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2)
齐熠迫不及待尝了一口,只觉酸甜宜人,酒香浓郁,时下的酒度数极低,几乎可当果汁饮用。顾乐飞所用白酒借助西域来的特殊制酒法,度数比寻常白酒高了不少,再加上这酒封坛储存已经三年,自然醇香无比。
齐熠两眼放光,赞道:“好酒!果真好酒!吾还要还要!”
顾乐飞却一把抢了勺子揣进兜里:“没了。你喝的这一勺,我足足放了三年才得。”
“地下不是还有很多坛?”齐熠眼尖,指着泥土里还未开封的那些陶罐,可怜巴巴望着他:“小白,你从来不是吝啬之人!”
顾乐飞哼了一声:“若以它做婚宴酒浆以献长公主,何如?”
齐熠一呆,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什么:“啊?”
顾乐飞自己尝了一勺,仔细感受酒浆在口舌间滑过的每一寸味道,腮帮子鼓了鼓,自语道:“青梅酒酸甜的口感应当很得女子喜爱。”
“啊?”齐熠又是一声疑问。他傻了一般愣了半晌,突然从地上跳起来,惊讶万分地指着那一坛坛还埋在土中的青梅酒,结结巴巴:“这些、这些酒竟然都是为公主准备的?你、你、你早已见过大长公主了是不是?”
“只是恰巧想起有这些私藏,可以拿出来用一用。毕竟是大长公主下嫁,总该有些与众不同的东西,方能显得她是特殊的。可惜除了吃喝,我别无所长,也只能在这上面做点文章了。”
“至于见没见过她,如果二十年前见过面也能算在内的话,我倒是确实见过她。”
二、二十年前?二十年前顾乐飞几岁,大长公主又是几岁?五岁?六岁?七岁?
齐熠觉得自己真的有些看不懂顾乐飞:“呃,二十年前不算!你没见过她本人,又对她的长相毫无兴趣,为何还费这般心思准备成亲事宜?”
顾乐飞小心翼翼地把开启的酒坛重新封上放回去,圆乎乎的小臂举起小锄铲啊铲,努力地重新把泥土盖住,这一系列劳动搞得他气喘吁吁。故而休息了一会他才回头,细长眼睛里一对漆黑如墨的眼珠奇怪地望着齐熠:“既已赐婚,我为何还要关心她的样貌?”
“啊?”齐熠更加迷惑了:“不就是因为赐了婚,所以才更该在意吗?”
顾乐飞摇了摇头:
“非也。”
“一介女流,能一肩挑起守卫西北边境的重担长达十年,无论美丑,她都令人极为敬佩。”
“这样的女人本就值得最好的,与她的长相无关。”
☆、第18章
司马妧归京的结果就是——中央衙署的一干官吏忙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这里是有深刻原因的。
首先,依照惯例,公主册封需行册封礼。司马妧虽先后两次接受两位皇帝的册封,但并未举行过册封礼,且她的地位高于其他公主,虽然陛下忌惮她,可是表面工夫一定要做好,故而补办的册封礼需十分隆重。
其次,公主出降(即下嫁)后需另建新府居住,且配备相应仆从侍女。可是司马妧身兼两个虚衔,一是先帝所封威远大将军,二是当今皇上所封定国大长公主,本朝前所未有,无例可循。愁白了鸿胪寺等众多官员的头发,最后只得参考前朝昭阳女皇摄政时期的府邸建制,在此基础上降下两格以做标准。
第三,司马妧在册封礼过后便将出嫁,由于她的地位尊崇,其婚礼规格、嫁妆多少都必须高于其他公主,这就意味着声势浩大、极尽奢华,同时意味着费时费力费钱还费人工。历来的规矩是公主自幼时便开始攒嫁妆,不至于临到出嫁手忙脚乱。
可是司马妧不同,她自幼母亲去世,远离帝都,毫无这个意识,身边唯一的女性亲人楼老夫人,虽然有意识为外孙女攒嫁妆。但是自司马妧及笄之后,掌控偌大的河西走廊,几乎无人可管束她,楼老夫人心道外孙女如今有兵有权有财,恐怕看不上天下任何男子,而且即便出嫁也有的是钱。
楼老夫人万万料不到,司马妧这些年所做几项工程浩大,只够勉强保持财政收支平衡。而且按照惯例,先帝所封的太原郡那一万户食邑只是虚封,实封不过三六千户,加上司马诚所封,实际上她能拿到的赋税只有约五千户。
而且司马妧平素体恤士兵,常常自掏腰包补贴死亡军士的家人,因为军功所得赏赐亦尽数分给她的将领们,从无保留。她身边又围绕着一些无朝廷正式官衔的能人,譬如陈庭,这些人拿不到朝廷俸禄,俱都要靠司马妧发薪。
如此一进又一出,她根本没有多少私房钱。和那些从小居住在帝都的、出身不如她的公主们相比,她居然是最穷的。
司马妧自己头疼地发现,她不仅穷,花钱的地方还特别多,需要办的事情也特别杂。
首先,譬如随她入京的七十卫士,是作为她的私人卫队的,需要由她发薪和安置住宅;
其次她的食邑扩大后,下属邑官也增多,由于太原郡离河西走廊较远,邑官十年未曾给她汇报过具体账目,如今逮着她回京,自然要好好履行未尽的职责;
第三,司马诚赐给她一片京郊庄园长春苑,须得派人监管打理,可是她进京连半个侍女都未带,哪里去找合适的人管理?
第四,她归京之后一切衣食住行需按照大长公主规格,司马妧目前的衣服没有一件符合规格,而且她根本没有首饰,而置办各种行头须得事先量体裁衣,一一问过她,从春到冬四季全要备齐,麻烦至极;
第五,按照惯例,有几样嫁妆需出嫁女亲自准备,其中重中之重便是嫁衣,虽说公主可以做做样子,在快绣好的嫁衣上缝上几针便可,但是司马妧的武艺有多好,针线便有多差……
“这日子真比夜奔百里奇袭胡人还要累!”司马妧坐在永福宫的台阶上,捏着自己食指上被针扎起的两个小血洞,长长叹息了一声。
目前她暂住于皇宫的永福宫中,这里是小楼氏生前所住的地方。
她暂住皇宫,只是因为由以前的两座皇子府改造的定国公主府还未完工。不是因为她和司马诚多么兄妹情深,毕竟她五岁离宫,而虽然司马诚比前太子要小几岁,但是依然比她大很多,又并非一母同胞,无旧可叙,故而见面也只是场面上的客气。
站在司马诚的角度,那就是方便监视了。
不过这样一来,有个好处,她凡是不懂不会不想做的,皆可以求助于端贵妃高娴君——她的五皇兄、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或许未来还是皇后,可以算她的半个皇嫂。
司马妧一身合体的紫色窄长袖对襟胡服,坐姿随意,长腿交叠,显得极潇洒倜傥。其身姿既有女儿家的纤细修长,更有男儿的勃勃英气。她一句苦闷的叹息,嗓音沙哑,磁性非常,不知道引得多少旁听的宫女们心疼。
宫女在宫中消耗青春,时间漫长,不得帝宠,仅可与寺人对食。而突然入住宫中的大长公主,不仅待人可亲,还愿意与她们说沙场战事,讲西域风土人情,其英武风姿,使得宫女们重拾对梦中情人的向往,甚至有人偷偷希望长公主是男儿身就好了。
如今看她为绣嫁衣苦闷,宫女们不由得恨死了那个害得公主要绣嫁衣的罪魁祸首——顾家二郎顾乐飞。不知道有多少人偷偷扎了小人,暗暗诅咒这个好吃懒做的死胖子早点升天,不要拖累长公主。
对宫女们的小心思,司马妧浑然无觉。她只是突然灵光一现,想起一个人来,霍地站起,欣然笑道:“真笨,早该去找贵妃帮忙!”
有事找贵妃,是近日司马妧新学会的妙招。
彼时,高娴君正在瑶光殿仔细检阅司马妧的嫁妆单子。小楼氏早死,楼老夫人年纪又大,不能太过操劳,楼宁的妻子宁氏毫无经验且不够资格,于是目前宫中头衔最高的她理所应当承担起了筹备婚礼的重任。
昔日竹马,今日另娶他人,而成亲事宜居然是她一手操办,这不得不说十分讽刺。
不过高娴君并不在意,自中元节宴会那夜见过顾乐飞之后,她不会为他也终于要娶妻而惆怅了,反而有几分可怜司马妧。
高娴君半生宫中沉浮,苦心谋划,方得今日风光。因此十分羡慕司马妧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在西北自由活着,如果她不是司马诚的眼中钉的话,高娴君极乐意与她结交,毕竟一个如此经历传奇的女子肯定会是极好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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