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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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二叔又说几句闲话,那几个搬东西的把东西往房里面重新放回去。青娘赶着进屋去归置,三姑婆见没有热闹可瞧,站起身对宁榴道:“我走了,这以后,遇到事,就叫一声,大家现在也是一家子了。你放心,我们和别人不一样,不是只认得钱!”

这话说的就是张秀才两口子,张秀才两口子的面色都黑了,三姑婆走了,那些瞧热闹的也走了。搬东西的人已经把东西归置好,走出来瞧着秀才两口子。

秀才两口子晓得他们是要钱,想着这一吊钱,只怕还要再买些酒请他们,张秀才就像割了自己的肉一样的疼,但也要从牙齿缝里蹦出几个字:“跟我回镇上去!”众人簇拥着张秀才走了,宁榴还送了一送。

回头宁榴关好院门,见着院子里一片狼藉,宁榴拿了扫把在扫院子,青娘拿了水桶出来打水,要把柜子上的灰给擦掉。

两人在井边遇到,青娘对宁榴微微一笑:“你以前,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吧?”宁榴怎么觉得青娘这话中有话?不过宁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是没遇到过,所以……”

所以在遇到亲人翻脸时候,才会像被雷劈了一样,一夜之间,手足亲人,会变成这个样子?不就是点银子?

宁榴之前从没想过这样的事,从来都认为,自己家比别人家和睦多了。宁榴长叹一声,把满满一桶水提起来,倒在盆里,接过抹布给青娘搓着抹布:“以后,还不晓得,会不会……”

“消停不消停的,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青娘接过抹布,起身走到屋里去擦柜子桌子,将要进屋的时候转身对宁榴笑一笑:“不过,还是多谢你啊!”

这一抹笑那样美丽,美的宁榴的心又不自觉地在胸口撞了一下,宁榴刚想说不用这么客气,青娘已经走进堂屋里。

宁榴拿起扫帚继续扫地,这样的日子,其实也不错呢!

这一晚,青娘和宁榴还是同床何衣而眠。宁榴看着青娘的脖颈,双手放在后脑勺上,过了很久才迷迷糊糊打了个盹。

宁榴在梦中,听到青娘穿衣衫的声音,睁开眼瞧瞧,外面的天才蒙蒙亮。宁榴眨一眨眼:“你怎么起的那么早?”

“你睡着罢,我到镇上去,买些猪头肉回来,再打上一壶酒,叠上些纸钱,你等会儿挑了,我们去坟上去。”青娘说的那样自然,宁榴不好躺着了。

“说来明儿我也就该去做生意了,不然这家,谁来养活。”青娘噗嗤一声笑出来:“这话还真是……”

“真是什么?”宁榴转身瞧着青娘,青娘的头微微一摇:“没什么!只是我……”青娘又顿住,宁榴想了想开口问青娘:“是不是他,他不大有主意。”

青娘没想到宁榴会直接提起已逝的丈夫,眼神惊讶,接着青娘才道:“他是小儿子,从小身体又差些,公婆舍不得累着他也是有的。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我并没往心里去。”虽然知道不该这样说,但宁榴还是加了这么一句。青娘淡淡一笑:“我晓得。我先去镇上了。”

青娘匆匆出门,宁榴看着青娘背影,同床而眠了两日,可两人之间,好似还是那样的陌生。

青娘去了一个来时辰也就转来,那时宁榴已经把家里家外都打扫的干干净净。早饭也做好了,小米粥配了两样咸菜。两人吃完早饭,青娘收拾好了祭礼,带了宁榴往坟地上去。

坟地原来在那片树林的后面,那片树林,一边是大路,一边是坟地。坟地和大路中间,有一条羊肠小道相连,无需从树林中穿过。

宁榴这才明白那日青娘是怎么先走的,瞧着树林,宁榴的神色若有所思。青娘已经道:“你是不是想说,这边又有树林,又有泉水,为何村里的人从不到这里面乘凉,每年春上要浇水的时候,也从不到这里来取水?”

宁榴没说话,青娘带着宁榴走上小道:“这潭水,也不晓得有多少年了,我们张家祖宗还没来这的时候,就有这潭水了。原先我听说,这潭水周围也没这么多树,赖着这潭水,浇水什么的也方便,我们张家祖宗,日子也渐渐好过起来。”

“那后来呢?”宁榴等着青娘往下说,见青娘沉吟,忍不住追问,青娘的眉微微一皱:“后来,也是那么一百来年了吧,前朝灭了,本朝初定,张家有个人,做了大官,就修祠堂修族谱。那时偏生出了这么一桩事,这村上有个姑娘,已经定亲,哪晓得竟私奔了。追回来后,原来的婆家也不要了,村里那个大官觉得这着实没面子,就把这姑娘和那个私奔的,一起,沉到了这潭里面。”

宁榴忍不住咽了一口吐沫,两人已经走过树林,来到坟地,青娘的声音还在继续:“后来就形成了定规,凡是不受族法的,都被沉进去了,直到七十多年前,又有一个人被沉进去,当晚就出了事。”

青娘见宁榴还在等待,对宁榴微微一笑:“此后张家就败了,到现在,连祠堂族谱都没人修。”

☆、第37章 坟前

就这样吗?宁榴眼中写着不相信,青娘轻叹一声,两人已经走到坟地里。青娘指着前面两座石墓:“那就是那老祖宗的墓,原本按照规制,他们的墓不是这样简单的,后来……”

青娘停下说话,宁榴往那两座墓看去,这两座墓是石头修建的,比周围的土堆要好一些,不过明显不符合青娘所说,曾为官的人的墓。

青娘已经走到原来公婆的墓前,拿出里面的祭品放在墓前,又从里面拿出纸钱等物。青娘把墓上的青草这些都给拔了,打算把纸钱点着时候,不见宁榴过来。青娘不由奇怪转头,见宁榴正站在两座石墓前,在那仔细地读着碑文。

青娘正打算开口叫宁榴,宁榴已经走回来,对青娘道:“原来是七十六年前的事了。这两夫妻,竟是同日而殁的!”

青娘点头:“那时,在祠堂起了一场大火,一直烧到宅院里。火扑灭后,才发现这对老祖宗都没了。他们的儿子匆匆回来办了丧事,服满上京补官的路上,听说坐的船翻了,一船的人没有一个逃出来。”

“那潭水,和树林,又是怎样……”青娘抬头白宁榴一眼:“那就是后来的事了,大概四五十年前吧,还是婆婆活着的时候和我说的,说张家又出了一个举人,想着要把祖上的规矩给立起来,那一年,有人好赌,又勾搭上族里一个他要称婶子的寡妇。于是举人就集合全族,把这两人沉了潭。谁知两天后就出事了。举人赴宴回来路上,在驴上跌倒,扶起来就没有气。那时候起,大家就说,这潭里有冤魂。都是冤魂来索命。再加上这树林发的越来越茂密,再没人敢进去纳凉!”

“那你为什么?”宁榴想起初见青娘那时候,就是在树林内,潭水中,脸不由微微一红。青娘的脸也有些红,拉了宁榴在墓前跪下:“给公婆行个礼罢!我晓得,这是委屈了你!”

宁榴已经跪下端端正正磕头,听到青娘这声委屈,宁榴的笑容有几分自嘲:“我此刻孑然一身,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青娘在墓前默默祝祷过,又走到先前丈夫的墓前,摆设祭品,焚烧纸钱,听到宁榴的话,青娘抬头瞧着宁榴,突然青娘笑了:“那么,你原来是哪里的人?做什么的?”

宁榴没想到青娘会突然这样问,唇边露出一抹苦笑:“很重要吗?”

“怎么说也是一场夫妻,就算以后我们分开,总也要晓得你的事!”青娘在先前丈夫坟前烧着纸钱,语气有一点点发闷。

一场夫妻,不过是一场夫妻!青娘的眼又有点酸了,原本,日子不该是这样的。宁榴站在青娘身边,感觉到青娘的伤心。

“我娘没的早,爹爹待我一直很好。谁晓得爹爹没了之后,我大哥说,说……”宁榴的声音有些哽咽,那时候的事又浮现在眼前,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突然到宁榴根本就没想到。

青娘听出宁榴话里的哽咽,伸手轻拍一下他:“我不过顺口问问,并没别的意思!”宁榴笑了笑:“其实事情过去,也有两三年了,此刻我在这里,也算是落了脚了!告诉你也没什么。我大哥说,我娘嫁我爹的时候,过门五月而生我,我并不是我爹的亲生子,自然也不能继承家业。让我去寻我娘原先那家,说那才是我亲爹家。长辈们带我去了,那家子自然也不肯认我。我跟了一个叔叔,住了一年,大哥却还是恨我入骨,时时来叔叔跟前说些我的不是。叔叔没有法子,想到还有认识的人,于是写了封书,让我带来,寻个落脚点。”

宁榴语气平静,青娘见他拿着纸钱的手,修长白皙,青娘心中泛起一丝难过来。

宁榴把纸钱一张张丢在火盆里:“更不更姓,换不换名又如何呢?我连自己爹爹,到底是谁都不晓得。”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青娘的声音带着颤抖。宁榴抬头瞧着她:“你也说了,我们一场夫妻,有些事,你迟早会知道的。”

青娘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安慰宁榴,想要和宁榴说说话,可看着宁榴一张张往火盆里丢纸钱那平静的手。青娘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把头低下,看着纸钱在火光中渐渐化为灰烬。

“我不会难过了,那都是原先的事了!”宁榴虽然低着头,可是青娘的一举一动,他仿佛都能察觉到。

听到宁榴这样的话,青娘用手背把眼里的泪给抹掉:“对不住,原本该我来安慰你的,倒让你来安慰我!”

纸钱已经烧完,宁榴站起身拍拍手,对青娘露出笑:“安慰我什么呢?不外就是那么一点事?青娘,所以我见你那样被人欺负,我心里,很难受!”

青娘侧耳去听,听不出宁榴话里有一丝一毫的不甘愿,听不出宁榴话里,有一丝一毫的敷衍。这个男子,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子,在这一刻,竟变的如此伟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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