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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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就血气虚弱,这一场话出口,便忍不住低头咳嗽了起来,胸口包扎伤口的绷带亦是染了血色——显然是伤口裂开了。

护卫被彭元帅这一番话说得怔怔,只觉得面皮发紧,胸口热血上涌。他不敢再顶嘴,默默然的垂下眼起身去取甲衣,双手捧着递给彭元帅。

彭元帅接了甲衣,欣慰的抚了抚那护卫的肩头,朗声勉励道:“我大越数十万将士,皆有为国舍身之心,何惜一战?”随即,他又似想起什么,转了头看了看沈采薇,不无调侃,“还是景行娶了个好媳妇,这一回可是救了我彭某人的性命!”

沈采薇本还是沉默不语,听到“景行”二字,忽而觉得眼中一热,咬了咬唇才沉下声音:“我有一事想问元帅......”

“你放心,他没死!”不等沈采薇问完,彭元帅已经斩钉截铁的打断了她的话,抬手一挥道,“我已让人整理过那一块的战场,确实没有发现他的尸首。你就算不信我也应当相信景行。以他的身手,既是逃过了一劫,自当平安无事。”

沈采薇这一路走来,心中亦是如此宽慰自己的,此时听到彭元帅的话,只觉得再也忍不住眼泪,眼睛一红,咬着牙道:“我,我自然是相信他的......”

彭元帅生平最怕的就是女人的眼泪,见着沈采薇红了眼睛,不由的缓了声音,硬着头皮道:“这个,景行媳妇,你可有什么长精神的药?我这马上就要上城门,要是半路倒了就不好了。”

沈采薇被彭元帅这话逗得显些笑出来,想了想还是从怀中取了药来:“只有半个时辰的效用,而且后患极大,您若要用还需郑重斟酌。”

彭元帅问:“什么后患?”

“半个时辰之后,浑身无力,大概要将养三日才能好。”沈采薇认真的应道。

彭元帅却满不在乎,豪气的摆摆手:“怕什么,现在是先把戎族那些狼崽子打退了再说。三日后的事情三日后再说!”

彭元帅干脆利落的接了药服下,立马换了甲衣带着护卫往城墙上去,沈采薇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彭元帅的身子本就需要静养,如今服了虎狼之药就更需小心。她为人医者,总也需要跟着去看才放心。

他们一行人匆匆忙忙出了门,倒是叫之前那个一怒之下推门而去的林大夫踌蹴了一下:他本还想摆一摆架子,等着沈采薇来道歉认错呢。一等二等没等到人来,只得拉下脸去问了一句,听到彭元帅带着沈采薇上城门的消息,只觉得晴天霹雳正好戳在他天灵盖上,浑身都被打得冒烟。

完了!他呆怔片刻,不由得打个冷颤。

☆、176 千钧

这还是沈采薇第一回上城门。以往她至多不过是在城墙下头晃悠,最危急的一次则是和那些士兵一起在侧边的城门杀倭寇。而这一次,她随着彭元帅上了城门,迎面边上用箭织出来的密网,不断的有搭着云梯的戎族人奋不顾身的要从城下爬上来,厮杀呐喊之声犹如滚烫的热浪迎面扑来,叫人浑身的皮肤都不自觉的紧绷起来。

城上有人架了火,把油烧得滚烫,然后两人一起抬着桶把沸腾的油顺着城墙泼下去,下头那些戎族人皆是被热油泼了全身。滚烫的热油在皮肤上面烧出“嗤嗤”的声音,许多戎族人被痛得大叫,忍受不住的从云梯上滚了下去,人事不知。可是,随即便又有更多人悍不畏死的跟上来。

戎族可汗托雷早有野心,为了这一仗更是早有准备。虽然戎族人最擅骑射,但他还是可以令人暗中备了好些门火炮,现下的城墙下就有好几门火炮堆在那里,点一次火,城上就有一群的士兵被那炮火炸得扑倒。

这一刻,炮火、刀光、剑影、箭网,似乎都成了最平常的东西,人命亦如杂草,毫不起眼。沈采薇立在后面,只觉得一眼望去,连天边都仿佛被染上了一层血光,皆是茫茫的血色。

那些士兵一见着彭元帅披着甲衣上城门,不由得显出几分惊喜之色,几个督战的将领更是快步迎了过来,拱手为礼:“元帅!”

彭元帅一心挂念战局,随手拿了一柄大刀砍了一个差点要爬上城墙的戎族人,口上道:“战场之上,无须多礼。此次若能守住阳和城,再攻宣府,大局便可定下。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把那些戎族人赶出我们大越的领土。”他朗声一笑,开口激励道,“有话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我大越大好男儿,皆是顶天立地,不若随我舍命拼上一回,也不枉来人世一遭......”

彭元帅话声方才落下,忽而听到后面有鼓声传来,一下又一下,沉重激昂一如天空之中的暴雷闪电,亮出雪亮的刀光,刀尖之上有血气亦有杀气。他侧头望去,原是沈采薇正在后面击鼓,鼓声如雷,震在耳边,心头热血亦是跟着滚动,本还沉静的心也跟着跳动起来。

这还是沈采薇第一回击鼓。她学过琴也和李景行学过一点箫,可是击鼓却还是第一回。只是大道万千,殊途同归,乐理一事若是到了深处本就是一法通万法,就如周先生曾经和她说过的‘琴为心生,情真方才能动人心”,再没有什么比真心实意更能打动人心。

她不能与那些是士兵一般上前杀敌却也有“苟利国家生死以,岂能祸福趋避之”的心意,愿意与他们一同守在这里。城上的士兵皆是从大越各地而来,家境不同、年岁不同、经历不同,但是他们此刻抱着的却是同样的心情——守住大越的国土,为死去的同胞复仇。

鼓声如雷,响彻城墙上下,徘徊不去,那样的激昂几乎如同点燃火炮的那一簇火焰,激起人心头最后的一点热血,烧得心头火热。仿佛有无数牺牲的先辈的英灵随之而来,一起巡猎战场。

一寸山河一寸血,哪怕已经有无数的人为之牺牲,大越的热血也永不会尽。

而就在此时,托雷暂住的宣府城中亦是一片大乱。

先是东门的守将被杀,大批的大越兵马急攻东门,随后又发现城中的许多马匹不知食用了什么,四腿发软,皆是跑不起来——戎族本就是弓马取胜,少了马匹的骑军便少了一半的战斗力。意外频频而出,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有奸细混入,一时之间看谁都生疑心,满城上下亦是乱作一团。

这时候,东门的副将策马直往托雷暂住的府门去,一路喊道:“东门失守,我有重要军情禀报大汗。”

守在门外的几个护卫也知道事关紧急,不敢狠拦,只得小心的引了他入内禀报大汗托雷。

托雷正四平八稳的端坐在房中和贾先生说着战局敌情,面色不改,不动如山——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宣府城坚,易守难攻,就算有奸细混入,只要自己稳得住,那些越人也拿自己无法。那些小手段,他还不放在眼里。所以,他听到东门来人急报紧急军情,便开口问了一句:“来的是谁?”

“好像是术赤将军手下的马吉贞。”进来通报的护卫想了想方才开口道。

此次随着托雷来的数十万人马本就是他集合了各个部落精兵组成的,人多而杂,各个部落的人马大多都是泾渭分明,互不相识。似托雷这般身份自然不太识得底下的副将小兵,不过听到“术赤”却是立刻明白过来了。术赤将军本就是托雷手下的一员大将,算起来还颇有些血缘关系,只不过贾先生初来乍到,为了给他树立威望,托雷干脆寻了个借口把对贾先生不够恭敬的术赤给罚了一顿,他手下的那些人马自然也交到了其他人手上。各个部落虽都受托雷这个大汗的调遣但也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术赤的人马自是比不上自己部落的精兵来得金贵,故而全是当成炮灰来用,脏活累活全落到他们身上。宣城东门难守,自然是让术赤的人顶了上去。

托雷虽不识得所谓的“马吉贞”,一听之下哪里不知道里面的那些内/幕。他也没把事情挑破,随口应道:“把人叫进来吧。”

贾先生礼了礼,避嫌的往后退了几步,缓步退到了后头屏风后面等着,举止之间更见高贵从容。

马吉贞被人引了进来,大概是冷静下来知道怕了,他浑身有有些瑟瑟,低着头不敢去看上头的大汗。这一路跑来想必也是急的慌了,他一副披头散发的模样,满身都是血污,浑身灰扑扑的。

托雷看了他一眼便觉无趣,垂了眼看眼前的地形图,随口问道:“你有何事要报?”

“城中有奸细混入,属、属下知道是谁。”马吉贞垂着头,结结巴巴的说道。

托雷这才有了兴趣,抬头看着他:“是谁?”

马吉贞左右瞧了瞧,像是有些害怕,往前几步,开口道:“是......”

他话声还未落下,雪亮冰冷的剑光一闪,快得仿佛天际一掠而过的闪电,以无法想象的速度疾疾得直往托雷胸口而去。

托雷本就起了一点警觉,此时抬眼去看马吉贞的面容,只觉得心头一跳,掀了木案,翻身避开,口上喊道:“来人,有刺客!”他一眼之下就认出了此时面前之人,只觉得心口急跳,再不敢恋战。

来的正是李景行。

这时候见到这个前世宿敌,拖雷恨得咬牙,躲得却是快,可那剑光亦是极快得跟着他,虽然叫他险险的避过心口但还是直往右胸刺入,几乎刺穿胸口。托雷忍着痛往后一退,翻了个身逃出死角,避开接下来的一剑。

很快,门外的护卫便冲了进来。

李景行一击不中也没多做耽搁,当机立断的往后退去——他那日在途中遇到了戎族之人,虽是险胜却也拼了个两败俱伤。不过,他也从那一仗中得知了因为赤木将军受罚,他手下的人因此备受欺凌的事情。借着戎族各个部落彼此防备、不甚了解的情况下,他脱了那些戎族人的衣袍换上,稍作易容,假借了赤木手下马吉贞的名头带了下头几个人以赤木将军手下残军的名头冒险混入宣城。本来,他已经和外边的顾将军约定好了,在杀了东门守将之后立刻退回。只是,他一心要早些结束战局,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前来刺杀托雷。此回能够重伤托雷、全身而退已是大幸。

那些护卫见着托雷负伤皆是红了眼,不要命似的一窝蜂的将人围住,李景行且战且退,差点就要被逼入死角,忽而听到后面的贾先生疾步而出,急呼了一句“大汗......”声调惶急,不复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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