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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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火和前面燃烧在体外的不同,是从对方胸腔之内烧起,势头猛烈,乃是“三阳劫”的劫火在对方体内积蓄到一定程度,形成的爆发。这类劫数,固然是缺乏冲击力,但最可怕的,也在于这如春风般和煦,却可直接透入骨髓、且不断积蓄的杀伤。

“先遣者”没有成功,湖中仍未现身的罪魁祸首也不再强求,继续分出燃烧人影,也是一门心思利用三阳劫发动势头较慢的特点,想着尽可能地分解压力。但明眼人都看出来,严格来讲,他已经成功了一半。

三阳劫最典型的特征就是发动慢、范围广、持续时间长,另外,就是相当“敏感”。

盖大先生“不紧不慢”地收回界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摆脱三阳劫的影响,可是,因为那个主动凑上来的家伙,界域终究还是受到了干扰,间接“帮”湖底的家伙减轻了压力。

目前这种情况,就是盖大先生,也要谨慎行事,三阳劫既然压过来,抵御是抵御不了的,只能在劫火入体之后,及时消化、疏导,不使其积蓄到危险的程度。

而如今,他阳神转化鬼身,主控万世冢,因其幽阴质性,对三阳劫火更难抵挡,不得不分出更多力量,侥是如此,还是有部分阴兵被阳火烧化,再难起复。除了这些,已经显化的四方鬼王,也受到限制,比前面多耗气力不说,威力还下降了三五成。

意外的风险总是让人烦恼,特别是遭遇这种级别的事态,便是盖大先生也不能免俗。他嘿了一声,关注了下三阳劫的发动程度,随即将视线转到界域内,那个锐利又沉稳的剑手身上。

三阳劫下,此人也无法幸免,可观其气机,吞吐劫火,倒是爽利得很,好像很有些经验似的。

就是此人,勾起他心头感应,一路追袭而来,陷入到僵局之中。之前他觉得,这人是一份机缘,一根连线,只是一头勾着劫数罢了;现在么,他又有个念想:这位,怕就是个披着人皮的劫数吧……

一念既生,他忽地心头微寒。

盖大先生自认为已经很看得起对面那位年轻的剑手,否则绝不会发出“真吾敌手”的赞叹。可当他看着这位,在三阳劫的压力下,依旧稳若磐石,便知道,他潜意识里,还是把这位看低了一截。

一个能够在天地劫数之下,活得从容,面不改色的家伙,就算是一头猪,也要当成平生大敌来看,是用要“你死我活”的态度来面对的强者,遑论当前这位,还是个令人心悸的剑道高人?

心头的寒意似也在为此判断佐证。

在盖大先生这个层次,“知见障”永远都是麻烦,但一旦破除,仅一个认知的改变,往往会带来由内到外的大清洗。现在就是如此,当他重新修定了对余慈的认知,以前干扰他判断的东西,就像是被清水冲洗了一遍,显露出之前的思维死角。

一念既活,感应自生。

紧接着,他就做出一次准确的定位,在万世冢的深层,他发现了一个让人心胸不畅的古怪存在,已经近乎彻底地化入了阴气之中,悠游在万千阴兵栖息的阴井气池之内,也流转在各阴兵的鬼体之间。

它隐藏得是那么完美,若不是盖大先生借着转变认知的机会,重洗感应,灵明自生,恐怕会一直被瞒过去。

而现在,他却是发现了,那个东西正在不停地“进食”,每个它“游”过的地方,阴冢鬼兵所蕴的精粹死意,便少了那么一丝,相应的,他的感觉则要更糟糕一点儿。

就像是他现在面对的三阳劫,看起来劫火发动势头寻常,却是层层累积,直到最后,才来一个总爆发,由内而外,一举摧毁目标。

王座之上,他眯起空无的鬼眼,千载以来的修行,丰富他的见识,在抹除了心理迷障之后,这种东西就再也迷不住他的眼睛。

这是内魔啊……死魔?!

念明如灯,悬照灵台,在盖大先生的见知里,崔嵬险峻的万世冢中,像是亮起了千百盏灯火,映照阴影虚无,不使之有半个死角。便在层层明光之中,有一个狰狞影子再也存身不住,无声挣扎,显露形迹。

盖大先生念动如电闪,阴冢界域轰然震动,这却是阴雷之法,也是驱除内魔的有效法门,那狰狞影子如遭雷击,发出一声外人难闻的嚎叫,化烟散去。

盖大先生感觉猛然一松,但表情可没轻松,相反,眉头倒是皱得更紧了些。

他是怎么中的招?追溯过往,这死魔想来还没有能耐直接侵入他心神,可却是直入万世冢的核心地带,那么唯有……逍遥鸟?

是了,唯有那只被万世冢吞吃了生机的逍遥鸟,才是孕育死魔的温床,至于谁动的手脚,也不必再猜!

他抬起头,再次和余慈对视,受到界域紧缩的影响,两人间的距离倒是越来越近了,之前万世冢中,阴雷内爆,倒是让余慈的眼睛眨了几眨,盯着他的神情变化,王座之上,盖大先生忽尔一笑:“一等神通,一等劫数……都散了吧!”

笑声未绝,万世冢上,鬼声啾啾,不知几千几百个阴影冲击过去,形成一片恐怖的鬼潮。就好像从万世冢峰顶,倾下一片大海,一个浪头打下去,又一个浪头翻起来。

而在浪潮之前,有一高逾三丈的巨大影子,头顶九旒冕冠,身着广袖袍服,漆黑如鸦,上有星月山川之形,兼有百鬼夜行之像,手持笏板,端立潮头。虽是更具体的形象看不太清,但只是站在那里,便让这一片界域如坠永夜,不见丝毫光亮。

黑暗本身就是冲击,是比介于有形无形之间的鬼潮更慑人心的力量。

对这样的冲击,万里外的悬空楼台上,便是被三阳劫和湖中玄机分去大半精力的“观众”们,也给惊了一下,他们不知道万世冢中的变化源头,却认出鬼潮之上,那巨大的鬼影,有一人便开口道破:“无日鬼王?”

万世冢世代传承,内里玄机,倒也有很多人知晓一二,尤其是这“无日鬼王”,在阴冢五鬼王中,列在首位,名头之响,绝不比盖大先生这样的传承者逊色太多。

先前笑话盖大先生小题大做的仝续等人,此时反倒是笑不出来,这何止是小题大做,在天劫临头,劫火侵扰的时候,放出如此手段,激起方圆数百里天地元气狂潮,根本就是摆出生死决战的架势。

何至于此……

至于的。

盖大先生口发豪言,心头其实凝重未消。他察觉了死魔,也察觉了危机,这并不以死魔烟消云散为终结,事实上,他比除了余慈以外的任何人都明白,死魔没有那么容易被清除,尤其是在已经浸染多时之后,隐然与他心神勾连在一起,便如病入脏腑,急切间难以袚除,唯有澄静心神,细细调养,方可绝除后患,他自认为有这个本事。

可此时三阳劫在侧,劫火侵扰,外劫势大不说,要是内外劫数连在一起——好比一个坚固的堡垒,平常时候抵御外敌,没什么压力,可要从里面裂出缝来,或者干脆内外勾结、开门揖盗,事情就真的难以收拾了。

他也没忘记,在此之前,已经被余慈一剑,杀得道基浮动,抵御之能,先是弱了数分。

种种因素,看起来都是小问题,但合在一处,却陡然间成了让他无法忽视的严重危机。

他又看了看天,隐藏在茫茫虚空之后的天地法则意志,是不是已经捕捉到了这个机会,开始布置一个让他越不过去的关口?这就是他要找的劫数和机缘吗?

看起来“冒险”和“危机”的感觉差不多,可主动、被动之间,已是天差地别。偏偏这一切,统统都是他自找的……

盖大先生高踞王座之上,却是哑然苦笑,笑容尚未扩散,却被更坚韧的意志抹平。千载磨炼的冷硬道心,就是在这个时候发挥作用,让他从毫无意义的怨尤中脱身出来,将全副心神都集中到解决问题上来。

一旦跳出,心神又重归清澈,他便知道,不经意间,他已经过了一个内魔关隘,这正是他破劫而出的第一步!

由于死魔神通的勾连,界域之内,敌我两极倒是有某种心神联系,在无日鬼王铺展出的黑暗,将余慈彻底吞没前,他倒还不忘朝这边扫来一眼,正与盖大先生虚无鬼眼相对。

随后,黑暗之中,锵然剑鸣,与之共生的,则是飞腾之火光。

黑暗笼罩了四面八方,不见一点光亮,不入一丝声息,如今的余慈,就是个瞎子、聋子,在对方已超出真人层次的界域压制下,被封死了一切感应途径,甚至对自身的感知,都变得迟钝起来。

一旦“忘却”自己是什么样子,模糊了肉身、神魂的印记,他的彻底崩溃时刻也将到来。而在此之前,他还要面临鬼潮的冲击,包括那个一看就不好惹的冕服鬼王。

只是,余慈又怎么可能忘记他一手打造的分身结构?别说忘记,就是将这具分身拆解成碎渣,碾上个几十上百遍,他也可以不差一丝半毫地将其“拼装”起来。

这就是他对自我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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