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1 / 2)
他冷笑一声,提起的半江之水轰然下落,他一身五行真光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一击之中,自有五行生克变化,江水之中,已有数百颗玄冥阴雷化现,劈头盖脸砸下去。
雷音隆隆,撼动大江上下,在真人修士心念倾注之下,每一颗玄冥阴雷都不会浪费,鬼厌只接了五六颗,身外残余的步虚法域就已破碎,此后每一颗玄冥阴雷都落到实处,电火哧哧流转,就算是铜头铁骨,也给碾化成灰。
有人想起一事:“哎,那‘破迷丹精’……”
玄昊上师哈哈一笑,江水翻腾,有一个半透明的玉瓶分水而出,被玄光扫过,就落到他手上。
周围众修士都是赞叹,这时下方受了伤的白丹也飞抵这边,俊朗的脸上有些尴尬,见了众人便道:“那魔崽子突然元气复振,好生邪异……”
玄昊上师看他一眼,抚须笑道:“白丹你剑法高明,实力肯定在这魔崽子之上,只是不如他狠绝,连自家尸身都要动手脚。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必不会再吃这亏。”
玄昊上师是一行人的主将,修为又压过众人一头,白丹也不好再说,只能喏喏应声,眼睛却又往玄冥阴雷扫荡之处看去。
他离那魔崽子最近,总觉得那次的变化,不是简单地在尸身上做手脚。不过如今玄冥阴雷连击,那人已是化为齑粉,他也就不再多想。这时玄昊上师又道:“总算不曾让此物落入陆老魔之手,其实落入他手中也无妨,可既然见到实物,便证明消息果然不差,此人技穷矣,我等就要准备接下来的大战,到那之后,南国定然要改换天地!”
众修士有大笑相应的,也有沉默不语的,玄昊上师也不管,袍袖拂动,化为一道虹光,飞入夜空深处,众人纷纷跟上。
大江之上,受之前连番冲击,河床河道已经毁坏大半,江水奔流,漫溢两岸,生灵遭殃,算是这场战斗留下的唯一痕迹。至于鬼厌,玄冥阴雷的轰击过后,已是一片白地,江水一冲,渣子都不留半点儿。
黑夜依旧在延续,距离天明还有一个来时辰,这片江水漫溢之地,忽有气芒蹿动,有澎湃力量,汇集而至,偏又无声无息,完全被滔滔大江遮掩。
浑浊江底,有气芒亿万,攒动不休,不一刻便凝化成一具人形,而人形之中,道意玉蝉居于脑宫,其碎片所化气芒,之前已经收集了鬼厌神魂残片,又试验了幽冥九藏秘术运转之法,此时便依照着鬼厌的印记,重塑形体。
在金黄阳光漫过茫茫水泽,照在这片水域之上时,江上水花翻动,露出了鬼厌的脑袋。
随后他跳出来,身上光赤,但较之战前,连个汗毛都不少一根。
从某种意义上讲,鬼厌还是那个鬼厌,无论是肌体结构,还是神魂特质,都没有半点儿差别。可这时的“鬼厌”,上上下下都“洗”了一遍,从里到外,形神各处,再没有他爹娘的半点儿骨血痕迹,代之而起的,是一种源于三处虚空,浑融为一的特殊元气所凝固的“材料”。
什么是三方虚空元气?
带着疑惑,鬼厌摇摇晃晃走上江岸,江水漫过岸堤,这里都成了泥塘,他走上去,落足之处却似被火焚过,干燥硬结。
他现在的状态不太正常,脑中突然出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信息,原有的记忆、念头,也纷至沓来,但与那些信息相比,却是缥缈不实,与他隔了一层。
他也知道这个身体与以前不同,自家的境况更是不同,但具体为何,总是有些恍惚,像是陷在一个不真实的幻梦里,便如玄门“物化”之妙,不知是我梦蝴蝶,亦或是蝴蝶梦我。
如此稀里糊涂走了十几里路,江水之声渐渐远去,他走入一片田野,惊起蛙声一片,随后百虫响应,咕咕唧唧连绵不断,远处还传来缥缈的蝉鸣,正是这蝉鸣,让鬼厌倏地顿住。
那隐藏在混沌中的模糊意志,如风吹雨洗,雾霾散尽,显露出真实面目。
在他脑宫中,现出一只寸许长的玉蝉,其色暗黄,光泽温润,蝉翼半张,似要从下方开裂的壳中脱出来,又像是永远凝结在此刻。
这是道意玉蝉。
不是什么投影,也不是幻象,而是确确实实嵌进了脑宫里,却一如既往,并无反应,而在其周边,却有一个念头,活泼泼跳动。
与鬼厌自具的神意力量相比,这个念头很是弱小,可依附在道意玉蝉之畔,天然就有压服万方之能,鬼厌的诸多意识念头,都在它面前俯首,难起半点儿抗拒之心。
既然分了主次,一切芜杂的心念、记忆碎片,都是细枝末节,如轻烟薄雾,一吹便散,那个念头坐了主位,里面蕴含的信息则是有条不紊地输送出来。
这些信息,鬼厌能理解的最多不过三成,但没关系,当此念头跳动之时,鬼厌的本我意识就给扫到了角落里,已不足道,真正的主导意识正从久睡中醒来,将信息全盘接收,并有了明确的自我认知。
鬼厌的身躯有一瞬间失去了控制,往前栽,临将倒地之时,又伸出手,撑着地面,就保持着这个古怪姿势,很久,眼中散乱的光芒才重新凝聚。
目光凝聚之后,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看着地面,黑暗不能阻挡他的眼睛,他看到,南国的土地似乎都蒙着一层绿意,如丝线般的浅绿细绒游过土缝,似乎抓一把就能带起一串枝蔓。
泥土的气味扑入鼻端,与之同时,蛙声、蝉声、蛐蛐声,次第入耳,罗织出一片跃动的生灵之网,在其间,空气似乎都带着甜的清露。
他就这样发了会儿呆,继而张开嘴巴,用力呼吸,五感六识近乎贪婪地捕捉着周围的一切,让五色五香五音五味扑入心尖儿,然后放声大笑,声音在旷野中远远地传出去。
不如此,不足以发泄他近两年来,几被死寂同化的压抑。
他是余慈……分出来的一缕神意念头。
基本上就像是溺在水中的人,千辛万苦透出水面的一根芦管,新鲜的空气从这里透进来,替换出混浊至近乎毒素的废气。就余慈来说,其实就是打破了那死寂空无,灭绝万有的恐怖世界,他现在,才勉强能说是“活着”。
当年在北荒,他在玄武真意、羽化真意的双重作用下,陷入沉睡,而在此之前,曲无劫凭借着之前的计划,从无尽虚空之处,接引来了永沦之地,将其“贴”在云楼树空间之上,由于云楼树已经植入承启天,而承启天与此界天地已然贯接,保持接触的,其实就是永沦之地、承启天以及真界天地,三方元气汇聚,又以承启天为承接之中轴,彼此贯通。
承启天其实是没有资格承受这副担子的,当年虚空相接之时,便瞬间化为齑粉,只是在玄武真意的作用下,破而不灭,碎而犹存,凭借玄武真意阴阳造化的生生之气,一点一点地拼合。
这死中蕴生,毁而后成的玄奥,乃是玄武真意自蕴之神通,也无需他耗费心神,他只在羽化真意作用下,安睡就好。
至此都还顺畅,直到第十二个年头,他从沉睡中醒来。
乌蒙蝉蜕的羽化真意效用,短者一年,长者可达十七年,余慈这十二年的时间,也算正常,然而当他功行圆满,羽化待出之时,却是惊觉——他出不来了!
想那承启天承接玄武真意运化,固然是一路顺畅,但受三方贯通之影响,重组的材料却是糅合了三方元气质性,自然生发之下,从承启天反馈到心内虚空整体,由心象而物象,等于是将他洗毛伐髓,重组重构。
这里面的消耗当然不小,但与三方元气,尤其是和真界还有永沦之地的元气总量相比,实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消耗是如此,但三界元气的贯通往来,却是绵绵不绝,永无休止。如此往复来回,心内虚空时时刻刻受到冲击洗刷,正如大江滔滔,泥沙俱下,长年累月,自然而然就淤积起来,在承启天外、在乌蒙蝉蜕之外、甚至是在心内虚空之外,形成了一个“厚壳”。
说它厚,面上倒也不显,一寸来长的玉蝉,再厚能厚到哪里去?
然而这“薄薄一层”,却是十多年来,三方元气层层堆积,由虚化实,再层层挤压、精淬、锻造而成,其中更以永沦之地的死气为最多,乃至占据了主导地位。
就是这样一个厚壳,封住了承启天——此时还锁固在北荒上空,难以移动;封住了乌蒙蝉蜕——欲脱蜕化形而不可得;
也封住了心内虚空——余慈心神几乎等若是坠入永沦之地,在那死寂绝灭的虚空中,元气冻结,心灵蒙昧,对外一切感应都给灭杀,对内则几乎连本我的认知都要毁灭。
也幸好,这还不是真正的永沦之地,里面还掺了一点儿杂质,另外两方元气的残留,使得余慈能够从中寻觅出一点儿微之又微的生机,并在醒来后的两年中,将其拓展,扩大。
这是他本人,而那些与他心神相接的生灵,都算倒了大霉。
影鬼这样的受过祭炼的法器元灵,寇楮、幽蕊这等“信众”,虚生、宝蕴这般寄居在心内虚空者,或多或少都受到永沦之地的影响。有昏沉不清的,有一睡不醒的,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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