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4.男儿亦有泪(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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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蔹却是生平头一回见到这样的惨状,尤其杜蘅还是那样娇娇弱弱的女子。

想着她平日对自己的好,越发哭得不能自抑,最后竟按捺不住,趴在桶边放声痛哭:“呜呜,她们好狠的心,我,我真的看不下去了!”

“哭什么?人还没死呢!”夜影被她哭得心烦意乱,恶狠狠地喝道:“再哭就滚出去,换别人进来服侍!”

“不!不要赶我走!”白蔹抽噎着,急忙抬起袖子擦泪,然而又怎么擦得干?

眼泪越擦越多,只好一边流泪,一边抖着手去拧毛巾。

夜影叹了口气,只能当她不存在,低了头专心清理伤口:“我看还是快些的好,反正她现在也没有知觉……”

紫苏倏地抬头,狠狠剜了她一眼。

夜影自知失言,乖乖噤了声,手底下的动作越发地轻柔起来。

热水一桶一桶地送进去,浸染了鲜血的脏水,一盆一盆地端出来;泼在地上和着天上不断飘落的雪花,很快结成了一大片淡红色的冰……

萧绝负着手站在雪地上,盯着脚边不断扩大的那片淡红,听着屋里断断续续传出来的,压抑而悲痛的哭声,心痛如绞,犹如凌迟。

一种撕心裂肺的疼,从胸腔升起,向着四肢百骸不断地扩散,侵袭,循环!

身子更是一阵冷,一阵热,一会如同置身冰窖彻骨奇寒;一会又如身在丹炉,连血液都烧得沸腾了起来。

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山呼海啸般在回响:“杀,杀,杀!”

眼里升起噬血的光芒。

他迫切地想要杀人,杀光那些不敢跟他明刀明枪地对恃,只能用卑鄙的手段,躲在背后暗箭伤人,欺凌弱女子的猪狗不如的畜牲!

这股怒气在胸口奔涌着,如一头受了伤的狂猛的野兽,怒吼着,咆哮着,撕扯着,想要破体而出,摧毁一切!

终于,吱呀一声,门开了,夜影神色疲倦之极,步伐却仍然轻捷如猎豹:“伤口都清理好了,也已经抹了药……”

萧绝懒得听她罗嗦,越过她,三步并做两步朝屋里走去。

“等等,您还不能进去~”夜影一惊,忙斜跨一步,挡在了门边。

“滚!”萧绝双目血一样的红,代表他的忍耐已到极限。

夜影苦笑着摊了摊手:“爷,我知道你担心二小姐,想去看她。可是,二小姐伤得太重,现在,还不能穿衣服……”

手术完毕后,她整个背部已没有一块好肉,等于生生揭掉了一层皮……

萧绝一呆,脸白如雪,脚下如坠了千斤巨石,再迈不开半步。

他一拳击在廊柱上,碗口粗的柱子应声拦腰而断,哗啦一声,瓦砾掉了一地。

胸中激荡的怒气无处可泻,化为一声长啸,如

洪水般向着四面八方涌去,其声悲愤,高亢入云,其音如金铁,穿云裂石!那样的撕心裂肺,那样的痛断肝肠!

这一刻,世界忽然安静下来。

风停雪住。

一轮金阳,从浓雾中一跃而出,红艳如血!

别院中所有人都忍不住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愣愣地转头,望着啸声传来的方向。

陷在黑沉世界的杜蘅,眼角忽地滚下一颗泪珠,无声地落到紫苏的手上,烫得她胸腔发疼。

紫苏的双肩开始抽搐,越来越剧烈,终于伏倒在炕沿:“小姐,就算看在七爷的份上,你也一定要挺过这一关!”

“咳~”夜影意识到话有岐义,干咳两声,不得不加以纠正:“我的意思,二小姐的伤看着挺严重,疼是疼一点,其实是皮外伤,死……”

不等萧绝来瞪,急忙把“死”字咽下:“那啥,很快就没事了。”

萧绝不语,默了许久,才低低问了一句:“多久?”

夜影不太确定:“两……三天?”

“到底几天?”

“她伤得真不重~”夜影想了想,还是给自个留了点余地:“要是换了弟兄们,睡一晚就醒了。不过二小姐没受过训练,所以恢复的时间要长一些。不过爷别担心,肯定能醒过来!”

触到萧绝狠戾的目光,急急又补了一句:“我以人头保证!”

三天之后,杜蘅并未如她所料醒来,面对萧绝近乎要吃人的凶残目光,夜影抹汗:“额,二小姐身体弱,又受了惊吓,可能,可能还得再等个一两天?”

两天后,杜蘅依旧不醒。

不用萧绝去砍人,只紫苏和白蔹两个丫头含怒带恨的眼光,已足够把她剥皮拆骨了。

“奇怪,”夜影百思不得其解:“没打断肋骨,施治又及时,用的还是最好的药,伤口也一日一日在恢复……按说真不是什么至死的伤啊,为什么不醒呢?”

不是她没心没肺,实在在她眼里,折手断脚抽筋剥皮都是轻伤,连骨头都没断一根,根本不算事。

绕着拔步床,左边转了三圈,右边又转了三圈,终于站定,得出结论:“我知道了!二小姐不想活了!”

“你什么意思?”紫苏怒了。

“二小姐没有求生***,她自个放弃了~”夜影以为她没听懂,耐心解释:“你想啊,寻常女子清白被毁尚且一心求死。二小姐品性高洁,心高气傲,被弄到那种地方,受到这种屈辱,肯定是存了必死之心了……”

“你说什么?”沉而冷的声音,突兀响起。

夜影蓦然转身。

萧绝捏着拳头,似地狱使者般昂然立在门边,黑眸染血,一字一句地道:“有胆再说一遍?”

夜影心里虽认为自己的判断没错,这时还是明智地牢牢闭紧了嘴巴。

“七爷~”紫苏含泪轻唤。

萧绝满身戾气,大步走了进来:“滚!”

夜影打了个寒颤,讪讪地退了出去。

萧绝深吸了口气,缓步朝着拔步床走去。

雨过天青的软烟罗,轻轻地垂下来,隔出一方小小的天地,将杜蘅和他,分割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杜蘅卧在银狐皮铺就的软毡上,乖巧安静,干净纯洁得似初生的婴儿。

萧绝站在帘外,离她只有一步之遥。

思念,早已泛滥成灾,却不敢越雷池一步。

是他的错,而且是不可饶恕的错!

明知夏季阴鸷狠毒,应该更加谨慎小心,全力提防才对。竟然在宫中,金吾卫的势力范围内,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让她被人掳走!

她总说他太过自信,他从来只是一笑而过,直到——失去她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阿蘅,阿蘅!

他不敢去想,这些日子,她有多害怕,有多惶恐,有多绝望,有多……恨他?

恨到,她已经不愿意等待,要弃他而去?

他缓缓地掀开床帷,单膝跪下去,额头抵着床沿:“阿蘅,求你醒过来!你要怎样惩罚,我都接受,求你不要抛下我离开!”

“阿蘅~”他颤抖着伸出手拥她入怀,低头亲吻她的额角,泪水倏然滑落:“你走了,我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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