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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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呆呆地看着常义的父亲老泪纵横,听着常义的母亲哭得声嘶力竭。她多希望这只是个噩梦,痛到一定程度她就会哭着醒来。可是当她看到蒙着白布单的活动床被推出来时,她的的确确感到痛了,痛的无以复加,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常义的母亲几乎是飞扑过去,想要掀开白布单再看常义最后一眼,却被顾梦东死死地拉住。

夏雪不敢想,或许只有顾梦东知道,那白布单下面是何等的惨状。

过了许久,她才艰难地迈动步子走上前去。

没人注意到她的存在,没人在意她的存在。她突然也很想再看看常义,但伸出去的手还是收了回来,她终究是没有勇气。

但她注意到白单子外常义的手耷拉在一旁,她认得他手腕上的那串木头珠子。夏雪不懂这些,常义却爱得紧。他一边拿着小刷子刷那串珠子,一边嘲笑她没有见识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可是一切都已经天翻地覆了!

夏雪轻轻握起那只手,常义的手毫无温度,冰凉刺骨,让她从头顶冷到了脚底。

此时的手术室外是一片萧瑟的场景,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何教人不伤怀?

而对于夏雪来说,这个世界上又少了一个她亲近的人,一个愿意真诚待她的人,一个真心爱她的人。

那个会梗着脖子甩她一脸面汤的常义,那个会在开会时发段子给她的常义,那个愿意背负着众人的非议为她挺身而出的常义……他再也不在了,他永远地退出了她的生活舞台,却留给了她此生无法磨灭的悔恨和遗憾。

如果有来生,如果不再是今生这样尴尬的相遇,她愿意,愿意与他做一对浮世红尘中的伴侣,相濡以沫、相依为命。

而此生,他终究是要离开她了,医院的工作人员要将他推走,夏雪依依不舍地将他的手塞进了白单子下。有那么一刻,她的心真的痛,痛到无法呼吸。

众人渐渐离去,常父扶起伤心欲绝的妻子,临走前他回头看了陈文铮和夏雪一眼。那眼神是夏雪读不懂的,里面蕴含有太多、太复杂的情感。

手术室门外的灯灭了,冰冷的大门重新关了起来。一切都仿佛没有人来过的样子。只有夏雪他们知道,他们最好的朋友刚刚从这里离开了。

就在今天早上,陈文铮和夏雪还是欢欢喜喜地从家里出来,而此时,两人都已筋疲力尽,没人再去提那个没有完成的登记,都怀揣着各自的心事回到了家。

夏雪看到梳妆台上,常义送的新婚礼物还大咧咧的摆在那里。它的存在是那样讽刺——常义将它送给了她,保佑她逢凶化吉,而他自己却没能躲过那近在眼前的劫难。

有些事情不得不承认的,她夏雪还是辜负了他。

陈文铮依旧一言不发,他像尊雕像一样窝在沙发中,挨过了夕阳余晖,挨到了暮色降临。而对这周遭的一切,他始终无动于衷。

夏雪坐到他身边轻轻抱住他,却发现他的身体竟然在微微地颤抖。

兄弟如手足,这打击对他有多大夏雪明白。而她何尝不希望时光倒流,哪怕回家取东西的是她,出车祸的也是她……

这天晚上,夏雪从陈文铮的家里搬了出来。他们都不愿让悲伤的情绪互相感染,更重要的是,他们害怕对方看到自己受伤的模样。

夏雪临出门前,陈文铮对她说,“小雪,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那这又是谁的错?

夏雪朝他笑笑,点了点头,轻轻地替他关上了门。

几天后,夏雪跟着陈文铮去参加了常义的葬礼。

出门前,她看着镜子中幽魂一样的自己也只能苦涩地笑笑。说实话,她还是害怕面对常义的家人的,但是有件事情她必须去做。

与上一次相比,常义的母亲显得冷静了许多。从始至终她没有当众流过一滴泪,只是木然地站在一边,什么也不说,仿佛根本感受不到周围人的存在。

而常义的父亲却忙里忙外地招呼着来吊丧的客人。夏雪注意到,他比上一次看上去苍老了许多,叫人心痛。

夏雪想,如果不是这场事故,他们一家人的感情应该是特别好的那种吧,而陈文铮跟他们,也应该像一家人一样吧。

她看了看肃然站在一旁的陈文铮,他比以前更加沉默了。

丧礼快结束的时候,顾梦东朝陈文铮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他显然没有叫夏雪一起过去的意思,夏雪知趣地停留在原地。

陈文铮对她说,“你到车上去等我吧。”

夏雪没有回答他,也没有挪动步子。

她看到常义的母亲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发着呆。陈文铮走后,她朝她走了过去。她并不是忘了陈文铮的提醒——陈文铮在来的路上只对她说过一句话:那不是你的错,你也不要去和他的家人说什么。

夏雪明白他的意思,即便是再通情达理的人,也很难在这种情况下继续保持理智。

但是夏雪受不住自己内心的拷打,仿佛只有认定这是自己的过错,她才能好过一些。

她走到常母面前。常母目光呆滞,先是将目光停留在她的脚上,借着又一点点地上移,最终定格在她的脸上。

见常母这样,夏雪更加难过,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声音是那么沙哑。

她说,“对不起,阿姨。”

常母的眼睛却在看到夏雪时突然有了亮光,她缓缓地站起来,“你是那个‘什么雪’吗?”

夏雪先是一阵诧异,常母怎么会认得她,她点了点头,“我是常义的朋友,我很抱歉……”

夏雪不知从何说起,但是常母却突然笑了起来,笑的苍凉,让人毛骨悚然。笑过后她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都是你!”

说罢还不等夏雪反应过来,她就扑上前狠狠掐住夏雪的脖子,“多少年了,我儿子就是被你这样的狐狸精害死的,是你!都是你!”

夏雪想到常母或许会怨她、怪她、朝她撒泼打滚抑或不屑理会,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等待她的竟是这种要将她生吞活泼的恨意。她一个错愕,脖子已经被常母狠狠地勒住,那绝对不是撒撒气该用的力道。

有那么一瞬间,夏雪甚至绝望地想,就这样掐死她也好。但是周围人很快注意到了她们,连忙上前将两人分开。

陈文铮听到争吵声也赶了过来,他第一时间将夏雪护在身后,“阿姨,如果这件事真是谁的错,那也该是我的错,与她无关。”

常母脸上挂着两行浑浊的泪,可她的神情却异常平静,她看着陈文铮,满脸嘲讽,“文铮啊,你真是长大了,翅膀也硬了,根本不用顾忌我们老人家的感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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