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2 / 2)
柳三郎含笑道:“玉烟不是一直想到外边走走?我近日,恰恰学了一门手艺,认了一位高人。”
柳玉烟惊异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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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谈话后,柳三郎就常去家不归。
但是柳三郎与同辈交游,读书的传闻却越发多。而烟花柳巷,章台走马,也都少闻柳三郎的事迹了。
府中就有传闻说柳三郎改邪归正了,放了心思在读书上。
偶尔柳老爷遇到柳三郎,看见他还拿着书在用心的模样。
倒是府中幼女,混人柳玉烟开始镇日紧锁房门,大门不出院中,绝少了满嘴的胡诌,做起闺秀来。
府中柳家爷们听了,哼着冷笑一声:“倒是懂事了。”
只是到底如何,恐怕也只有这对兄妹自己清楚了。
这一日天色早早阴沉了。不多时,天地间就被哗哗的雨下成了湿漉漉的。
柳三郎布鞋踩在积着水的街面上,布鞋很快可以拧水了。他勉力撑着伞,还是被雨打湿了天青色的衣袍下摆。
走了一阵,终于到了柳家后院的门前时,他才收了伞,抖了抖油纸伞上的水珠,整了一整下摆,才慢慢走上台阶。
守门的仆人只是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便低眉顺眼开了门。
一个年轻仆人偷偷打量这个少年浪荡人:春山眉天然一段缱绻,面盘很是白皙。身上有些雨渍,衣服下摆湿答答垂着,也许是被雨打湿的
,面色上却很精神,很振奋地含着笑。
只是身形有些瘦弱。
等这个有些瘦弱的背影转过了影壁不见了。年轻仆人才吁出一口气,对一旁年长的仆人说:“看着也不像是婊/子堆里的花柳客。”
年长者脸上的皱纹尤其堆在三角眼的眼角,看起来有些苍老和市井里的滑头,闻言瞟了一样年轻的仆人,嘿嘿地笑了一声:“姐儿爱俏,那些章台梨园里的名伶魁首,可不比你那下等街巷里站街的相好。那些风尘里有了名的,一个个做起排场,除了那钱财子弟,还要既俏又要能酸叽叽的少年郎。这位三郎,若没有些腹里文章和好脸蛋,岂能叫那些风月中人缠上?”
“听说最近是改了的。读书专心了。”一阵风夹杂着雨气扑来,年轻仆人缩了缩脖子,觉得凉丝丝的。
“也许。哼哼,也许。”老仆人说着,退到檐下雨吹不着的死角靠着,嬉皮涎脸向着年轻仆人伸手:“来来来,小子,给一些烟草嗅嗅。”
柳三郎走走停停,穿过自己院子后面的一条小道,进了一间平日偶尔读书用的厢房。
里面等着的赫然是另一个“柳三郎”,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道袍。
这两个“柳三郎”站在一起,乍一看,实在是亲近的人也一时要眼花,以为是一人□□。
穿青衣书生装扮的“柳三郎”先开口,歉疚道:“阿兄,我晚了。”说着,又叹道:“难为阿兄扮作女子,为不义的妹顶替在闺阁。”
穿着宝蓝色道袍的柳三郎则是摇了摇手,哈哈一笑:“我平日梨园里厮混,惯常扮作青衣上场,要压过一干真婵娟。近日不过是取一段固定时间,扮作亲妹,安静地在家里练一练词曲。何难之有?”
“倒是玉烟你,顶了我个浪荡子的坏名头,今日在外读书辩论,我却怕你初出闺阁教人为难了去。”
做男子装扮的柳玉烟兴致勃勃道:“阿兄多虑,经济一道,妹不曾输人。何况今日与几个举子同行,人多势众,寻常肖小也不敢上前。只是这半日的畅快,却还要多谢了阿兄你的手艺和那位鹃娘姐姐的巧手。甚么喉结描眉,假作青紫伤痕,竟都是信手的功夫。果然是凡尘多奇人!”
柳三郎笑道:“我只是学到了梨园手艺的皮毛罢了。鹃娘才是个中好手。那日教你借还愿去了庙中,借道胡同附近;我则是装作又被父亲好打了一顿,好要章台买醉,往胡同去。恰恰到鹃娘别居互换身份。都还是多亏了鹃娘机巧,串起你我二人。”
兄妹俩说话,柳玉烟一时又有些犹豫:“阿兄,你昨日去往胡同的路上,可曾发生什么意外,见了一高一矮两乞儿?”
“去往胡同时,按着鹃娘所说,我稍稍磨蹭拖沓片刻,等你车马赶到。谁料磨蹭时,我却忽听到有悦音妙弦出自一家酒楼,便进去了吃了一觥酒,与一琵琶娘子唱和一曲。并不曾见什么乞儿。”
“哦。”柳玉烟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没说出来,只是皱起眉,又似可怜什么,又似微微叹息。
☆、第22章 番外之柳家幼女四
有生之年,第一次能走出闺门,远离那车马厚重的帷幕。
用脚,亲自去丈量土地的厚重与宽广;能走入市井,亲眼去见一见书上的经济一道,是如何活在街头巷尾百姓的日子里。
哪怕每日只有固定的一段时日,并只能局限于京师附近。柳玉烟也十分满足,因而万分感激柳三郎。
她好像出牢人,头一次见了日光。这苍白的神态与瘦弱的体态,竟然一日日有了血色与勃勃生机。
然而,随着她的脚步越远,她渐渐从耳闻的书里的激愤,到真正以自己的眼睛与头脑,觉出了这个人间一部分残酷的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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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子,柳玉烟冲回府里的时候,面色苍白而摇摇欲坠。遣散了所有奴仆,把房门紧紧锁了。
翠幔扣着门,要送一些点心给五娘子柳玉烟。
吱呀一声,门猛地开了。
翠幔抬头一看,被少女脸上超乎往常的厚重脂粉惊骇了一跳,托着的盘盘碟碟都险些碎了一地。
少女厉声道:“我甚么都不要!这府里的我都不要!”
翠幔退了几步,稳住身子,定了定神,装作没听见,还是低头把话说说完了道:“五娘子,这是府里派送的点心,说是宫里传出的精致样式,府里花了多少心思才做出来几笼。一做出来,二夫人就叫送您这里一笼……”
少女即使脸上涂抹了厚厚的脂粉,仍旧是可见神色苍白憔悴,她冷冷道:“ 二嫂有心了。只是我却不爱吃。你拿去,给那几个新入府的小娃娃。”
翠幔低着头:“娘子真是慈善人。只是那几个女娃娃昨日刚进府,年纪小,又都是乡里乡气的粗使婢子,哪里配吃这样专供主子的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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