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2)
张若华分明听见旁边低低的哽咽声。她不由爬起来,去摇英子:“英子。英子。”
月光里,旁边的被窝里露出一张哭得一塌糊涂的脸。总是怯怯的英子,哭得厉害也不敢大声。
张若华心里难受:“是我连累你。明天我去向夫人……”
话还没有说完,英子伸手捂住了她的嘴,轻轻说:“张姊姊,你不要去。不怪你的。”
张若华看着她,摇摇头。
英子又哭了:“真的。不怪你。”
这一夜英子哭了一夜。只是不抱怨钱孙氏一句。
张若华却对这个女孩子上了心。她私下地听这家的老长工闲聊。慢慢地,钱家三年前的事情她也知道了。
原来英子三岁的时候,就被卖到了钱家。那么点大的女孩,钱孙氏带在身边养大,说是丫头,其实就和女儿没什么两样。连钱老爷都把她当女儿一样。
英子越长越好看,她是真的喜欢钱孙氏,把钱孙氏当自己那无缘的母亲一样。
然而在英子十二岁这一年,因为钱孙氏总是生不出孩子,又总是不许钱老爷买姬妾,说是败家。眼看都老了,还没有儿子,钱孙氏急,钱老爷更急:他不能让钱家绝后。
就在那天晚上,钱老爷偷偷爬了已经开始出落的英子的床。
在十二岁的英子的凄厉哭喊里,钱孙氏猛地推开窗户,站在窗口,她浑身淋着雨,头发都往下滴水,气得发抖,眼神直勾勾地像毒箭一样射向钱老爷和英子。
钱老爷吓得直哆嗦,却还是硬撑着说了一句:“你总不下蛋,我家也是要传香火的!总不见得让我俩老两口都死后无人祭拜。说是外来的姬妾不干净,要吃白饭。英子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总是知根知底了罢?”
钱孙氏一呆。听到“总不下蛋”这句话,她好像被无形的东西攫取住了咽喉,她满腔的骂声都出不了口了。
英子赤身*被老迈的钱老爷压在身下,被捂着嘴,只能用那双大眼睛哀求一样看着钱孙氏,望她解救。钱孙氏手抖了半天,发出一声狼一样受伤的哀嚎,还是忽地转身走了,留下了绝望的英子。变相地默许了钱老爷的行径。
从这个晚上以后,钱孙氏和英子之间,那一点母女似地情谊,就彻底消散了。
留下的,只是一个正室和钱老爷的半奴婢半姬妾的小星。
只是大概还是英子的年纪太小了些,也或许是真的又是一个生不出来的石女。三年过去,不见她的肚子有动静。因此英子的日子越发难过,竟慢慢沦落为了家里女奴一样的角色,家里的许多杂务都堆积在她的身上了。
而钱孙氏又恨英子,又恨钱老爷,又恨自己。因此竟然除了脸还是圆的,竟把丰满的身子瘦成了一个圆钉子样,
而眼看年纪越发大了,钱老爷又起了租肚皮的念头。这回,钱孙氏没拦着。
得知了英子的事后的一天,张若华看见她红着眼眶在望着钱孙氏的房间发呆。
一天,张若华听见两个仆嫂在指着英子说:“这就是自甘下贱的做人姬妾。”
人们总有一种意见。以为天下做姬妾的,都是必然半推半就,自甘下贱的。却不知天下苦命人何其多,不是命都由她们。
英子只是低着头,装作没有听见,快步走过去,拿着条帚打扫。
张若华却从木然的心灵,莫名地发了愤怒,她的性灵之海里,那那快黑色的石头又开始翻波,她走过去,一把拿过条帚,平静又强硬说:“我也不能吃白食。”
钱孙氏听到张若华竟然主动地要求做工喂猪,却很高兴,立刻允许了,夸赞说:“不一样,不一样,外面人的正头娘子,就是勤快。”
钱老爷要说话,听说张若华帮的是英子的忙,他就缩着头,少有的向钱孙氏表示了赞同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时候看各种古言文(穿越文),把姬妾当小三仇视,写这些姬妾自甘下贱,恶心女主,所以活该被按照封建礼法打杀。以这种写法好满足作者不能在现代合法杀小三的遗憾。
看到这种文,有时候很无语。她们真以为古代的姬妾都是自愿的了。旧社会的姬妾往往是被迫的,被毫无余地地强行买卖的。
有好几次看到一些读者说:看到女主杀了那姬妾,或者把那姬妾卖得特别惨啥啥,就是作者特别提倡女权的表现。
我觉得这纯粹是胡扯。我也痛恨小三。但是不能向封建礼法去寻求打小三的快感啊。那个时代人权都没有,哪里的女权啊?你所谓的女权,是你利用封建礼法和阶级优势,在欺凌人。
女权是建立在人权的基础上的。封建不灭,以封建礼法谈女权,那就是鬼扯。
☆、第46章 人间路〔五〕
一过夏天,张若华的肚子,慢慢就鼓起来了。她喂猪的活早早地被钱孙氏停了。且她常常是吃不下什么东西,有时想非酸不能入口的,有时候又只吃得下鱼。
都说酸儿辣女,老童生因此整日见谁都咪咪笑,连对长工都笑着说:“请吃酒,请吃酒!”
而钱孙氏的脾气就加古怪。一面,她买了花布,竟然极振奋地做起婴儿的小衣服来了,并且她也常常使人给张若华送滋补的东西。一面,她又经常对家里帮佣的女仆和英子说:“呸,看老爷的下流媚好样,巴巴地亲自去买刚钓上来的鱼!腹里是璋是瓦,还没有定论呢!若是个不带把的……哼!”
女仆江嫂多嘴,这样的话早就传到了张若华耳朵里。她就平静而漠然地忽视过去。
而英子听了一耳朵这样的话,她回到偏房里,却不向张若华提及。只是有时候,英子会冒着被女工向钱孙氏告密的危险,从灶台偷偷揣些精致的甜酸枣子,给张若华吃嘴。
因为听说这是钱孙氏自己解馋用的,江嫂都不敢随便偷嘴。张若华就阻止她:“我平日吃什么用什么都够。”
英子笑笑:“不会……一点枣子而已。”
她还是有点腼腆羞怯,但是多了一点好奇,把头贴到张若华肚皮上,侧耳听:“张姊姊,孩子……刚出生的孩子会是怎么样的?”
英子大概是被钱老爷爬床的时候年纪太小,被祸害惨了。身体看起来红润,实则是每逢阴雨就肚子疼,怕是再也不会有孩子了的。
张若华摸摸她的头发,刚想形容婴儿皱巴巴的样子,就忽然一阵剜心似的心痛。
她想到了无缘的长女。
英子是惯常在钱老爷和钱孙氏之间当两面受气包,对于脸色,似乎很敏感,因此看她捂着胸口说不出的痛楚,就连忙说:“姊姊,吃枣子,吃枣子。”懂事地没有再问婴儿的模样。
第二天一早,天边刚有一抹光,蒙蒙亮,鸡都还没叫,英子就得和长工仆嫂们一起开始干活了。
钱家有一个长工,姓常,因为他耳朵特别大,别人都叫他常大耳。常大耳人很好,但是命不好。才三十多岁,看起来就像四、五十岁。
他年少的时候,为了抵偿他爹欠的八升米,才十三岁的时候,就到了钱家做长工,给钱家扛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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