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1 / 2)

加入书签

此时,二人已经到了灵霄阁某层的平台上,看夕阳沉下。

“当年上清宗遭遇魔劫,一夜毁丧,宗门修士大多陨落。但总还有一些人像我一般,幸存下来。前段时间,我听说北荒到断界山脉这段地界,有故人活动,便想着让你在含章法会那个环境中,用我上清宗的法门,还有这珠串露露脸,看能否引出几位故旧,当然,要是惹出了魔崽子,你怕是有性命之忧。那时我瞒着你,这里我要道歉。”

说着,他深深弯腰。

余慈扶住了他,脸上却是苦笑。这些前辈高人,一个个心思渊深,如何能猜度得来,不过就算朱老先生此时主动坦白,若让他心中全无芥蒂,也不可能——还不如一直瞒着呢。

谁知接下来他就听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余慈心头就是一颤,他现在真的听不得这个“死”字!他抬头去看,朱老先生面色平淡:“我当初托庇于离尘宗,便是苟延残喘,活到如今,已经大出意料,而且……”

他突地笑起来:“而且我不像你那位于观主,一肚子不合时宜的情思愁肠,可是现实得很哪。不到非死不可的时候,总要再挣上两下的。所以一时半会儿,仍死不掉!”

余慈可一点儿不觉得好笑。

老人态度依从容:“有点儿感慨是不是?其实这也正常,有一点你要记着了,对修道人而言,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天地劫数,不是人心波澜,而是时间。万事皆可逆,惟有时光如水,永不回头。修行人敢战天地、战强敌、唯在时间面前,不值一提。也只有长生久视,才勉强有抵挡之力,但事实上,就算长生之辈,也要常吁一声‘时不我待’,敢不畏乎?”

余慈还在咀嚼他话中涵义,朱老先生已经掀开了谜底:“在你们这里呆了这么久,总还是记住了一些事。记得那时候,于舟已经是还丹上阶修为,在天裂谷之役大放异彩,在宗门还算有些地位,至于何清,不过刚刚结丹,且还根基不稳,要靠驻颜丹方能保住肉身活力……”

“何以至此?”余慈可没从鲁德那边听过这一节。

朱老先生回应道:“此即时间之限!他们拜入山门太晚,之前蹉跎多年,方才如愿,早已错失了修行的最佳时段,培元筑基就花了常人十倍功夫。天资再高,时间却是不等人的!于舟还好,天分才情是世间一等一的,算得从容,何清就差了一截……”

所以她就“另辟蹊径”?

看他表情,朱老先生点头道:“看样子,你有大概的了解,但不是真正明白,若非如此,你何必再来查那什么‘气海翻波死如箭’?

“方回与何清都是偏执之辈,却也都是我所说的‘大毅力、大勇气’之人,颇是不俗,你没必要把他们想得太低。”

这回,余慈沉默片刻,却是咧嘴笑了起来:“先生,弟子都明白的。”

朱老先生也看他好一会儿,忽地轻拍脑袋:“老了,竟然忘了给你说珠串上的机关。”

刚刚交给余慈的珠串有十九颗珠子,但事实上,原来只有十八颗,这第十九颗珠子,其实是刚刚缀上去的。就是一个玉简作用,里面封存的,正是“天垣本命金符”的修炼法门。

以余慈如今的进度、玄元根本气法的神妙、再有这颗珠子做参考,老人估计,余慈可在三十到五十年内,本命金符大成,也就相当于还丹上阶的水准。

“七十而还丹大成,也是相当不错的成就了。”老人似乎是心满意足,“难得有你这样一个传法人,有你在,我虽去无憾!”

这是相当重的褒扬了,余慈面皮则抽动一记,觉得老人话中有话。此时外面天色黯沉下去,他深吸口气,向朱老先生告辞。

走出灵霄阁,余慈回眸,高处平台上,朱老先生的身影仍在。他向那边行了一礼,划空南去,那里正是摘星楼的方向。

眼看快到擎天山柱那边,斜刺里一道剑光射来。余慈扭头,见来人女冠装束,清丽绝伦,正是梦微。

“师弟往何处去?”

第389章 劝解

面对梦微,余慈也不用隐瞒什么,指向高入云端的擎天山柱,微笑道:“去那里啊。”

他说得越是轻松,梦微越是担忧,她手把拂尘,靠近了一些,想开口劝说,但是余慈如此态度,连个由头都不给她,这样开口,很可能起到反效果。想了想,她也微笑:“可否与师弟同行?”

余慈笑得阳光灿烂:“好啊,不过有句话说在头里……”

“怎么?”

“我可是要从问心路上去的。按照那个鬼条件,哈!”

鬼条件?梦微念头稍转就明白过来,余慈是说那个一步一阶,毫无间隙,直抵峰顶的传说,此时惟有心中一叹,点头道:“乐意奉陪。”

剑光人影向下急飞,倏乎间已到了擎天山柱之下,峡窄的山路在云雾中若隐若现,能令胆色不足之辈者气沮神丧。

两人都是仰头上望,片刻,余慈咧开嘴,向梦微示意,先迈前一步,踏上了山道,因为山路狭窄,两人并行太过拥挤,梦微就稍落后半个身位。此时正值入夜时分,山道阴影覆下,两人一先一后,拾级而上,速度不紧不慢。

双方都是身体控制力极强的人,自然而然地就调整为完全一致的节奏,虽是双双登阶,脚步声却如一人。

只是,如今的心思,想必是南辕北辙。

走出百十阶,梦微就想和余慈搭上话,可是目光到处,却只见到男儿挺直的背影。看起来余慈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双肩随逐步登阶的节奏,微微起伏,或许是离得太近的缘故,梦微便觉得那肩背雄阔,给人以强烈的力量感和压迫感。

到嘴边的话,又被按下,梦微轻甩拂尘,忽然感觉着,已经有了腹稿的言语,未必会有用处。偏在此时,余慈主动开了口:“师姐,你走过问心路没有?”

“走过啊。”

心中微动,梦微很爽利地回应道:“八岁时,为了上摘星楼,我专门向师傅恳求,得了许可,也就是那次走了一回。”

说着,女修轻掠鬓发,微微一笑:“可惜,虽是到了头,中间却是走着走着睡过去几次,没有达到要求呢。”

“真了不起。”

余慈由衷赞道。本来么,一个八岁的孩子,就算早慧天成,又能有什么个修为,那是真的完全靠意志力了。但很快他就醒悟,梦微那次登山,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用他确认,梦微已经道:“是了,那次就是因为方祖师与何师叔同修大衍阴阳一事。”

余慈“哦”了一声,依旧没有转脸的意思,连步伐的节奏都没变化。

“我也忘了当初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只记得好生疑惑。我拿出道典戒律问师傅:‘弟子所见太上戒、太霄戒、思微戒、老君戒等诸部戒律,无不以秽行败贞为大恶,明言不得侮人妇女。是时也,于、何二位师叔乃为道侣,方祖师所作所为,已然犯戒,为何本部不加惩治?’”

她轻言慢语,将当年言语复述,说来并无什么出奇之处,然而只一个‘真’字,便让人觉得自有一番气魄在其中。

梦微的师傅便是主持戒律部的苏己人,也是只差一步就可长生久的步虚强者。余慈便笑:“当时,苏师伯怎么说来着?”

“师傅并无言语,但旁边有位师叔便说:大衍阴阳,是玄门双修之妙品,神清气正,不涉秽俗,不可以世俗眼光相待。况且何师叔在修炼之前,已经和于师叔断册分籍,就事论事,无可指摘。”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