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2 / 2)
方敏口不择言的那些话,她实在是没脸说出口,可方琳这个人不太会拐着弯说话,既然方敏不愿意,她也只能直言相告。
果不然,李氏原本就黑不溜秋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因为起身的动作太猛,带倒了身下的圆凳,凳子在地上打了个滚,又撞到了一旁放着洗脸盆的架子,铜盆撞倒地上,边沿凹进去一块,水洒了一地。
方琳只顾得上把脸盆架子扶起来,还没来得及把铜盆放回去,李氏就已经开骂了。
“我就知道是个没良心的东西!我们家给她吃给她穿,到底哪里亏着她了,啊?可现在落着什么好了,一天到晚不要脸的在外头瞎转不说,还净招惹些是非,老天爷怎么没开眼把她收了去,我可怜的儿子……往后可怎么办哪?”
到底是己方理亏,方琳此刻也不能反驳什么,只能任由李氏将一腔怒火全朝着她撒,沈平安倒是劝了两句,可一点用处都没有,李氏已经气红了眼,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兴许是李氏说话气力太足,隔着一个人的距离,都能瞧见那唾沫星子溅了过来,方琳躲闪不及,眼睁睁瞧着那小水点儿往自己脸上扑,幸好一旁的段南山眼力好,冲上去一个箭步就将她往后扯了几步。
李氏却被他这一动作弄得更加恼火,“你还躲,躲什么躲?要不是你把这个小蹄子带到我们家,我儿子能瞧上她!我儿子看不上她,就不会跟人打架,更不会断了一条腿,方敏欠我们家的,卖了她都还不起,让她嫁过来那是看得起她,不愿意……不愿意好啊,叫她卖到我们家当丫鬟,伺候我儿子一辈子!”
沈平安断了的那条腿的李氏心里头的一道伤,这几天她怕儿子伤心,是提也不敢提的,此刻确实是气得狠了,竟然忘了沈平安还在一旁。她话说得急了,一下卡住了嗓子,可心底里的火是按捺不住的,目光在屋子里打了一圈转,顺手就抄起地上的铜盆丢了过来。
段南山忙将方琳护到身后,饶是脾气再好的人,看到自己媳妇受欺负,怎么能不开口维护,更何况段南山是个五大三粗,不懂委婉为何物的糙汉子,那铜盆打在他背上咣当一声,自己身板硬朗都觉得疼,更何况一个女人,段南山回过头,瞪着李氏道,“作甚么动手?有本事你找罪魁祸首算账去,不要对着我媳妇撒泼,又不是她的错。”
那几个打断沈平安腿的人是白河镇上有名的地痞流氓,李氏虽然泼辣,却也只是个窝里横的,断不敢去寻仇,那些人可都是手底下狠的主。
“娘,表姐夫说的对,你别生气了,敏姐儿不愿意嫁给我那是人之常情,我都不怪她,您生什么气,更何况,你儿子长得也不差,还怕娶不到媳妇吗?”沈平安见他娘被段南山吓得不吭声,连忙表达自己的意愿,省得一会儿战火重燃。
这话倒也没错,沈平安虽然不如段南山长得高大坚毅,却是个爱笑的,他眼睛炯炯有神,笑起来容易叫人觉得心里头暖洋洋的,因为长期做农活,肤色是健康的黄铜色,一身紧实的肌肉,小庙村有几个还未出嫁的姑娘偶尔见着他都会脸红呢。
因着儿子的劝说和对段南山的畏惧,李氏倒没再骂人,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嘟囔道,“打也不能打,骂也不能骂,那现在怎么办?”
方琳从地上捡起铜盆,发现凹进去了一块,还以为是刚刚打到段南山身上的缘故,忙低声问他,“是不是打疼你了?”
段南山摇头,“舅母在气头上,我不会往心里去的,幸好打到了我身上,不然我怕你受不住。”
方琳抿了抿嘴,没说话,将铜盆放回到脸盆架子上,这才对李氏道,“二舅母,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敏姐儿不愿意,就算我逼她嫁给表弟,往后的日子过得会怎么样还难说,我想着,敏姐儿身无长物,大舅开的铺子算了她一股,表弟既然想做生意,我想不如把这入的股给了表弟,叫他学学管账和安排人手的本事,以后赚了钱分了红利,自己想另起炉灶也容易些。”
不得不说方琳好口才,李氏被她说的有几分意动,她原本就想掺和这开铺子的事,可上回没成,这次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焉能不动心,可一想到老大和她们是立了字据的,便疑惑道,“这事能成吗?”
“琳表姐,我不要这个,把这个给了我,往后敏姐儿嫁人怎么办,我这几年攒了点钱,用不着的。”沈平安闻言忙拒绝道,
李氏本来还没表态,一听儿子这话,立刻表示道,“行,听你的,这铺子算我们一股,这回这事就一笔勾销了。”
“娘!”沈平安急道,在他看来,方敏寄居在他们家,两个姐姐又都嫁了人,不留点东西给自己当嫁妆是不行的。
方琳又是一声叹息,她觉着,错过沈平安这么好的人,往后方敏一定会后悔的,“表弟,敏姐儿犯了错,就该承担后果。至于嫁妆,丽姐儿当初薄被一条,红布一裹就嫁了过去,我成亲的时候也穷得叮当响,这嫁人,不是看嫁妆多少,而是看你选的人适不适合。我们不能再护着她,不然她一辈子都长不大。”
沈平安被她话里沧桑的语气震住了,一愣,“我……”
“我以前跟媛媛说过一句话,现在对你也一样,你值得更好的人。”方琳打断她的话,转身对李氏道,“二舅母,那铺子的租金是一个月二两银子,敏姐儿手头的银子不够,只付了半年的钱,我寻思着平安的伤好也得三两个月,到时候铺子也算是经营起来了,到时候再叫平安去店里,前头的红利就叫她自己拿着,不然她一个人,身上没银钱也不方便。”
说到底方琳还是有些不忍心,方敏有多想做生意,对这个铺子投入了多少精力她是看在眼里的,已经剥夺了她经营铺子的权力,便给她留些过日子的钱吧。
李氏心底是一点儿也不愿意的,她觉着那小丫头活该一文钱都落不着,最好滚得远远的,别出现在她们面前才好,可到底架不住沈平安的苦肉计,儿子装了几下可怜,她也就只好点头同意了,反正顶多就三个月,权当老娘施舍给她的!
☆、第47章 山中岁月长
托了段南山寻来那药的福,沈平安的伤倒是好得很快,才两个月出头,便能勉强下地走路了,可到底骤然瘸了一条腿,总是把握不好平衡,摔了两回以后,李氏便说什么也不让他乱动了。
沈二山给儿子做了副拐杖,让他拄着先练习走路,大夫说了,若是他这腿恢复的好,说不能还能使上一点劲,右腿走路虽然跛着,可能不用拐杖也算好了。
方琳几乎是每隔几天就上门看他一回,除了送药,还给沈平安送来不少刺绣用的花样子,叫他照着描,到时候挑几个拿手的画到灯笼上,定然好看。为着方便,方琳还特意托赵大武做了个小炕桌,好让沈平安坐在炕上也能描摹。
李氏虽然没什么好脸色,可=嘴上却也没说什么,她知道这事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既然已经协商好了如何赔偿,是定不会再上心的,可方琳除了忙活家里的事,一直都惦记着儿子的伤,这样的情分让她虽然恨方敏恨得牙痒痒,可到底没有迁怒于她。
这一段时日,原先的孙记皮草铺,现在的沈家食肆终于开张了,除了肉干、腊肠、酸笋这些原先备好的,就连山里的野鸡蛋也卖出了不少。
起初方琳还有点儿担心生意,毕竟开馆子不比摆摊,赚的少就等同于赔本,可四月底的时候,沈大山叫沈光宗把分来的红利送到她家里,五两银子,虽然不多,可她们这铺子是三个人合伙,也就是说,这头一个月就赚了最起码赚了十五两,还不算她提供的那些食材,铺子里可都是要另付钱的。
只是生意好也有生意好的烦恼,沈大山忙着走不开,便托沈光宗带了话来,问她能不能多雇些人做腊肠?因为这东西添了调料,做出来的份量比肉重些,定价并不高,穷苦人家吃不起肉的,便喜欢买些腊肠回去给孩子解馋,这一来二去的,店里存货差不多都消耗了个干净。
方琳将这话放在了心里,琢磨了两天,便打起了其他山民的主意。
要知道山里的人大多没有地,顶多也就是在家附近犁上一小块,种点儿蔬菜,好在吃肉吃厌烦的时候换换口味,平日里男人们出去打猎,女人和小孩在家里无所事事,天气冷了在屋外头生一堆火聚在一块烤火,天气热了去有水的地方洗个澡,要不然就只能坐在家里发呆,因为山民习惯划分地盘,所以基本上都是占山而居,想要串门子最近的都得走一个时辰。
现如今出了三月,男人们都涌进了山里头猎取食物,段南山也不例外,方琳除了李婶一家,对山里其他人家是一点儿也不熟悉,只得等自家相公回来再说。
段南山拖着一只麂子正往家走,这东西十分机警,一有个风吹草动就飞快地跑掉了,难猎得很,他有好些回都扑了个空,这次好不容易发现了一只,他没敢近前惊动它,小心翼翼地绕到前头在好几棵树之间都绑了绳子,这才回到原地,瞅准时机一箭射了过去,果不然,麂子听到声响立刻就狂奔起来,方向正是段南山设陷阱的地方,但见它刚被绳子绊倒,段南山立刻在后头补了一箭,这次射了个正着。
麂子虽然血流如注,但一时半刻还死不了,只可惜它疲于奔命,又受了伤,没跑多远便一命呜呼。
这是只黑麂,棕黑色的皮毛光滑且柔软,段南山一边走一边想,去年家里没剩下什么大的皮毛,这只麂子不小,到时候熟了皮子正好能给媳妇做件衣裳。
因着提前猎到了野物,段南山比往日更早回到了家,方琳正在外头剁肉,这几日猎来的吃食都被她做成了腊肠,可她一个人做出来的,相较于食肆那些客人的需求,简直是杯水车薪。
方琳从早到晚不带歇息的,剁肉剁累了,便换成煮调料、灌腊肠这样轻省些的活,因为极度劳累的缘故,段南山出去打猎她就随便吃点饼子什么的,回来了就让段南山煮点肉汤或者炒个青菜,晚上也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好几日没吃到媳妇亲手做的饭,连晚上想亲一亲摸一摸的福利都没有了,段南山郁闷地很,说什么几天也得饱餐一顿。
他麻溜地剥了麂子皮,将肉洗干净挂起来,这才对正忙活的方琳道,“我来吧,今天捉了只麂子,这东西肉质鲜嫩,好吃的很,咱今儿吃这个行不行?”
骤然停下手里的活,方琳只觉得胳膊又酸又痛,她原本打算今天捞几根酸笋就着饼子对付一顿就行了,但看着段南山可怜巴巴的眼神,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想了想便点头道,“那就焖着吃,这东西我也没做过,就照着焖兔肉法子做吧。”
“听你的。”段南山没想那么多,反正在他看来媳妇做什么都是好吃的,咧着嘴笑了笑,却发现方琳正在揉胳膊,心底想吃顿好饭的热情立时消减了一大半,“算了算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咱们明儿再吃也是一样的,随便弄点什么吧,我明天不出去了,等把这些肉都拾掇完再说。”
方琳笑了笑,“不忙,我已经想到法子了,以后就不会那么累了。我先去做饭,一会儿咱们再说。”
段南山疑惑了一会儿,也猜到方琳想出的法子,便又转身投入到剁肉工作中去了。
虽然相公说对付着吃一顿,但方琳不忍心,不仅焖了麂子肉,切了盘酸笋片,还烧了道肉沫米分条,反正家里不缺剁好的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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