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2 / 2)
这么大撂袢儿,就可怜了她的小五!
更可气的是,钟母她还一兜子理,一兜子委屈,一兜子劳苦功高!
冯玉姜叫三个孩子先去洗脸洗手,满身的泥土呢,收拾好了准备吃饭。她瞅了东堂屋一眼,隐约听得到钟母在那儿哭诉。
不用猜,无非就是编排她怎么怎么顶撞老人,冤枉老人,没有良心渣子……冯玉姜心里唾弃了一声,好得很,我冯玉姜离了你钟家,我不愁活不下去,离了你家我活得更好,有本事你叫你儿子来打我,叫他撵我走啊!
钟继鹏从钟母屋里出来,脸色灰败,一脑门子的烦躁。不用想也知道,就他那个妈,哪是好说通的。
钟继鹏一回来,便看到娘仨已经收拾好,围着一张小饭桌在吃饭了,人家压根儿没等他。
冯玉姜抱了小五回来,也没再下地去干活,大的挨累小的摔,她心疼几个孩子,便特意在街上买了一斤猪肝,配着青椒子炒了,又煮了一碟子盐水青毛豆,还炒了一碟子嫩嫩的秋番瓜。
娘几个围着桌子吃饭,钟继鹏进了屋,人家头都没抬。
钟继鹏满心烦躁,在桌子边上坐下来,拿了个空碗往二丫面前重重一放,口气很冲地说:“给我盛碗汤。”
冯玉姜把碗一搁,说:“你有气,你别冲咱娘几个撒,三个小孩累了一天,没白吃你挣的。”
钟继鹏抓起碗来就想往下摔,瞥到二丫和山子正冷眼看着他,便又悻悻地把碗放下,耐住性子说:
“我知道你是心疼孩子,我也心疼,可我妈那人她就那样儿,嘴里不承认,她心里也懊悔,我刚才也重重说了她几句。她其实心疼得要命,就是白天挨了你的呲吧,觉得伤了脸子,有点过不去。她怎么说都是个老的,你尽量别跟她当面地闹起来。”
“她作为老的,要是像个长辈的样,我能呲吧她么?你娘俩都是要脸的,可脸不是跟别人硬要来的,总得讲理吧?”
冯玉姜一边说,一边看着小五发愁。这几天放秋假,可以叫二丫先看顾小五,等三个大的都上了学,她还要操忙着种麦子,还打算继续卖油煎包,小五谁来看?想起白天钟母说的那些话,再把小五交给钟母带,怎么想怎么别扭。
“小五往后怎么办?”
钟继鹏明显犹豫了一下,说:“他奶说,她这年纪大了怕也看不好孩子,问我能不能叫二丫……”
冯玉姜一听就来了气,干脆放下碗,不吃了。
“叫二丫怎么着?叫二丫辍学看孩子对不对?我早看出来了,他奶早就打的这个算盘。二丫上学,家里的活儿也没少干,学费我挣钱给交,她上个学到底磨谁的眼珠子了?”
钟继鹏闷着头不吱声。二丫扫了一眼钟继鹏,恨恨地说:
“行,我不上学,我回家来看小弟,不然小五早晚让我奶给害死!”
“闭嘴!”冯玉姜呵斥了二丫一声,说:“你给我好好念书,妈把你送进学校容易吗?你别给我听那些胡叨叨。心眼子都长到胳肢窝去了,她怎么不说叫山子、刚子辍学?女孩她就看不上眼,没有女孩光有男孩,那还能成世界吗?”
“你看你,这不就是这么一说吗,我又没答应。”钟继鹏说,“我这就去跟她说,叫她好好把小五看顾好。经过了这一回子事,她肯定不会再大撂袢儿了,我一定嘱咐她仔细看好小五。”
钟继鹏说着伸手摸了摸小五的头,说:“唉,小儿乖乖,受屈了,这额脑门上,怕是要留个大疤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女孩光有男孩,还能成世界吗?这句话橙子的姥姥很喜欢说。
对不住各位啦,这一章是之前写好了的,本打算今天早上仔细审审稿,跟着上一章一起发,结果一大早几个同学到家里来玩,没能顾上审稿更新,请多多见谅啊!
☆、第32章 盐豆子
小五摔伤的事情,让冯玉姜好一阵子不愿理睬钟继鹏。至于钟母,钟母那阵子脸上总是冷冰冰的。钟母占惯了上风头,大约是头一回在冯玉姜面前折了面子,偏又没得到儿子的武力支持,偏又没有由头再去冯玉姜那儿扳回来,索性冷着一张老脸给大人小孩看。
你说这东屋西屋的住着,碰头磕脸,冯玉姜本来也不是跟人记仇的性子,没成想钟母自己先冷战上了。冯玉姜索性该干嘛干嘛,只当没看见她那张叫人不舒坦的脸。
离婚,冯玉姜明白也就是说说气话,没法当真,没指望真的能离。不论从哪方面来讲,她跟钟继鹏现在肯定是离不开婚的,在当时的农村,像她一个拖儿带女的女人提出离婚,哪是那么容易的!且不说会给孩子带来什么影响,甚至叫旁人看不起几个孩子,只要是钟继鹏不同意,她就难离成。但钟继鹏却不能一点不受到这些话的影响,起码,他现在知道冯玉姜不是任人搓圆揉扁的。
冯玉姜留下二丫在家看顾了几天小五,自己趁着秋忙假,带着山子把花生赶紧收完,又紧赶手地割了豆子,三个大孩子秋忙假结束也就开学了。
冯玉姜只好再把小五交给钟母,
花生茬一般是种的小麦。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最当时,这是当地老庄户的一句农谚。冯玉姜一个人紧赶慢赶,总算赶在秋分跟寒露节气之间把麦子种下了地。
种麦子,可不是一个人能干的活儿,要有人或者牲口拉耩子,要有人撒种,人力拉耩子最少需要两个人,用牲口,又得有人在前头牵牲口。也就是说,种麦至少需要三个人才行。
冯玉姜是借了旁人家的毛驴子把麦子种上的。人家也是看她实在不容易,不光借了毛驴子,还跟了个劳力来帮手,再有多亏侄子钟传军实在看不过去,顶着他妈那白眼来给她帮了两天工,总算三亩半麦子种完了。
余下一亩茬地,冯玉姜种了大豌豆。理由还是一样,大豌豆省事儿,也好卖,还可以做个豌豆馒头、豌豆汤什么的,给孩子们打打馋猴儿。
等到地里稀稀拉拉看得见麦苗的时候,冯玉姜总算把地瓜起完了。地瓜秧一堆一堆的留在地里,要等晒干了才会往家里拉,那时候早已经是满地白霜了。地瓜秧子上,偶尔会有那种不留意余下来的小地瓜,那时就冻得软不拉几,地瓜皮成了深紫红色,用手一捏,便往外淌水。
这种冻过的小地瓜,吃起来别有风味,有点像冻过的秋梨子,特别甜,但没有鲜地瓜那么脆。
地瓜秧弄回家,还可以把上面的地瓜叶子打下来碾碎,是喂猪的主要饲料,街上能卖到六七毛钱一麻袋呢!冯玉姜家没喂猪,她一个人也没有那么多功夫打地瓜叶子,只能眼看着抛撒了。
那时候农村里,地瓜是秋冬填饱肚子的主食。庄户人收藏鲜地瓜,便是在地上挖个窖子,把地瓜密实地搁进去,窖子上边搭上粗木棒,苫上一层秸秆,秸秆上头再苫上一层厚厚的麦草,最上层培上土。这样层层保护,借着地温,能窖上一个冬天不冻不烂,直到开春收得好还是能吃的。
当然,地瓜窖子要留个门,平时用麦草堵上,培上土。家里吃地瓜,都是隔一段时间进去扒一次,因为那门留得很小,大人很难钻进去,这往往都是刚子专属的活儿。
地瓜秧堆成几米方圆的一堆,用草叉把地瓜秧挑起来,偶尔还会见到躲在地下取暖的刺猬,冯玉姜遇到的最大的刺猬,被放羊的老头拿走称过了,足足有七斤三两沉。
庄户人,尤其是日子拮据的人家,没有喜事没有贵客的话,几个月也见不到一点肉,冯玉姜知道,那大刺猬,肯定是叫放猪的老头拿回去扒皮煮着吃了。
几只老鹰在天空盘旋,偶尔绵长地叫两声。深秋的田野,一片空旷寂寥,显得十分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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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过后,刚要闲下来,生产队便通知上河工了。
现在已经很少听到“上河工”这个词了。直到九十年代初,有些地方的乡村还是有“上河工”这一说。
上河工,老百姓也习惯地叫“扒大河”。从五六十年代开始,农村开始大力兴修水利,那时候靠的就是人力。但凡有大大小小的水利工程,邻近地区的农民,大都要出人出工。红旗招展,肩扛手挑,千万民工挖大河,解放以后很多的水利工程,就是这样一铁锨一铁锨挖出来的。
到九十年代初,这种征集农民出义务工兴修水利的做法就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专业的施工队,和各种大型的机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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