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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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反目,手足相残,这在帝王家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他以为自己做得足够好,可惜最后还是被这个弟弟反将一军,他以为他还是多年前那个从宫外带回来的小少年,其实他早就长大了,长成他不可控制的样子。他替他铲除异己,最后成了他最大的敌人,让他寝食难安,说来也真是可笑。

严裕哦一声,不为所动,“那么今日,究竟是我死还是二哥死?”

太子府已经被安王爷的人包围了,太子府外面看着风平浪静,其实里面早已暗藏汹涌。严裕有足够的底气和能力可以一刀杀了他,第二天登基大典他不出现,大臣们即便想追究,也会被严裕的人打压下去。到那时候,他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皇位换了人坐,他不过是夺嫡之争中的一个失败者。

思及此,严韬后背一身冷汗。

他抬眼看向院外,估计自己的人早就被控制住了,否则不会在他被人举刀威胁的时候也不出面。今日怕是难逃一死,他索性闭上眼道:“是我能力不够,你杀了我吧。”

他表情平静,不像将要死去的人,反而有种超脱的释然。

他当了十几年的太子,每日都要活在勾心斗角中,算计来算计去,生怕哪一天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委实有些累。以前是跟大皇子斗,大皇子死了,他便开始猜忌起严裕来,其实现在想想,严裕确实没做过什么让他怀疑的事。严裕一直都很淡薄,对皇权不太热衷,大概是从小生长在民间的缘故,比起权势,更向往共挽鹿车的生活。其实跟心爱之人做一对平凡的夫妻也没什么不好,起码能儿女绕膝,含饴弄孙……

唯一遗憾的是有些对不起严槿,他是真心喜欢那个粉团子一样的小丫头,若是可以,他也希望自己能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从宫宴上她抓住他的手那一刻起,他的心就柔软了一块,所以乳母把她从安王府抱回来后,他让人好好地照顾她,怕下人疏忽,还让太子妃亲自看着。

……说什么都晚了,严裕要杀他,他没有反抗的余地。

等了很久也没等到疼痛,严韬睁开眼,看向面前面无表情的严裕,“为何不动手?”

严裕一挥手把长刀扔到地上,语气冷淡:“我杀了你,明日谁去登基?”

他怔住,错愕地看向他。

严裕不怕严韬起身反击,就算不举着刀威胁他,他也一样逃不出去。

扔开刀,不过是为了方便与他谈条件而已。

严裕让吴泽去拿来笔墨纸砚,俯身在八仙桌上写下一纸契约,递到严韬面前:“我早就说过不会跟你争那个位子,但是既然二哥不相信我,那我便不能坐以待毙。玉玺在你手上么?盖个章吧,我总要为自己留一条退路。”

严韬接过那张纸看了一遍,上面写着严裕的条件,他仍旧做他的安王爷,手中掌握二十万兵,安居京城一隅,不问朝中之事。严韬也不能动他的妻子孙儿,世世代代都以亲王之位优待,不得以谋逆之名诬陷之,若有违背,他或者他的后人便可手持这张契约起兵攻打京城,坐实了这造反的名声。反正手里有严韬亲自盖的龙印和手印,道理在他们那一边,别人即便想挑刺也挑不出来。

严韬看了两遍,牵出一抹苦涩的弧度:“玉玺在宫里,不在我身边。”

严裕也不着急,让他先盖个手印。

居然连印泥都准备好了,想来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一切,刚才的举动只是为了逼他就范。

严韬盖上手印,他却道:“我随二哥一起到宫里,只有盖上玉玺,我才能放心。”

是他亲手把严裕越推越远的,这时候不被他信任,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严韬起身,“那就走吧。”

月亮越升越高,这时候已经是寅时了,明日一早便要准备登基大典,这时候入宫并不会引人怀疑,甚至还会被夸赞一句勤于政务。可是谁都不知道,他如今的性命掌握在严裕手中,自由也受制于他。

临走前看了看站在门口的谢蓁,眼神一低,落在襁褓里的严槿脸上。小家伙是醒着的,刚才醒来没有看见娘亲,哭了好大一会儿才消停,如今眼睛红红的,虽不哭了,瞧着仍旧有些可怜。

他停住,想摸摸她,手抬在半空中又落了回去。罢了,有什么资格呢?

宣室殿内,严韬在契约上重重盖上一印,看向严裕:“这样六弟可以放心了么?”

严裕抽回纸,看都不看便叠好放入袖中,最后瞥了严韬一眼,“这话应该我问二哥吧?”

他一愣,旋即笑了一下,没有再问。

他确实可以放心了,被逼到这样的地步,严裕居然还能放弃到手的皇权,把他送上皇位,可见他确实对这个位子没有多大兴趣。

这么说来,一直都是他一个人杞人忧天。

天边渐渐亮起来,晨曦冲破云朵,第一缕阳光照在宣室殿琉璃瓦上,早晨要来了。宫人鱼贯而入,跪在他面前听候他的差遣。宫婢上前为他穿上冕服,戴上冕冠,透过面前的十二旒,他看到严裕站在宣室殿门口,身后是越来越灼眼的晨曦,映得他面容不大清晰,但是声音却很清楚:“今日是二哥登基的日子,然而阿蓁受了惊吓,我便不出面了,请二哥替我向文武百官解释一句。”

严韬静了静,颔首道:“回去吧。”

他不客气地转身就走,刚才说那番话不是为了得到严韬的允许,而是需要一句话,堵住其他言官的悠悠众口。

看着严裕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丹陛上,严韬苦恼地捏了捏眉心。古往今来,估计还没有一位帝王当得自己这样窝囊,太子府上还有严裕的兵,天明才会撤去。

严裕就是他喉咙里的一根刺,可是这根刺注定要永远卡在那里,拔不出来。因为这个皇位是严裕不要的,让给他的。

从宫廷出来,严裕本欲骑马回去,却看到城外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外面站着一个身姿单薄的姑娘,她前面有两个人,一个是吴泽一个是吴滨。

天气很冷,刚下过雪,她披着狐狸毛滚边斗篷,一张雪白的小脸冻得通红,看到他的时候长长松了一口气。

严裕牵马上前,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到她身上,“你怎么来了?站在这里冷不冷?”

谢蓁摇晃两个脑袋,鼻子红红的,脸上却带着笑,“我担心你,所以就叫吴泽吴滨带我来了。”

那时的情况委实有些惊险,好在严韬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最后关头还留着一点良知,没有让人失望透顶。

外面太冷,严裕和她坐进马车里。马车里烧着炉子,四周暖融融的,严槿躺在榻上已经睡熟了,这一天想必累得不轻,回到阿娘身边后便睡得死沉死沉,小小的鼻子一下下翕动,长长的睫毛垂在眼睑下,像两排小扇子。

严裕碰碰她的脸,少顷从袖子里取出那张盖有玉玺的纸,“你回去把这张纸收起来,严韬应当不会出尔反尔。”

谢蓁展开看了看,上面除了龙印外,还有严韬的手印。

先不说严韬的人品值不值得信任,只要有了这个,便是他们的退路和底牌,不必再担心严韬再做出今天这样的事。

回到安王府,管事在门口等了一整晚,见他们全须全尾地回来,还带回了小郡主,不禁放下心来,忙将二人迎入府中。谢蓁担惊受怕一整夜,这会儿一切风平浪静倒,有些扛不住了,回到瞻月院倒头就睡。

心里终归有些后怕,没敢再离开两个孩子,把严槿放在床头,母女俩一起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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