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给钟继鹏开门的正是孙家老五孙建良,见了钟继鹏,抿嘴一笑,回头喊道:“姐,有人找你。”
冯玉姜没开口,孙老太太接过话来:“他姐夫来了吧,进家来坐吧!”
这老太太头发半白,打扮利落,显得十分精神。她一开口,不知怎么钟继鹏就怯了三分,连忙放好自行车,忙着把带来的几样礼物、点心拎下来,旁边孙建良也没客套,顺手帮他拎了两样,走到老太太跟前,端了个板凳放在冯玉姜旁边,便自顾自地进屋了。钟继鹏忙跟过去,到孙老太太跟前鞠了个躬,说道:“大娘,谢谢您收留我家里的,您这份恩情,我不会忘的。”
“说什么恩不恩情不情的,要不是你把她赶出来,哪有我们娘俩这母女缘分。没问你们钟家同不同意,我就强要她给我当闺女了。他姐夫,你看我这辈子没生闺女,我跟玉姜投缘,认了她当我闺女,指望着将来我百年之后,这闺女给我送终哭灵,落个儿女双全呢!回去亲家母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孙老太剥花生的手没停,只是笑着看了钟继鹏一眼。旁边冯玉姜只顾剥花生,头也不抬。孙老太没让他坐,钟继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实在尴尬了。他掂量着孙老太的话,这是怕回去后钟母拿捏冯玉姜呢!他拿不准冯玉姜到底跟孙老太说了多少事儿,便赶忙表态。
“都怪我跟她惹气,我以后多让着她。我今天专门来接她的,看在孩子小的份上,您让她跟我回家吧。”
孙老太一笑:“闺女要回家,我也不能硬拦着。不过除了老五,前边四个儿子都比玉姜大,哥嫂也挺稀罕这个妹子,不一定舍得她走啊!”
钟继鹏一听,连忙挨着冯玉姜坐下,尽管不太情愿,还是赔礼道:“山子妈,你看,都怪我跟你惹气,怨我。刚子那么小,在家里哭呢!山子从学校里跑回来了,二丫也哭。你再不回去,孩子都急坏了。”
冯玉姜低头剥花生,一声不吭。这时院门一开,一个穿着旧军装的老头背着手走了进来。钟继鹏猜到这就是孙景盛,连忙站起来躬了下身。
“大伯,您回来了。那个……我是……”
孙老头摆摆手,说:“你来接玉姜?说通了吗?说通了我让她跟你回去。两口子过日子,互相体谅着点。要不是我起五更去捞虾笼子,这闺女还不定出什么事儿呢!”
虾笼子是此地一种篾片编成的长篓子,专门捉小鱼小虾,鱼虾一进去就出不来了。
钟继鹏拉了拉冯玉姜的胳膊,笑着说:“说通了,说通了,怪我。山子妈,我给你陪个不是,别生气了啊。你看,明天要去传秀婆家瞧亲呢,路又远,咱先回去吧!”
孙老头在一旁说:“回去吧,玉姜,先把你闺女的事儿安排好。现在农闲,过些日子,我让你哥去叫你,带着孩子一起来多住几天。”
“回去吧,夫妻没有隔夜仇,孩子都多大了。他姐夫自己保证的,以后不能再欺负你了。”孙老太也跟着劝。
冯玉姜站起身来,拍拍手上剥花生的浮土,低头说道:“妈,我先回去了。过两天再来。”
“走吧,走吧,回去别再惹气了。”孙老太说着,回头冲屋里喊道:“建良,送送你姐。”
屋里一下子出来好几个人,有男有女,看样子是孙家的儿子儿媳,还有笑嘻嘻地半大孩子。钟继鹏脸上有些发烫,这些人躲在屋里,明显是等着看他认错赔礼呢!
孙老太从儿媳手上接过一个包袱,递给冯玉姜。
“这是你昨天换下的脏衣服,你二嫂洗好了。”
冯玉姜说:“妈,我去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你看我这身上,里外都是新的,这衣裳我可不能要。”
冯玉姜当天黑更半夜的,顺着河道一路走来,浑身的烂泥脏污,这衣裳是孙老太给她换穿的。
孙老太板了下脸,说:“按你的身材买的。认闺女,照规矩我这当妈的就该给你买衣裳,是要从头换到脚后跟的。今年闰月,也该给几个孩子做衣裳,过一阵子补上吧!”说着看了一眼孙建良,吩咐道:“去,把你姐夫带来的点心拿上,回去给孩子吃。”
钟继鹏左右推脱不掉,只得收下了两盒点心,推着自行车,告别了孙家的人,跟冯玉姜一起离开孙圩子村。
两个人低头走路,谁也不吭声。出村上了大路,钟继鹏骑上自行车,冯玉姜便坐了上去,默默的赶路。
当地都是丘陵地形,一路上坡下坡,渐渐走到了荒岭。在一道大的陡坡前,钟继鹏猛蹬了几下车子,冯玉姜看着不容易上去,便跳下车,钟继鹏车子一轻,一路冲上坡顶,也没回头,就在坡顶单脚支着自行车停住了。
☆、第6章 恶女人
钟继鹏一路冲上坡顶,也没回头,就在坡顶单脚支着自行车停住了。
冯玉姜不紧不慢走到坡顶,到了钟继鹏身边时略站了站,钟继鹏依旧保持着单脚撑地的姿势没动,没吭声。冯玉姜索性自己往坡下走去。
钟继鹏看着冯玉姜一步步走下坡,心里忍不住生闷气。他还以为,这女人走到他身边,会先说句话的。大概就是她说“走吧”,他就说“走啊”,两口子不就算搭腔和好了嘛!
我看你能一路走回家去!钟继鹏心里发着狠。
不过他很快就想起,冯玉姜不会骑自行车,走远路对她来说很平常。当初她不就是两只脚走来的吗?穷乡辟岭,自行车还是稀罕物,新媳妇出嫁还有拿两只脚走的呢!
钟继鹏只好骑上车子,也不刹闸,一路冲下坡去。冲到冯玉姜身边,他把自行车一横,拦住了冯玉姜。
“行了吧你!认了个有钱有势的干娘,长本事了是吧?抡着铁锨打男人,全公社也找不出你这样的女人了!”
冯玉姜抬眼瞅瞅钟继鹏,忽然觉得钟继鹏根本就是个惯坏了的小毛孩。再世为人,她怎么也比他多吃了几十年的盐,算是把他看透了。她不气也不恼,平淡地说:
“全公社数得着的恶女人,你干嘛还要来找?你自己回去好了。”
钟继鹏窒了窒,还是忍住气说道:“孩子在家等着呢!咱别闹了,行不?”
“你用不着拿孩子来牵制我,你有本事,给他们找个不恶的后娘去!”
“说什么呢你!我跟那谢老三家的,根本就没什么。那女人就是块送上门的肥肉,哪个男人拿她当回事儿!”
冯玉姜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她上辈子对这个男人就已经看透了。在他心里,他这样的男人就是天,就是人王,而她不过是脚底下沾的那块泥!再说她在乎的,根本就不是谢老三家的好不好!
冯玉姜心里悲凉,目光落在远处空旷的荒坡上,幽幽地说:“你知道孙家老太为什么想认我当干闺女吗?因为她跟我一样,都是童养媳,从小被欺负大的。干妈她比我强,只受婆婆跟小姑子的虐待,自家男人拿她却是知疼知热的。我呢?你妈就不说了,从我进了你家的门,到底挨了你多少打骂?人怕伤心,树怕剥皮,你把我的心凉透了。孩子也大了,刚子都能扒着锅、够着碗了,有妈没妈都一样长大,我是真不想跟你过了。”
钟继鹏听出了几分决绝,心里忍不住就怯了。这女人,这次是铁了心跟他犟了。他放软了口气,说:
“你看你,两口子过日子,哪来那么大的仇!农村人有句话,打倒媳妇揉倒面,男人打媳妇还不是稀松平常的事?村里有几个男人没打过媳妇?算了,咱两个总算是从小的夫妻,一张纸掀过去,我以后多疼你,谁也不打谁了。”
钟继鹏说着,就笑嘻嘻地拉了冯玉姜一把,说:“我哪里不是知疼知热了?我不疼你,咱四个孩子哪里来的?”
冯玉姜甩了他一下,倒把钟继鹏的劲头给甩出来了。他索性随手把自行车往弯弯曲曲的小路边一放,硬拉着冯玉姜的胳膊走了几步,在一棵干巴巴的洋槐树下就地一坐,说:“咱坐下好好说会子话,你有气朝我生,回到家咱就算和好了,行不?”
钟继鹏一向横的很,村里的人谁不怵他三分?冯玉姜又没有娘家撑腰,自然叫他制的死死的。他今天是破天荒头一遭,跟媳妇赔了礼,服了软,自己也渐渐想明白了,这个家不能缺了冯玉姜,老人孩子还指望她呢。今天冯玉姜要是学村里那些倚仗娘家的女人,当着孙家一大家子人的面劈头盖脸骂他一顿,他也逃不掉的。
“玉姜,你以后都像这样好好打扮,比村里哪个女人都俊气。”
钟继鹏忽然凑过来,胳膊就搂住了冯玉姜。冯玉姜愣了愣,记忆中他几乎没叫过自己的名字。就在她微微一愣之间,钟继鹏一用力,就把她压倒在地上。身下是一层短短的茅草,不扎人,可也不会太舒服。冯玉姜又气又臊,使足了力气想推开他,可奈何瘦弱的她在钟继鹏手里,根本就没有抵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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