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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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采薇好奇的展开卷子一看,也有些愣住了。

卷子上写着一个题目:道可道死可矣。

这句子从未见过,很显然,这是一道截搭题。这年头早也要考晚也要考,男人要考女人也要看,许多经义的题目都已经被出了个遍,后面出题就越发不知该如何出了——要是出了个和前人一样的,有人凑巧背过岂不是占了个便宜,总不能否了前人著作啊。所以,截搭题应运而生。截搭题就是将经文里面全然不搭的句子截出来凑在一起形成一个新题目,这样的题目既能考验应试者对于经典的熟悉程度又能考验他们的联想和连接水平。

当然,这样的题目也是众人私下里用的,正面上的考试从来是不用截搭题的。毕竟在儒家理学之人的眼里,四书五经都是圣人之言,不可轻忽,这般随意拼凑,简直是有辱斯文。

李大家和温大家本就是随意而为,不过是顺手拿了个题目出来做幌子罢了。

最让沈采薇讨厌的是,这时候还没个标点符号,谁知道断句怎么断啊!!是“道,可道死可矣”还是“道可,道死可矣”.......标点符号果然是伟大的发明啊~~

沈采薇不得不又忍了忍咬笔杆的冲动,认真的把这题念了几遍。句子在口里和心里念了几遍,沈采薇很快就清楚了:应该是“道可道,死可矣”

李大家前面说了一通的四书五经,众人都听着耳里记在心里,谁能一下子想到她这题目前一句选的却是《老子》里面那一句“道可道,非恒道”?还有后面那句死可矣,估计就是《论语》里面那句“朝闻道,夕死可矣”。

这样一断句,一解读,题目就清晰明白了。可是沈采薇用笔沾了沾墨水,要落笔时还是有些迟疑。

“道可道,非恒道”的意思后人解读本就有两种,至于孔子那句“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意思就是再明白没有了。

沈采薇抬眼瞧了瞧,如柳于蓝和郑午娘这样读通经典的人现在都已经明白过来,开始写了。

沈采薇深呼吸了一下,还是毫不犹豫的落笔写到:道可道,则圣人朝传道于人,夕死可矣。圣人已死,则大盗不起,天下平而无故矣。

她解读那句“道可道”用的是最简单的那个读法:道是可以被说出来的。她落笔写的那句话的意思就是:道是可以被说出来的,于是圣人早上传道给其他人,晚上死了也无遗憾。“圣人已死,则大盗不起,天下平而无故矣”出自庄子,意为:圣人死了,那么大盗也就不会再兴起,天下就太平而没有变故了。

沈采薇想要说的是从古至今,先人传道授业,后人承接,人类古往今来不断的传承薪火。

沈采薇心下一定,落笔速度便快了许多,不一会儿就写了大半张纸。

台上的李大家和温大家都忍不住抬眼看她,见她落笔如有神,心中亦是大感欣慰。

☆、第35章

“铛,铛”钟声沉闷的响起,那种在黄钟边上的藤木上开着的白色花朵儿又落了一些,满满在青石砌成的地上铺了一层,就像是用花瓣织出来的地毯,轻软馨香,叫人不忍心踩上去。微风吹过,那温软清新的香气也随着风从窗口吹进室内,绕梁而过,叫所有人鼻尖都凝了一点花香,凝而不散,温温淡淡的。

这是下课的钟声。温大家和李大家听到钟声后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咳嗽了一声宣布:“好了,现在收卷。等卷子批好了,我们下节课就会公布排名。”

话声落下,两位大家一前一后的走下讲台,分别从头尾开始收卷。

沈采薇正好写完最后一段,因为收笔有些仓促,卷子尾端最后那一点看上去就像是凝了一滴墨珠子,许久才颤巍巍的被宣纸给吸收了。沈采薇瞧了瞧那“浓墨重彩”的一点,很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收卷的温大家笑了笑。

没想到的是,一贯不假辞色的温大家居然也回了一笑,对她点了点头,居然很是和善的模样。

等温大家收了卷子离开,被她一笑震晕了的沈采薇忍不住伸手捂着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情不自禁的想着:难道我真的是越长越好看,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她自顾自的笑了笑,然后才拍拍自己的面颊,让自己清醒过来——人还是不要想得太美才好。

一边的沈采蘅自然是没注意到沈采薇的出神,她愁眉苦脸的交了卷子来寻沈采薇说话:“哎呀,我好不容易才想出这题目怎么解,还没写好呢,就被收上去了。”

沈采薇很想摸摸她的头顺顺毛,只是如今在外面,不得不做出好姐姐的模样安慰道:“没事啦,我也是差不多时间写好。”这么短的时间,沈采薇这写字快的都只是刚刚好,估计大半的人都没能写完呢。

话虽如此,到底是没了得第一的机会,沈采蘅不由有些郁郁,垂了眼不说话。

一直趴在桌上做活死人模样的杜若惜好不容易从椅子上上起来,上前拉了拉沈采薇的绣着缠枝牡丹的袖子,悄声说:“哎,你看,柳于蓝在偷偷看你呢。”她画入鬓角的黛眉向上挑了挑,似有几分笑意凝着。

沈采薇怔然转头去看,结果那边的柳于蓝已经不易察觉的收回了目光,低着头轻声和郑午娘说话。想必柳于蓝也是个善逢迎的人,不仅郑午娘面上带了笑,便是一边的方盈音都眼睛发亮的模样。

杜若惜嘟嘟嘴:“这几个人还真是凑在一起了。”

此言真乃沈采薇的心声。沈采薇见到这三人聚在一起,第一反应就是:还真是凑在一起了。她心里不仅不觉得惊讶反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释然。这种释然感大概是因为敌人都聚在一起了,她终于不用分散目标了。

沈采薇不动声色的将目光收回了,也没再说闲话反而是拿出课表看了看,提醒着说道:“经义课结束了,在上琴艺课之前我们还要去选几门自选课呢。”除了经义、琴、棋、书、画这五门是必修课,每位女学生都要选一两门选修课。当然,大部分的人为了专心向学都是不会选太多的,毕竟博而不专是难成大器的。

这选课说起来也算是件雅事。松江女学每回选课都会在抄手走廊上面系了许多木牌,没个木牌上面都写着:茶艺、女红、厨艺等等选课。学生若是要选那门课,就在木牌下面的纸条上面落下自己的名字便是了。

为了这事,时人还写了一句诗:“素手落闺名,游廊满书香”。

杜若惜闻言抿了抿唇,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竖起手指左右摆了摆:“等等......先别说,让我猜一猜,采蘅你是不是要选女红?采薇你肯定是要选茶艺,对不对?”

沈采薇拿眼上下看了看杜若惜,含笑道:“得了,你别装样子了,我也猜出来。你肯定是要选厨艺的。”这家伙装模作样比沈采蘅强,但内里却和沈采蘅似的,长了两个胃——总也吃不饱。所以才能和她们一见如故。

杜若惜扬了扬精致秀气的下巴,十分有底气的接口道:“圣人都说‘食色性也’,我这也是遵从圣人教导啊。”杜若惜的爹就是巡道御史,虽然官不高但一贯会在嘴皮子上头作文章,连着杜若惜说起话来都喜欢引经据典,理直气壮的模样。

沈采蘅本就嘴馋,平日和杜若惜凑在一起不仅要说八卦还要说鲈鱼十八种吃法,此时被说得心痒痒——她也好想选厨艺啊。只可惜女红这门课是裴氏早就给定下的,她要是敢阳奉阴违,回去肯定要挨揍。

沈采蘅想到这里,很是羡慕的瞅了眼杜若惜,巴巴的上前握住杜若惜的手:“好姐姐,你要是有空可要常来我家玩啊。”若是学到什么,还能教她一两手呢。

这两人手一握在一起,简直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沈采薇实在受不了这两个惺惺相惜的吃货,伸手拉了拉:“行啦,再不走那几门课要是报满了。”每门课收的人数都有限,一张木牌下面的纸条都已经列好了人数,满了就不能再写了。一些比较热门的课一般都会很快报满,去的晚了的学生肯定只能选一些冷门的。

沈采薇一手拖着一个,走的倒也快,只可惜流年不利——门口就正好遇上了柳于蓝和郑午娘。

郑午娘早就遣了方盈音去替自己和柳于蓝写名字选课,这会儿也不着急,不紧不慢的走在后头。她见了沈采薇等人,面上笑容柔柔,语声也十分温和:“又见面了,采薇、采蘅......”她亲昵的凑上来拉住沈采薇和沈采蘅的手,很是热情的问道,“你们打算选哪一门课啊?”

这倒不是什么需要瞒着的事,沈采薇看了看身侧两人的神色,不紧不慢的答道:“我们三人选的都不一样。”却没说具体选什么。

一边柳于蓝眼波微冷,转眼面上便浮了笑影,语声软软的就像是细细的柳枝,沾着水打在皮肤上却会叫人疼到骨子里:“午娘你别问了,咱们一道过去,不就知道了。”

谁要和你们一起走啊?沈采薇暗暗回了一句,结果手却被郑午娘死死拖着,只能被迫放缓步子和她们一起走。

柳于蓝和郑午娘大约是存心要拖着她们三人,一边走着还要一边说着松江女学的各种典故,时不时的停下赏个景。总之是一步一回头,短短一段路都叫她们拖了差不多一刻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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