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1 / 2)
贺阳被他问得瞠目结舌,却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明明只是个六岁智商的孩子,贺阳可以用任何谎言来欺骗他,可贺阳却说不出口。他觉得,即便朱铭是糊涂的,可是他能听懂,即便朱成功是昏迷的,可他能知道。
他狼狈的冲着朱铭说,“不是这样的。”却在朱铭孩子般认真的注视下,闭上了嘴。还是赶回来的朱骜救了他,朱骜冲着他说,“签好了吗?医生在等。”低头一看,却见到了那张空白的纸。
贺阳这时候才拿起笔,在上面一笔一划无比认真的写上了贺阳两个大字。刚刚都是臆测,但他也明白,如果不做手术,朱成功恐怕更没有希望。当签好字后,朱骜让杜洋把东西拿过去,又让一直守在旁边的于佳接管朱铭,这才对着贺阳说,“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话是这么说,可当手术室的灯亮起来的时候,没有人能平静下来。朱铭不懂事,只是知道爸爸被推到那间屋子里去了。他不懂得生离死别,只是听着刚刚贺阳说让他叫叫朱成功,这样爸爸就回醒了。于是朱铭就蹲在手术室门口,一直低声的叫爸爸,于佳怎么叫他,他都不起来。最终只能给他找了个小板凳坐那儿。
朱骜则是担忧的来回踱步,不停地看向手术室的方向,生怕露了一丝信息。只有贺阳,一直坐在那里,脸色灰暗,不知道在担心里面的朱成功,还是在想自己的事情,反而几个小时里,都一动不动一声不吭。朱骜曾经试图叫他喝点水或者去个厕所,他也拒绝了。
一直等到五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亮起,朱骜激动的叫了声,“结束了。‘”贺阳才猛然间抬起头来,脸上那种担忧的表情到了最甚。朱铭也站了起来,朱骜也跑到了门口,贺阳则直勾勾的看着大门,直到小护士出来笑着说,“手术很成功,病人清醒了一会儿,不过有麻药作用,这会儿还在昏迷中。”
贺阳的脊背顿时软了下来,他的手青筋必露的扶着墙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然后看着好护士们推着朱成功从手术室里出来,直接送往电梯。朱铭怕是被朱成功这几天的样子吓到了,大叫着爸爸哭着跟了上去。朱骜原本想过去呢,可一回头看,却发现贺阳却没动。
从签字开始,他大约能够明白贺阳的心里,不过也没说破,过去问他,“坐久了腿麻吧,我扶着你走走就好了。”他说着把胳膊伸了出来,贺阳停顿了一下,把手放了上去。
这时候已经是夜里,医院有很多安静的地方。朱骜扶着贺阳下了电梯,去了外面的小花园坐坐,他觉得比起朱成功的病房外,贺阳可能更喜欢这样一个地方。
那天是大晴天,南城一向以风景秀美号称,没什么污染,所以星星格外的多,贺阳一进电梯就松开了他的手,这会自己坐在石凳上,仰望着天空。朱骜就抱着胸站在一边,问他,“你怎么了?”他有种感觉,贺阳内心怕是有点改变了。
贺阳却是不习惯于将内心剖析给别人听。他的确在看到朱成功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觉得有些后悔。毕竟那个男人已经改正了,自己却仍旧没给他一次机会。当然,他也意识到,这是生离死别,才会催生的情愫,如果是在那时候,朱骜问他,他肯定会支持不住,而说出来。说不定还会留下后悔担心的眼泪。可如今,朱成功没事了,他不想再提这事儿。
他以后,会善待朱成功的。他不敢说能如父子,但总归不会是陌生人了。
所以,贺阳没事人一样,狠狠吸了口新鲜空气,“没事,回去看看吧。”转头准备回去。朱骜却不肯放过他,一把抱住了他,用最近的距离对他说,“你后悔了是不是?贺阳,你感受到了朱成功的忏悔却没有给他机会,所以看到他生命将逝的时候,内心充满了不敢置信和内疚,甚至连名字都不敢签下对吗?”
贺阳没想到朱骜居然这么洞彻人心,可他不想承认,他一把推开朱骜,“你多想了。”
朱骜退了两步接着说,“你的内心并不如你所表现的那么冷酷无情吧。否则你就不会赶回来,你就不会承担恶名弄走我养母,也不会坐镇公司要替养父解决昌茂的危机,更不会连字都不敢签下。阳阳,你什么都知道,养父爱你,我也爱你,你都知道,你也有感觉,你只是不肯面对就是了。对不对?”
这些都击中了贺阳的软肋,他的确不不能够也不曾将这些人忘怀。所以他讨厌贺大海,记恨韩金茹,可怜朱成功,同情赵丽珍,喜欢朱铭,对朱骜靠近又撇清又忍不住靠近。他是人,他不是无欲无求的神,但他不想再活在那些牢笼里,所以忍住了内心的渴望,远远的观看。是朱成功的病重,让他破了自己的规矩。
可你看,只要一靠近,就会有这么多事,他不由狠了心,冲着朱骜冷漠的说,“你想多了。”
他转身离去,身影在夜色下慢慢远离,朱骜却不肯放弃,他冲着贺阳喊,“养父生命垂危你才发现自己的愧疚,那是不是只有我出事了,你才肯面对我?”
贺阳的身体晃了晃,没有回答。
☆、第107章
朱成功的手术十分成功,没多久就醒了。那时候正是凌晨,他睁开眼后首先瞧见的是调弱了的灯光,然后慢慢的环顾左右,就看到了一左一右,一个靠在沙发上一个躺在旁边的陪护床上的两个儿子。
左边的是朱骜,右边的是贺阳,左边的朱骜人高马大,那张小沙发睡得并不舒服,紧紧地皱着眉头。右边的贺阳肯定又想着什么事,露出来的右手一直紧紧的攥着,未曾打开。
他从未想过,一醒来看到的居然不是自己的老婆或者助理,而是两个已经失去的儿子。
其实在倒地的那一霎那,他捂着胸口看着眼前的景物滑落的时候,他想到的不是昌茂的问题,不是自己要死了,而是他终究,没再能有个完整的家。
可如今,这两个孩子居然就在眼前。他忍不住的,眼睛就湿润了。他左扭扭头看看朱骜,右扭扭头去看看贺阳的睡脸,只觉得如果朱铭也在这儿,人生最幸福的事儿,莫过于生了这场病了。
不过,他的身体并不好,这样的醒来,只是短暂的,没多会儿,他就又疲惫的睡了过去。等着贺阳和朱骜惊醒的时候,在他们看来,朱成功依旧在昏迷中,自然也不知道,朱成功凌晨时的感想。
好在公司里的事情已经暂时稳住,朱骜的法子深谙人心之道,他没有接着激化昌茂与华阳一期业主的矛盾,而是把矛盾放在了他们中间。
你要退款,好,我答应你,但我也有条件,我只退给我名单上的第一次购房客户。这个条件不算为难——我手中的资料就是这些,我自然要按着我的存档来。什么?你说已经转卖了?那可对不起,我退钱已经够给面子了,没时间给你们更新存档。
他推了一大步,业主们也要付出点辛苦。那么,矛盾就从他们之间,转到了这群业主内部。
四年前正是房价高升的阶段,华阳一期的户型好,绿化好,物业也好,开盘时价格一万二,最高的时候升到了二万三,原本就有不少人本着投资的目的在这里买房,还有不少人见赚的多了,也卖了房套现。如今这两千多套房子,已经转手的怕是有十分之一,要想把原房主凑齐本就是个麻烦,更何况,钱怎么分还是个说法。
这时候,华阳一期的人已经没时间找昌茂的麻烦了,他们正在扑灭内部的各种火苗。朱骜趁机让张副总盘点如今昌茂的各项业务,和贺阳应对接下来的风波——几个楼盘都是高价拿地,如今全砸在了手里。华阳一期这种已经交房的业主自然可以不管他,但不少购买期房的业主要求退款,可是应该返还的,那么大笔钱,如果真的全还回去,昌茂就算不倒也是个空壳子。
贺阳和朱骜肯定不能让这种事儿发生,他们需要想其他的办法。
那么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就从华阳一期、韩金茹和朱成功,变成了昌茂内部的明争暗斗。对于昌茂的众人来说,他们折腾了半天终于瞧见了权力的曙光,结果空降两个少爷,占了他们的好处,没有人会吃这个亏,尤其是韩丁。
在朱骜雷厉风行给华阳一期业主们出了个难题后,第三天,昌茂就在胡青松和赵猛云的要求下,召开了董事会——关键的是,在开会之前,朱家没有任何人收到这个信息,连张副总也是以胡青松以个人名义叫到公司去的。
他到的时候,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胡青松一把拉着他说,“就差你了,坐下开始吧。”
张副总皱着眉头扫着眼前的人,有些人低下了头,也有人毫不在意,最终目光定格在韩丁身上,言辞不善的说,“朱总病了,这算个什么会?”
胡青松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和朱成功一样,早年家里穷也是没上过几天学,不过长了个笑模样,又有个好脑子,让他闯出来一片天。他眯着眼摸着已经发福的肚子冲着张副总说,“这不是公司里群龙无首也不是个事儿,我们就想着,推出个代理总裁来,也好扛过这一关啊。”
张副总如何能不明白他们的心思,这些老家伙们,早就忘了朱成功当年带着他们发财时,他们感恩戴德的模样了。他们现在满眼里想着的,都是怎么能捞更多的权,从而捞到更多的钱,即便这个钱这个权是在朱成功的口袋里。
人富了,心也变了,这些年他还见得少吗?
他不留情面的冲着韩丁发难,“既然是董事会,那他坐这里算个球?我可没听朱总说过,昌茂还有这个被赶出去的侄子的份儿。”
韩丁那点经历,纵然有意遮掩,但这群人怎么可能不知道?韩丁一听这个,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只是这些年起起伏伏让他比过去稳重多了,没有立刻跳出来,而是握紧了拳头,听着胡青松替他分辨。
胡青松果然说了话,“你这老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韩丁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吗?再说,”他呵呵笑了两声,“韩丁不代表韩家,可是代表着朱家呢。朱总如今昏迷,铭铭那样子咱们大家都知道。金茹姐又这么多年没碰这些了,这不,就让韩丁代表朱家过来了。他毕竟是朱总养大的,养子也是子啊!”
张副总听了简直火大,“什么养子?韩丁这么多年叫老朱都是二姨夫吧,老朱只承认过一个样子,那是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朱骜。再说,什么叫韩丁代表朱家,贺阳现在就在南城,他在这儿,韩丁凭什么代表朱家?”
如果说刚刚的话,韩丁能忍住,这会子张副总直接将他跟朱骜和贺阳相比,韩丁顿时就憋不住了,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冲着张副总说,“张运达,我敬你才叫你一声叔叔,你别这么给脸不要脸。你问我凭什么代表朱家,我告诉你,我堂堂正正!”他啪的一声从文件夹里拿出张纸来,得瑟开,冲着张副总说,“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这是什么?”
张副总听他说的嚣张,也不禁往那纸上看过去,就瞧见那居然是一张公证书,上面赫然写着韩金茹因为体力不支,让韩丁全权表态。张副总顿时愣在了那里,一时间也词穷,脑子里却转的飞快,他一方面没想到韩金茹已经糊涂到这种地步,另一方面,也在想,如何才能摆脱这种困境。
当然,首要的是,他要把这事儿传出去,就算来闹闹场,这个会议也不能开下去。
当即,张副总就黑着脸点点头说,“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他说完就安静的坐到了老位置上,然后偷偷拿出手机,给杜洋发信息。那边韩丁眼毒,立刻就去按他的手,冷冰冰的说,“张叔叔,董事会开会,可不允许往外传消息。这都是保密的啊。”
张副总的手正好摁着语音键,往后一躲,就把这条语音发了出去,随后他笑笑不在乎的直接将手机一关,啪的一声扔在了桌面上,开着双手说,“好了,你们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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