都被血染红了,也不知道流了多少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严裕踉跄了下,好不容易稳住,便往内室冲去。
丫鬟们都不敢拦他,齐齐退到一边。
内室门窗关得严严实实,正值春末,扑面迎来一股燥热之感。
谢蓁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她已经叫得没多少力气了,从一开始的哭叫变成现在细细呜呜的悲鸣,猫爪子一样挠在他心尖儿上:“我疼……好疼……”她抬手抓住床边的产婆,巴掌大的小脸被汗水浸湿了,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满含希冀,“小玉哥哥还没回来么?我快死在这里了……”
屋里有两个产婆,一个在床尾掰着她的腿,一个在床头给她鼓劲儿。
床头那个一边听她说胡话,一边拿帕子给她擦额头的汗:“娘娘别想这些了,先使劲儿把孩子生出来再说……王爷身份尊贵,是不能进来看您的。”
谢蓁显然疼得迷迷糊糊了,只觉得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随时都有可能昏过去,“为什么……我……我快生不下来了……”
产婆一听顿时慌了,这生孩子要是没了力气,那可不得了!她赶紧给谢蓁鼓劲儿,让她想着肚子里的小世子,“小世子还没见过爹娘……娘娘一咬牙,就出来了……”
胡说,谢蓁心想,她都咬了好几次牙了。
正昏昏沉沉间,听见产婆惊叫了声“王爷”,她掀眸看去,只见严裕正站在床边。
产婆忙道:“您怎么进来了……”
说着便要把他往外赶。
严裕不为所动,坐在锦杌上握住谢蓁冰凉的手,“羔羔,我回来了。”
床上的姑娘脸色苍白,浑身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他何时见她这么痛苦过?只觉得一颗心绞成一团,心疼得不得了。
谢蓁有点委屈,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溢出来,落在枕头上。她虚弱地抱怨:“你怎么才回来?我都快疼死了。”
严裕情不自禁握紧她的手,一个劲儿地道“对不起”。
眼看这样拖下去不行,产婆不再赶走严裕,却让他站在一边免得碍事。两个产婆轮流给谢蓁打气,让她使点劲儿,再使点劲儿。
“快了,娘娘,就快了!”
谢蓁觉得自己快要撕裂了,从没这么疼过,她想以后再也不要生孩子了……严裕还说要生一窝,他想得美!他自己生吧!
因为谢蓁盆骨小巧,又是头一胎,所以生起来十分艰辛。这一次足足折腾了四五个时辰,谢蓁床上哭喊,咬得两瓣粉唇都出血了,严裕听得心肝欲裂,他什么都做不了,不能帮她分担痛苦,只能在一旁干着急。末了把自己手掌送到她嘴边,让她咬着,另一手抚摸她的额头,“阿蓁,阿蓁……不生了,我们以后再也不生了……只要这一个……”
他是真怕了,眼睁睁地看着床下的被褥都被她的血染透。那么小的身体,怎么能流出那么多血?
谢蓁一张嘴,毫不犹豫地咬住他的手。
也许是他的话起了作用,也许是时候到了,丑时末,屋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啼哭。谢蓁只觉得身子一轻,刚要喘气,便听产婆道:“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什么还有一个?
小腹又一阵疼,她这才恍悟,原来肚子里还有一个!
谢蓁这回是真哭了。
一个时辰后,当第二个孩子掉出来时,她已经筋疲力竭,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天擦亮,她甚至没来得及看孩子一眼,便沉沉睡了过去。
严裕让人换上干净的床褥被子,亲自绞干净绢帕一点点拭干她脸上的汗珠。眼神专注,好像视野里只有她一个人。
产婆抱着清洗干净的婴孩走近,笑盈盈地说:“恭喜王爷,是龙凤胎,先出生的是小世子,您瞧瞧……生得多精致呀……”
严裕抿唇,头也不回:“抱走。”
产婆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儿女
产婆只好把另一个孩子抱过来,“那小郡主……”
两个孩子哭得厉害,男娃声音洪亮,一听便十分健康。女娃声音弱一些,哭不过哥哥,襁褓下只露出一张红通通的小脸,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可怜得心酸。
严裕终于没抗住这俩孩子的哭声,让产婆把孩子抱给他看看。
产婆把女娃递过来,他接住襁褓,小小一团,闭着眼睛哇哇大哭,看起来脆弱得不得了。就是这个小东西折磨了谢蓁这么久?真是不乖,老老实实出来不就行了么?他想着,伸手在她脸上碰了碰,太软了,他有点担心把她碰坏。
抬头看一眼产婆怀里的另一个孩子,男孩比女娃生得强壮些,大抵是在谢蓁肚子里没少抢夺妹妹的营养……
猴子一样。
严裕嫌弃地看了俩人一眼,哪里有产婆说得标致?五官都没有长开,眼睛也紧紧闭着,只有头上有几根稀疏的毛发,一点儿也看不出漂亮的影子来。
他们的阿娘这么漂亮,怎么不见他们继承一点?
严裕看够了,怕两个孩子在这里会把谢蓁吵醒,便让乳母把两个孩子抱下去,吩咐人给产婆送了厚重的诊金和谢礼,不多时就把人都赶走了。屋里恢复安静,谢蓁恐怕真的累坏了,她向来浅眠,然而刚才那么吵闹的哭声都没把她吵醒,可见她睡得多沉。
严裕想起刚才她生产时得痛苦,仍旧心有余悸……他当时甚至怕她撑不下来,毕竟这样的例子不是没有。好在她比他想象中的坚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把两个孩子都生下来了。
他伸手探进被子里,慢慢握住她放在身侧的手,又爱又怜地捏了捏她的手心。
“阿蓁……”
她真厉害,一下子就生了两个小东西。先前他还说想要四五个孩子,现在却有点犹豫了,因为不舍得她再受一次这样的苦,他在旁边听着都受不了,她又该有多疼?
窗外晨曦微露,居然已经过去整整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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