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1 / 2)
一侧蒋望当然很奇怪,不过对这位自家主上的主上所派来的使者,他是谨慎到底的,也不多说,吩咐手下将不远处的车驾移来。
匡言启心事重重,举步欲登车,他身后长长影子蓦地翻起来,化为一个暗沉的人影。
他初时还没发觉,再走两步,猛然发现自己与身边护卫,莫名地隔了一层幽暗的屏障,当下头皮发麻,一回头,就见那人影,忙恭恭敬敬跪下去:“师尊安好。”
北荒这地儿真是邪性,人经不住念叨,使出这阴影神通,化身到此的,正是柳观。
不管匡言启见识多少回,面对这阴影神通,直视一片虚无黑暗时,思维都似要冻结了一般,其凶威深深盘踞在他心底最深处,不能稍移。
“说说你的进展吧。”
柳观真真切切是个怪人,特别注重情绪的表达,每一个字节,都抑扬顿挫,饱含感情,在实际生活中,当真是怪异绝伦。相处近三年时光,匡言启还是把握不住他的脉搏,只好尽可能小心:“回禀师尊,今日弟子新发现了一条线索,就是有关那个余慈的……”
他用清晰简洁的方式,将前因后果描述一遍,还未说出结论,耳畔就听到一声叹息:“你以为,操控本门祭器的,就是他吗?”
最后半长不长的音调,让匡言启打了个寒颤,未成熟的答案就此噎在了嗓子眼儿里。
柳观又问一次:“是他吗?”
匡言启脑子嗡嗡作响,本能开口,却是连自己都不清楚在说什么:“余慈为人虽是狡诈凶残,但修为有限,若说他是幕后之人,道理上实在说不过去。依弟子所见,这里必然另有关节……”
慢慢地他调整过来,但“关节”是什么,他现在可没有半点儿着落,偏偏眼前黑影幽然,静等他说下去。
匡言启背上汗湿,刚刚有些清醒的脑子,又混乱起来,便在此时,脑海深处,一个记忆跳出来。他想起了那个精灵美丽的翟雀儿,这位师姐,是他今生所见最上品的美人儿之一,但性情古怪,往往令人难以索解。
他记得,某一次他不知怎的惹恼了柳观,险些给整死当场,翟雀儿就在旁边,也不搭救,只笑吟吟地看着,末了看他挣扎着活下来,才似是好心地提醒一句:“对柳师伯啊,只要懂得凑趣就好了。难道你不知道他最喜欢听什么吗?”
匡言启当然知道,可拜在这样一位劫法宗师门下,他谨慎小心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去刻意欺瞒?万一被发现了,他唯死而已。
但眼下,他忽地发现,翟雀儿所说,实在精到,他想要坦诚相待,师尊那独特的思维,却不会有任何合理的反馈——柳观何曾与人讲过道理?
这些个念头在心中连闪,造成的影响就是,让新的答案脱口而出:“是陆素华!余慈化身卢遁进入黄泉秘府,在里面没了消息,陆素华也是在此时进去,若二人在里面相遇,由陆素华夺了照神铜鉴,降伏余慈,也未可知。”
身前的影子用虚无的眼眸盯着他,匡言启已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师尊你所见的天魔,竟然兼通剑道、符法,这和余慈差相仿佛,但余慈分明是个大活人,这里面若有一个转化,必然是应在陆素华身上!”
……
对面在沉默,良久,方有声音传出来:“若陆素华得黄泉贱婢亲传,确实有将生灵转化为天魔之法。”
这是同意了?匡言启才暗吁口气,这时候,对面却是又跳出一句:“有一点不对……”
他全身都僵了,只听柳观道:“小小一个陆素华,能济什么事?这些谋算,必是黄泉贱婢的手笔,她就在东华山遥控此局,想做出个天大的事来!”
匡言启只觉得浑身虚脱,勉力回应道:“是,您老人家说得极是。”
“哈,我徒儿果然是聪明得很,有自己的想法,很好!”
柳观连续夸奖了三句,匡言启心中就是震了三震。世上最悲哀的事莫过去接受不属于自己的褒奖同时,也不知道这褒奖是不是致命的毒药。
匡言启当然知道,他的话全是胡扯,原因很简单:柳观已给了他那天魔显化的面目,在柳观老辣的目光下,对方形貌几乎没有掺假的可能,那面目,又怎会是余慈了?
这个拙劣的谎言,只要柳观稍微对一下两边的情报,就能拆穿……可柳观就是懒得去做这一回,末了,这一位又道:“言启哪……”
“是,师尊。”
“既然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去做吧。用点儿心,人嘛,找着一个真心想做的事儿,可不容易。”
便在此刻,匡言启豁然开悟。
柳观自告奋勇到北荒来,难道真是为了照神铜鉴?显然不是的,柳观的疯癫生命里,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黄泉夫人!
是了,柳观其实是对他办事的方向产生了不满,至此再不明白怎么做,他就真的该死了。
“……是,师尊。”
第266章 情报贩子 池鱼之殃
诸事说罢,柳观所凝成的影子自然消失,临时开辟的暗影虚空也推平了,旁边的蒋望和护卫就像是从噩梦中惊醒,骇然望来。
匡言启维持着矜持的表情,越是淡然面对,他在蒋望等人心中的印象,就越是高深。不过他心里,还是在纠结的:从现在起,魔门东支在北荒的资源,就要全面向寻找陆素华倾斜了,而与之同时,柳观也暗示,同意他将部分力量,用在自己的私心上。
应该是……暗示吧?匡言启越来越看不懂柳观了,那位是个疯子无误,可这直指人心的压迫力,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自顾自登上车子,对殷勤服侍的美婢视若不见,不提柳观那边的压抑感,只说眼前另一桩事,就足够他头痛的。调转资源倾斜方向,对柳观来说只是一句话,放在他这边,却是需要落到纸上,拿出一个有足够说服力的章程出来,否则魔门东支那边,不管柳观,却肯定不会放过他。
既上了柳观的贼船,这一份儿心,他操定了。
“取纸笔来!”
世上有传讯玉简,修士便少动纸笔,不过要是整理思路什么的,还是这玩意儿实在。
匡言启终究还是有才干的,上车下车之间,他已经有了初稿,再有半夜时间,就将这份儿讯息给赶制出来。除了前面解释给柳观的那些推断之外,他在前面,着重提起了余慈。
其中最有说服力的,是当年剑园之事。
匡言启手中掌握着很多材料,比如剑园一役,余慈是一应修士中,唯一一个留到最后的,虽然离尘宗在此事上刻意低调处理,却也瞒不过有心人。
在此之前,从光魔宗那里得来消息,东阳正教的人马,就和余慈有过牵连,谁都知道,东阳正教是无量虚空神主嫡传,而其人马在剑园中全灭,焉知没有法门遗失、流落到余慈手中?
虽然这种可能性太低了,但在北荒之事中,有了余慈现身,比之其他更不靠谱的推演,就算不上捕风捉影。
匡言启用黄泉秘府,将余慈和陆素华联系起来,形成了一个完整且能自洽的链条。
陆素华若排在第一,余慈其人,就高挂在这份嫌疑榜单的第二名,其余的完全都是凑数,相比之下,还是以二人的嫌疑最大。
这应该就没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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