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2 / 2)
如果将神魂感应形容为一束光,那么这光便先通过了照神铜鉴,像是穿透一块透明的却凹凸不平的琉璃。
在此过程中,神魂辐射出的神识神念不可避免地受到了照神铜鉴的影响,循着里面复杂的力量运行路线,向铜镜边缘发散。与之同时,宝镜中的力量渗进来,使神识神念性质发生了某种改变。
接着,铜镜之上,射出一点星芒!
余慈似乎听到了“哧”的一声轻音,极低极细,好像是错觉,那点星芒也没有与周边空气发生任何交集,像是一个虚幻的影子。可是,星芒却与他气机相连,随着他感应范围的铺展,起伏不定。
感应像是扩张的水面,而那点星芒便像是水面上飘浮的河灯,闪闪灭灭,牵引着余慈的注意力。
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余慈动起这个念头,而此心念直接造成了反应。在“湖面”上飘浮的“河灯”一次大的闪灭,忽然捕捉到了目标,又是“哧”声幻音,星芒闪掠,投入神魂感应到的附近某人气息所在。
星芒投下,光芒闪烁,有人显现出来,与宴会前的情形几乎一般无二。只是这回,显现的不再是耿福那个胖子,而是恭立在云竹园外的貌美侍女。
星芒便沉入她顶门,随后鲜艳色彩铺染,玉颜乌发、素衣黄裙一一着色,连带着她身畔翠竹也一发地鲜活起来,而只是稍稍动念,余慈甚至看到了女子紧致细腻的香肌体态,纤毫毕露,极是动人。
“哦……”
余慈感觉自己的探察还可以更深入些,但那样就没意思了,而且在此时,感应范围中,有另一片色彩,并非是之前星芒造成的现象,而是早已有之。
那是耿福。
余慈心意向那边倾斜,不出所料,透过耿福颅骨,他可以看到星芒闪耀,两点光源,交相呼应,非常醒目,但这仅仅是对余慈而言。
而无论是耿福还是美貌侍女,对星芒入脑都全无反应,依旧干着自己的事,浑不知自身已经已成另类的光亮和色彩源头。两人“铺染”的范围并不大,耿福约在两丈方圆,侍女则不过七八尺远,而且范围并不是一个规整的圆,总是前面多些,后面少些,两侧都有缩减,这让余慈猜测,这“铺染”的范围,是不是和二人的感知极限有关。
不管如何,原本单调呈现的神魂感应,已是大为不同。
余慈终于明白,耿福身上并没有什么古怪,之所以触发照神铜鉴的变化,是因为刚才在宴会之前,此人身上已经留了一颗经由宝镜运化的“星芒”的缘故。
星芒即是神意。
它发端于余慈神魂,经过照神铜鉴时,被宝镜改变了性质,但本源未变,就是投射出去,也和余慈保持着清晰密切的联系,将外界的信息传导回来,统归于余慈的心意掌控。
在此过程中,神魂感应是源头,照神铜鉴则是改变的关键,彼此结合而又分工明确,这不正是余慈前段日子苦求而不可得的“结合”么?
宴会开始前,其实余慈已经成功过,但那是在“心内虚空”的状态下,由整体思维统合,神魂感应和照神铜鉴结合得更为紧密、更为自然,余慈反而难以把握。
此时,第三颗星芒从镜中射出。
在“心湖”中载浮载沉的灵光这回碰到了阻碍,它没打进预定的目标——那是宴厅中坐着的一位“外地人”,乃是还丹初阶修为。在他体外,似有一层强劲漩流,将星芒甩飞出去。不只是他,在座的其他人,也都是还丹修为,也都抗拒了星芒的渗透。
当然,他们也都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由此,余慈想到了照神图上的还丹雾霾。
他没有气馁,此时,第三颗星芒接连碰壁,干脆从掀飞的楼顶处弹射出去,在夜空中划了一个弧线,朝着远方廊桥上坠落。那已是余慈感应范围的极限,可这回,动人的色彩亮泽成功从那边扩散开来。余慈几乎立刻就“看”到了那边惶惑不安的人们,目标周围数位的姿态表情,无一遗漏。
然后是第四颗,这颗星芒穿透了楼层地板,飞下三层,成功渗入了一位通神修士的顶门,在其脑宫安家。
至此,星芒飞射一发不可收拾。
三五颗、七八颗、再到十几颗、乃至于数十、数百、上千颗!在余慈的感应中,星芒喷涌便如同飞琼溅玉的瀑布,从镜面上源源不断地飞射出去。这是只有余慈本人才能观赏到的美丽景致,如同最炽烈的焰火,在夜空中化为灿烂星雨,抛洒四方。
那飞星散射的“哧哧”之音连成一片,先是低细、后又响亮,最后又归于无声。在此过程中,余慈分明感觉到,阴神之力与照神铜鉴正在迅速地磨合,“哧哧”幻音的消减,便是这磨合由粗糙到细腻再到圆熟的过程。
至于千百星芒,不需要余慈刻意去寻找目标。它们分明有着灵性,自发寻找生灵的气息,再渗透进去。感应范围一块接一块地亮起来,明晰的色彩层层铺开,彼此交错融合,逐步还原为真实可感的天地。
每一点星芒都点亮一块区域,通过区域中心的生灵,注入“色彩”。这里面有分离的、有重合的,也有恰好对接的。而且,因为是以个体生灵为中心,每一个色彩区域,其视角都有所不同。如果将这些零碎的区域拼合起来,再将视角统一,是不是有点儿像……
照神图?
当此念头闪动之际,余慈的注意力陡然偏移。就在刚才,他通过飞射的星芒发现,原来不只是天翼楼上有人,在楼外绝壁上,也有人存在。星芒正破开此人顶门,铺染色彩。
唔,不对,是两个!
第131章 影魔
匡言启远眺对面丹崖上的局面,越看越是绝望,想扭头闭眼,可又总不甘心,不免就瞥眼去看“屠独”,心想若不是此人占了屠长老阴神,依靠着府中禁制,说不定还有一战之力。
“屠独”看天翼楼看了半晌,未得要领,扭头见匡言启的神情,如何不知他的心思,便嘎嘎笑道:“不要贪心不足!要说你小子是走了旺字儿,若非这个姓屠的小辈肉身濒临崩溃,阴神不稳,承受不住‘影傀儡’的压力,我也不会急着找人寄下‘天魔种子’,更不会找你这个志大才疏的蠢货。”
这话实在太伤人,匡言启听得脸上发青,“屠独”反倒是有些不满:“现在看来,旺了你,老子却是走背字儿,看白日府的局面,怕是撑不过今夜,白日府完蛋,你小子能不能活下去,还在两可之间,若你小子完蛋,我这‘影傀儡’也撑不了太久……唔,现在临时再找寄主,是不是迟了。”
听着“屠独”不带半点儿掩饰的打算,匡言启只觉得毛骨悚然。放在半个时辰之间,对“屠独”的想法,他恨不能举双手欢迎,可如今的局面,若这怪物把他撂下,他可就真真正正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了!
再看“屠独”阴森森盯过来的眼神,他脱口叫道:“不要!”
“屠独”嘎嘎地笑起来,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在其功力的支撑下,本是虚无的阴神,也有血肉之躯的感觉,只是拍在肩上,凉浸浸的,寒意直透骨髓:“既然如此,你就准备逃命吧。我建议你翻上崖去,从山的另一边走,我给你掩护,量这些不入流的小辈也看不破老子的手段。”
匡言启点点头,但此时还是抱着一点希望:“前辈神通广大,难道就不能力挽狂澜,助我白日府渡过今夜劫难?”
“屠独”嘿地一声笑:“这等局面,要是我本体在此,自然不算什么。可是我只留在城中一个影傀儡,便是你家的屠长老。以他现在的状态,肉身崩溃在即,阴神千疮百孔,还挽个屁!再说,这里面一些人,那是不能照面……唔?”
“屠独”忽然不说话了。
匡言启愕然看他,见对方虚而不实的眼珠正望向夜空,喃喃道:“好焰火呀!”
匡言启也扭头,看到的这半边天空,却是空无一物,连星星都不见。
正困惑时,他见到“屠独”的视线似乎追着某个物体飞落的轨迹,从上往下移动,最终死死盯在他的额头,一眨不眨,而那张老脸,则是见面以来,绝无仅有的错愕。
被这样盯着,匡言启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额头,可手才举起来,“屠独”猛地扣住他的手腕,巨大力量几乎把他的骨头给捏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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