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2)
“哪里哪里。”
济北郡丞招待周详,古骜倒是不便再询问下乡之事了,从济北郡告别而出,纵马北上,再往前走,就是帝国之都城。
阳关漫道,帝辇之下,路途不远,紫陌红尘扬起,四处的景色随目而变,从质朴的村田阡陌,到渐渐搭起的楼台……那苍莽之色中一点点升起磅礴气势,典不识坐在马上笑对古骜道:“前面可就是上京了罢?”
古骜亦颔首而笑:“你看,那城墙如云垂海立,拔地参天,可不就是上京?”
马蹄尽处,便是厚重雄伟的都城之门,古骜牵马迈过门槛,举目而望,只见城墙岿然耸立,墙头兵马齐列,墙外大营不远,墙内拏风跃云、繁华瑰丽,房皆朱楼碧瓦,男皆香车宝马,女皆衣香髻影,木皆琼林玉树,气皆蟠龙踞虎……种种景色,尽收眼底,古骜不由得回首而望,却见那通天的驰道,从玄武门外一直笔挺通向京城之内最高的那处朱墙碧瓦,一时间,古骜不禁由衷叹道:“不愧是京城呐!”
典不识亦被京城繁华之景吸引过去,牵着马朝那披坚执锐,或站在墙头俯瞰城内,或骑着高头大马带剑巡视奋武军甲士望去,亦不由得叹道:“大丈夫生当如是!”
两人在街道中左顾右盼行了一阵,准备找一家客栈落脚,典不识却忽然上前几步,来到古骜身侧,自以为小声地对古骜耳语道:“……大哥,我感觉有人在跟着我们……”
古骜微微一怔,却不想那追随者正在古骜与典不识身后,此番恰好听见了典不识所言,便索性现身而出,来到古骜身前,作礼道:“这位大人,我家少主公请两位一聚。”
“你家少主公,是何人?”古骜略一挑眉。
“我家少主公道,只言知音断琴,您便能知。”那人俯首道。
古骜心下不禁倏地荡漾开一片笑意:‘原来他也在京城?’随即便问道:“现在何处?”
“大人这边请。”
随着那暗曲一路行去,来到京城最繁华处的一家酒楼之下,抬眼望去,只见墙砌如珠宫贝阙,那开启的窗扉间,虞君樊正坐在窗口处,看见古骜,他轻轻地挥了挥手,微微一笑。
艳阳之下,古骜在楼下牵着马,第一次看清了虞君樊的样貌……
淡雅出俗,眉清目朗,既无雕琢之意,亦无尺寸之拘,气宇天成。
古骜看着他疏朗的笑意,不禁对上虞君樊的目光,微微勾起了嘴角。
“好久不见。”
第62章 (小修)
随着侍者的引导上了酒楼,来到一间包厢之内,虞君樊起身相迎,微笑道:
“一别月余,近来安好?”
古骜一身风尘仆仆,破旧的衣衫不掩目中英气:“览遍神州,方知肩上之事艰。”
虞君樊作礼相请:“来,坐,慢聊。”
古骜依言入座。
虞君樊抬起眼:“……这位是?”
“这位是我兄弟,姓典,名不识。”古骜在外人中常称典不识为‘黄二’,可是对于这位虞公子,却不知为何,不知不觉便吐露心声……典不识听见古骜对他的称呼,心中亦略感诧异。
虞君樊闻言微微一笑,举手作礼相请道:“在下虞君樊,典兄,请入座。”
典不识略一挑眉,见这位衣着雅致的公子竟然亲自邀他,心中不禁一愣……他一身粗衣短褐,平日里追随古骜到何处何地,总是被人作为仆役看,其实典不识自己觉得,如是便好,总之也省心,不用开口担心将诸人喝吓了,因此亦将诸事一股脑交给古骜。
如今,典不识见虞君樊的目光中不仅没有对他的恐惧,温润之间还带着尊重相敬之意,倒令一路上被当做空气的典不识,一时间高兴非常,便依虞君樊所言同桌坐到了一边。古骜看到这一幕,又望了虞君樊一眼,心中不由得更加欣赏。
虞君樊挽袖亲自给古骜倒了酒,“路上劳累,先饮一盏。”
古骜从虞君樊手中接过酒盏,笑问道:“你如何知我来了京城?”
虞君樊含笑看了古骜一眼,并未立即作答,过了一会儿,才悠悠地道:“我不仅知道你来了京城,我还知道你遍游了颍川、河间、济北三郡,于是按日子算来,你这几天,也该到京城了。”
古骜定定地看了虞君樊一会儿,虞君樊抬起目光,遇上了古骜毫不掩藏的探究之意,两人相视而笑。
古骜想:“他四大公子之首的高名,果然并非浪得……如此说来,其名声在何方响亮,说不定何方就有不为人知的爪牙之士,为之效命,否则为何我行程匆匆,他却居然了若指掌?不过我与典不识,也的确没避着人就是了……”
而虞君樊亦想:“当日断弦果然不虚,我近年来心中所忧虑之事,却没想到他却在游学之时,不知不觉便动手做了,今日一见,也是心怀明敞之人,倒值得为良师益友。只是我听说他随从之人唤作黄二,原来却是冒认之名,难道他要用此人做什么事?”
而此时典不识的眼睛,则一直盯着空酒盏,见虞君樊亦亲自给他倒了酒 ,典不识立即端起酒,大声问了一句:“要不,我们先干了这杯?”
典不识原本与古骜一处,在外待人接物多有拘谨,可他见这位贵公子这般平易不疏,看人的眼神也温和谦雅,典不识不禁放开胆子来,古骜闻言亦端起酒盏道:“来,我们兄弟二人敬虞公子,多谢接风酒。”
“哪里,”虞君樊举杯一饮而尽,不着痕迹地取出手帕,擦了擦沾了酒渍的唇角,微笑:“上次一别,甚为想念,还望古兄莫要嫌我厌烦才好。”
“虞公子哪里的话。”
“不瞒古兄说,有一事我一直好奇,愿向古兄请教。”虞君樊看着古骜,眼神诚挚地开口。
古骜见虞君樊相询时神色凛然,心道该不是私事,便点了点头:“虞公子尽问,在下知无不言。”
虞君樊道:“我从小受身份所拘,从未在田间乡里生活过,可农本二字,难道是虚言?我听说古兄此次云游,一不爱繁华,而不爱名士,只走阡陌之间,穿行于山河之内……我亦听说,古兄在郡县之中,每到一地,就探访当地里正县丞。古兄此行,究竟有何收获?”
古骜听虞君樊这么问,微微一怔,随即来了兴致,笑道:“你有所不知,天下的关窍,就在于农。”
“喔?有人说天下之关窍在于士,有人说天下之关窍在于军,有人说天下之关窍在于辅佐之臣,我却从未听说过天下之关窍在于农,愿闻其详?”
“那我容我先问虞公子一句,天下纷乱,究竟是何所致?”
虞君樊闻言垂下了眼睛,沉默了半晌,终于道:“天下纷乱之根,在于礼乐崩坏。”
“不错,君不君,臣不臣。那还请虞公子相告,为何君不君,臣不臣?”
虞君樊抬起眼,安静的黑色深眸中如潭渊般幽暗,这样敏感的问题,倒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初识的时候相询,不……是第一次有人在并非政论开议的场合,私下如此郑重地问他。古骜,这个山云子的关门弟子,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和家世的寒门学子,该说是无畏呢,还是鲁直……
虞君樊微微一笑:“因为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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