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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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是想扼腕叹息一声,言语中透着颇多的惋惜:“听说,也是个出众的小美人。”

凌泽扶墙的手落了下来,坚石堆砌的硬厚墙壁上,隐约可见条条细碎的裂痕,自凌泽扶过的地方蜿蜒伸展。

他不信。

她不会有事。

他定要亲自去一趟荣泽云海的边境。

在凌泽上神脚步不稳地踏出门槛时,沉枫仙医笑问了一句:“还想赶回荣泽云海,给你的娇妻喂药吗?”

凝着芳菲幽香的夜风渡来几分寒冷,背对着沉枫的凌泽上神笑声低低,带着刻进骨髓的嘲讽,深蓝色的瞳眸中爬满了深入肺腑的凉意。

生平从来不曾骂过一个脏字的凌泽上神,在这静谧安宁的花庭月夜中,竟是凉薄如斯地道了句:“你说,那个贱妇?”

云雾腾空驾起,疾疾的流风将满院薄雾裁成一池清波,碎了一地交错花影的明月光辉。

沉枫仙医目送凌泽上神赶往荣泽云海边境的身影,将竹篾灯笼的手竿卡入窗棂,挽起袖口叹声道:“现在才去,迟了有三百年。”

他抬头望月,笑得寂然:“总有人这么蠢,以为错过的还能回来。”

凌泽上神此前从未如此之快地驰行过,扎根肺腑三百年的蛊虫方才清除,他此刻的脚底仍是虚浮不稳的,疾风中飘荡的袖口所遮挡住的,是他那双正在微颤的手。

那条通往荣泽云海边境的路,那条他曾经烂熟于心的路,他怎么能将它忘了三百年。

他甚至把她忘了。

天界荣泽云海的边境,葱葱郁郁的羌芜树林一望无际,残破颓圮的木屋小院静无人居。

凌泽上神的指尖冰冷发凉,他的脑中不断涌出的记忆翻海如浪,玄黑色长衣随风而荡,霜华映月的羌芜树林,依稀还是旧时模样。

他记得那时的了了站在羌芜树边,纤柔手指轻戳那坚实的树皮,讳莫如深道:“我其实有一个秘密。”

了了说:“我把耳朵贴过去,就可以听见这些树在说话。”

她抬眸望着他,深棕色瞳眸纯净得像是能倒映下澄澈天幕,“你相不相信我?”

他心里不定这么想,却仍是顺从答道:“自然相信。”

了了笑得十分开心,粉拳轻捶羌芜树粗壮的树干,骄傲地抬起下巴道:“我知道很多事,都是这些树和花告诉我的。”

“它们互相也会说话,通过风传声,见过很多的神仙,很多的事。”

双颊绯红生春,她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道:“比如现在,这棵树说....”

她仰起脸,声音清脆:“这棵树说它准备随风播种,来年就会有很多孩子。”

话音刚落,水墨颜色的羌芜树竟是撒下漫天的飞絮,随着夜风飘飘荡荡,一直散到看不见的远方。

她静静地望着飘舞的扬絮,他弯身下来吻了她。

而今羌芜树林又开始分散水墨色飘絮,树下却没有素裙美人望着他笑语嫣然。

他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木门。

苍翠的青苔爬满早已倾塌的残垣断壁,院中无人修剪的高大果树枝叶枯黄,斑驳落叶覆盖了满院的泥泞软泥,他踩上去,窸窣作响。

了了喜欢蹲在树下用粗布兜住落地的熟果,喜欢在墙边搭起玲珑生色的锦绣花架,喜欢在阳光明媚的午后用炭黑石块在地上画画。

她指着那疑似鸡蛋的黑圈说:“这是盛夏生满莲花的池塘。”她目中满含期待,抬起头来望着他:“你说像不像?”

像。

你画什么都像。

他走进那暗不见光的阴冷房屋,低声唤了一句:“了了。”

蛛网密布的破败小屋中,怎么可能有当年那样的如玉美人应和他。

流风极快地卷过所有灰尘和蛛网,需要垫脚的歪木桌上,掉下一支恍然如新的石榴色璎珞发钗,砰然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凌泽上神走到木桌边,弯腰捡起那支璎珞发钗,再起身时,挺得笔直的身形似有微晃。

三百年前,他将这支用以定情的精致发簪递给她。

“等我三日,”那时他说:“我去荣泽云君的府邸,向你父亲提亲。”

凌泽上神一手扶着桌沿,喉咙泛出一口鲜血,手握那尖锐的簪尾,扎入掌心而不知。

他当即离开了这里,赶往川壁云君的府邸,那里的备案阁中,有着近一千年来天界的重案典例。

破落窗边羽色暗沉灰黑的信鸟在半空中晃了个圈,兜兜转转飞回了广烟神殿。

广烟神殿宫灯明辉的敞亮内殿,珞姻上仙如愿以偿地等到了她的信鸟,那只羽毛灰黑的小鸟扑腾着一双翅膀,叽叽喳喳地小声叫着。

“将发钗埋进灰尘里了吗?”

灰黑色小鸟轻快地转了一圈,黑葡萄大小的眼睛中泛着骄傲的光。

“他看到那支发钗了吗?”

灰黑色小鸟啾啾鸣叫出声,尖尖的鸟嘴突然往前一伸一伸。

“他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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