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8章(1 / 2)
苏双鹤的姿态真的是足够柔软,相较于最初时,真是天壤之别。不过,经过之前一连串的态度转化,也算是有据可依,并不算太过突兀。但就算这样,还是引得周围修士颇为惊叹。
这种时候,再拒绝的话,就可以称之为“不识抬举”了,余慈略作沉吟,继而一笑:“那就叨扰了。不过容我告辞片刻……我那师弟还要好好训导一番。”
“哈,那是自然。”
就在苏双鹤的大笑声里,对于余慈的置疑和恶意,都给挥散开来,至少短时间内,没有人敢违逆苏双鹤的脸面。
当然,碧波水府那边绝对不会有好念头就是了。乐畴就在心里憋着火,也在诅咒:就让你得意吧,苏双鹤从不是省油的灯,早晚连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就在夺丹斗符的大戏虎头蛇尾,即将结束之时,距离八极宗巨舰不远处,刚刚成为话题人物的张妙林,心里正是满满的郁闷。
刚刚醒酒,回忆起之前糟糕的经历,再与始作俑者凑在一起,任是谁感觉都不会太好。多年前他就对这拨神神秘秘的人马不感冒,要不是习惯了对无羽院首无条件的听从,他恐怕有多么远,就躲多么远。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硬凑在一处。
不过还有更奇怪的事情……他醉酒之后,是他醉出幻觉了吗?
怎么听到有位大高手,自称是思定院的?
思定院立派时日未久,如今辈份最高的,只有师姐和他两个,至于回风道士,都非思定院中人,其余弟子,最强的也是刚刚进入还丹境界,标准的小门小户,在万千宗门的南国,一点儿都不显眼。
还有人会硬往这上面靠?
正稀里糊涂的时候,后面有人问:“妙林兄接下来往何处去?”
“哦,既然来了北地,无论如何都要往洗玉湖去,在上清宗遗址凭吊一番……等等!休要乱我心神!”
张妙林猛然转身,劈手揪着同船那人领口,恼道:“你这人当真奸滑,说是要我帮忙,看在师姐面上,也就罢了,为何要我灌醉,几乎在湖上出丑?还得罪了碧波水府……不,根本就是四个宗派全得罪了,你们究竟打什么鬼主意?”
那人被揪着胸口,却是半点儿不恼,只是摊开手,完全没有挣扎的意思:“妙林兄,我只是个撑船的。”
张妙林盯着那人看,从一开始,他对师姐口中所谓的“盟友”,就抱有怀疑态度。且不说这个修炼有一身不俗魔功的“船夫”,他所说的“鬼主意”,是最恰当不过。
时至今日,他接触的对方高层,大都是鬼修之类,来无影去无踪,捉摸不透。最重要的是修为精湛,根基雄厚,连他这个专精符箓的玄门修士,都克制不住,完全没有寻常鬼修凄凄惨惨,时日无多的情形,难道北荒那边专出这类怪物吗?
“我要见寇执事……不,我要见你们的铁宗主。”
“敏感时刻,妙林兄还是谨慎些好。”
船夫拿开他的手,自顾自去撑船,嘴上笑道:“你与其在这里纠结,不如放宽心,回去问问贵宗院首。至少这边一直都强调,大伙儿是天然的盟友,不要当成外人之类,难道……”
话音突然断去,张妙林莫名其妙,扭头去看,却见一向圆滑精明的船夫,突然就是僵掉,眼睛不自觉瞪圆,直勾勾看着他侧方的湖面。
他忙又扭头,正看见一人踏水而来,衣袂飘飘,风神俊朗。与他目光遥对,那人就是微微一笑,似是对他致意。
……这谁啊?
相较于张妙林的懵懂,“船夫”在惊怔呆木之后,心潮之翻涌,已是难以自制的程度。
是……他吗?
船夫修炼的“天蛇法解”,在魔门也属上乘心法。在步虚境界之前,多属于“炼体”的领域,却也有部分步入“他化魔识”的阶段,故而在洗炼神魂,发掘深层意识和潜力上面,颇有独到之处。
由此带来的副作用就是,以前那些糟糕的记忆,化为种种心魔,缭绕不散,他要做的,就是以之砥砺心神,逐一降伏,使心神圆满无漏,乃至摄心魔为己用,演化万端。
化身“天蛇”之后,这就是他蕴积的“毒素”,对敌时喷吐出来,专蚀人神魂,最是凌厉。
也是因为如此,对他来说,那些前尘往事的记忆特别鲜明,时不时就跳出来,折磨他一番。当然,多年以来的磨砺,使他为人谨小慎微,把真实和虚幻分得非常清楚,再加上过往之事已不复存,过往之人大都也再无交集,使得他从没受到真假不分的困扰。
可就在此刻,他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中招了!
那人,那人……
虽是蓄了胡须,虽是比记忆中成熟了太多,可当年他们都是“早熟的孩子”,长期相处,不自觉刻在记忆深处的某种特质,是不会变的,而对方坦然直白,不掩不遮的浑然气魄,更是无限强化了那种特质。
那特质直抵他记忆最深处,像把锋利的勾子,将那段黑暗时光的长卷狠狠扯出,顺道把他心脏一击洞穿。
真是故人……余慈!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其实当年二人间虽交情泛泛,却也没有什么矛盾,可在看到这位的刹那,莫名就强绝的压力倾压而至,仿佛是万钧巨石,在心口盘转,使得呼吸不畅,心神失衡,气机紊乱,心魔趁势而起,已是半只脚踏进走火入魔的绝境里去。
同在小舟上的张妙林,只需往他身上戳一下,保管立取他性命!
张妙林也发现了“船夫”的不妥,就算他对这些人很是不满,但毕竟眼下同属一方,见其看到来人,莫名就气机大乱,惊怖如遇鬼神,也是给唬了一跳,本能就要摆出防御的架势,而此时,踏水而来的那人高声喝道:“妙林,院首派你出来,就是让你酗酒滋事,败坏本院清誉的?”
“啊……”
“看你造出的符法还算看得入眼,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且反省去吧!”
“喂……”
张妙林稀里糊涂正要叫嚷,便见来人大袖拂过,霎那间如云卷云舒,而在其深处,有幽暗之孔洞,就在他脸前破开,像一张大嘴,转眼把他吸入,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小舟上,张妙林的身形已不复见。只余下那呆立的“船夫”,在外人看来,完全是给吓呆了的模样。
当然,他也确实是吓呆了,只不过原因有些特殊罢了。
李闪在挣扎。
当一只脚踏入绝境的刹那,他已经提起了所有的意志力,扪心自问:我是谁?
我是李闪!一个前半生挣扎求生,眼下依然在红尘中挣扎中的可怜虫。
前半生他依附于人,生死不由己;如今他依然依附于人,却总算有一点儿可以调配的资源。就像是幼时看到的贪婪吝啬的土财主,一辈子在土地刨食吃,只想着买地、买地、买地……
别的东西他不管,自家的资源,他一丝一毫都不会放过,是他的,就是他的!
他谁也不让!
正是这样近于偏执的意志力,让他终于控制住几乎要离散的气机,使混乱的意识有了核心,也顺势降伏了翻涌的魔念,喘息中,一切都渐渐恢复正轨。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