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2 / 2)
“是!”杜蘅点头,思路变得清晰起来:“不过,师傅既然成了南诏的皇子,想来她最终是嫁入了南诏皇室了?”
她还是习惯称他师傅,对于舅舅这一称呼,本能地有些抗拒。
萧绝也不点破,顺着她的话道:“是的,她现在是南诏的皇贵妃。”
“皇贵妃?”杜蘅轻笑:“看来,她在南诏,过得也不如何顺风顺水嘛。”
萧绝点头:“没有哪个皇室是单纯的,南诏也不例外。乔皇贵妃若是真能一手遮天,云起也不至于被逼得流落民间,在北齐的寺庙里避祸。”
“师傅选择现在回去,说明南诏的情势已经她的掌控之中了吧?”杜蘅又问。
“只能说站稳了脚跟,离完全掌控还有点距离。”萧绝中肯地评价。
所以,才更加需要跟南宫宸联手,彼此互慧互利,同登大宝,平分天下。
“你和师傅之间一直谨守着朋友的界线,为什么一次大都之行,突然无话不谈,连这么隐秘的身世之谜都毫不隐瞒呢?”杜蘅话锋倏地一转。
按常理来讲,这种身世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何况,萧绝的身份还如此敏感。
只要稍有点常识,就绝对不会对他泄露半个字。除非,有不得不说的理由?
萧绝没料到她突然间转了话题,且直接一个惊雷砸了下来。
猝不及防下,显得有些慌乱。不过,慌乱过后,却是释然。
正愁着没有机会坦白,此时正好顺水推舟,遂十分坦然地道:“因为,我看到了一个故人。”
一个原本绝对不应该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出现了。
“谁?”杜蘅是真的很好奇。
她想不出,天底下还有谁,会让泰山崩于顶而色不变的慧智方寸大乱,逼到不得不自曝隐私的地步?
萧绝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老,爷,子。”
“谁?”杜蘅茫然。
萧绝叹了口气,轻声道:“是顾洐之。”
“外公?”杜蘅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的,顾洐之,你的外公。”
“骗人!”杜蘅惊得差点跳起来:“外公早就死了!十一年前就死了!怎么可能出现在南诏!一定是你看错了,这不可能!”
萧绝早有准备,一把按住她的肩,将她按在炕沿,俯低身子轻声道:“我没有看错,那就是老爷子。老爷子养我到十三岁,就算化成灰,也绝对不会认错。”
“这不可能!”杜蘅拔尖了声音嚷着,红唇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捂住耳朵,拒绝接受事实:“你骗人,骗人!外公早就死了,死了,死了!”
如果说,之前发现自己不过是颗慧智登上皇位的垫脚石,是命中注定要被抛弃的棋子,而伤心,而痛苦。
但,伤心过后,冷静下来,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那毕竟是外公生前所做的安排。
诚然,顾洐之天纵奇才,是不可多得的人材。
他能把身后的事,安排得如此周密细致,可终究是个人,不是神仙。
只要是人,就有犯错的时候,精力有限,不可能照顾到所有的人和事,必然要有所取舍。
所以,他为了辅慧智登基的大业,顾不到她,将她放在慧智之后,甚至选择放弃她。
她伤心,她痛苦,却无法苛责他,无法恨他。
毕竟,顾洐之在百忙之中,起码替她订了一桩不错的婚姻,留下了一笔巨额的遗产,甚至还留下了一批可堪重用的人材。
没有留住,是她的错,是她自己没用,不能怪任何人。
她只能怪命运,只能恨自己身为女儿身!只能恨自己无能,懦弱,没有本事,活该被人欺侮到死!
所以,当她有了第二次机会,可以重来一遍之后,她改变自己,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活得更好!
然而,顾洐之还活着!这个事实,深深地打击到了她!
盈满心间的,满满的全是绝望!
那种被最信任,最亲近的人背弃的绝望感,深深的笼罩着她。
她完全无法接受,外公活着的事实!
用假死遁逃到南诏,抛开顾洐之这个枷锁,活得恣意而逍遥!
这么多年,原来他一直在她的身边,躲在某个地方,冷漠在看着她被人陷害,被人践踏,活得如此屈辱和卑微!
他怎么能如此狠心,如此绝情!
萧绝叹了口气,心痛地看着她颤抖的红唇,看着她剧烈颤抖的身体,看着她被这残酷的真相,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明白她的心情。
第一眼看到顾洐之时,他的不可置信,那种被最尊敬的人欺骗,那种心目中的神坍塌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那种挖心挠肝的滋味,他说不出来,只知道那一刻,冷到了极点,也失望到了极点。
所以,他没有上去相认,而是选择了绝然离开。
他尤如此,何况杜蘅?
来自至亲之人的伤害,永远比陌生人强烈。
慧智逼不得已,只好把前尘往事,包括他对阿蘅的感情,包括南宫宸和阿蘅的种种感情纠葛,包括阿蘅的转世重生……毫无隐瞒地一一告知。
看得出来,秘密说出来后的慧智,神态轻松,象是终于卸下了长久以来压在心上的巨大包袱。
他想,对于阿蘅的死,慧智多少还是自责的吧?
如果,他没有对阿蘅起别样的心思,就不会被霄小利用,南宫宸与杜蘅之间的误会也不会这么深。
他不知要如何安慰她,只是温柔地抱着她,默默地传递着关心,爱和支持。
好在,经历了两世的杜蘅,已不再是前世那个柔软懦弱的小可怜。
在得知真相,最初的震惊和愤怒绝望之后,在一阵短促而尖锐的歇斯底里的喊叫之后,心里的情绪得到渲泻,终于在他温柔的拥抱里,冷静下来,没有被悲伤和绝望击到。
“看来,老成于刘宜彬也有犯错的时候啊!”杜蘅低头,轻轻摩挲着玉石。
永通钱庄,一定是慧智登基的资金。
如果猜得不错,刘宜彬一定不知道顾洐之还活着。
而顾洐之也一定想不到,她这么快就得到了刘宜彬的认可,以至这么早把印鉴和文书交到了她的手里。
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呢?
她能这么快冷静下来,让萧绝大感欣慰和骄傲的同时,隐隐又生出一丝担忧。
他抬起她的下颌,认真地审视着她:“阿蘅,在我面前,不需要伪装。不必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
杜蘅微笑着把装着印鉴和文书的匣子轻轻推过来:“你一定有办法联系到师傅,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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