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1 / 2)
此古寨隐匿于深山老林之内,四周终岁萦绕重重迷雾,迷雾之外又是密林重重,盘根错节,更有凶兽毒物出没,人迹罕至。
古寨无出入门户,外围古老的墙体与树根生于一处,遒劲蜿蜒,宛若蛇行痕迹。外人来,只能见到巨木参天,枝桠繁茂,掩盖得此处暗无天日,寒意森森。非高阶修士,无法窥破那一片树影之间被人下了极为繁复的禁制;而树影之内,却别有洞天福地,鸡犬相闻,阡陌交错,屋舍炊烟袅袅,一片和煦安然。
这样的安静祥和,孕育出一代又一代的泾川人。他们自给自足,自得其乐,基本无需与外界往来。
然久而久之,年轻人都不甘困于此地,再祥和美好,亦不如外面的世界刺激新奇带来的兴奋。哪怕前辈再告诫,寨子中的规矩再森严,然年轻的心一旦蠢蠢欲动,便无所畏惧,亦无可阻挡。在吃了几次亏后,某一任泾川寨主便下了道开明的法令。凡年满十八的少年男女,皆有一次外出历练之机会,为时三年。年轻人们发下毒誓,绝不吐露古寨秘密后,便可离家游历。他们可利用此三年时间,感受外界,增强见识。三年期满,则需回转,若不回来,时限一到,那人身上的泾川血脉便会显露无疑,而指引其回家的神引亦会消失,这个泾川人,从此是生是死,便全靠自己的命数了。
通常而言,见识过花花世界的喧嚣与烦躁,自幼成长于宁静安详的泾川人,都会默默选择安心返乡。然凡事总有意外,每一代外出的年轻人,都有几位回不了家。有人被繁华世界中的利欲权柄迷了眼;有人被情爱爱欲困了身;有人是轻信他人,做了修士修炼的垫脚石;也有人横遭不幸,三年前未满就已然送了命。
而由于泾川女子,多窈窕貌美,天赋异禀,身具灵脉之体,与修士双修,能助对方修为一日千里。久而久之,玄武修真人士个个晓得“得一曲家女,胜过千枚丹”一说。
熙熙攘攘,利之所趋,修真界甚至关于何为女子身具灵脉之体有详细的甄别之法,泾川曲氏女名动天下,然落入高阶修士之手的曲氏女,却全都早早陨落,无一人活过三十岁。
古寨中有一间特别的屋舍,专门放置这些回不来的女孩儿之灵牌。一入门,巨大的案桌整整齐齐摆放着的碧玉灵牌。几千年下来,灵牌早已摆满内外三层,看上去密密麻麻,难以尽述。
每个灵牌上都简单刻着女孩儿们的姓名、出生年月。
可每个牌子,都代表一个曾经鲜妍美丽的女子。
其中就有曲陵南娘亲的。
曲陵南安安静静给这些灵牌鞠了躬,然后闭目一会,这才转身而出。
屋外的空地,此刻站了十个年轻人,皆是一般朝气蓬勃,单纯美好。
这是这一代年满十八,获准外出历练的曲家人。
他们已与各自亲眷话别过,背着简单的行囊,笑得一脸兴奋与欢喜,皆道:“南儿姐姐,我们要走了,你可有想要的玩意儿?待我们回来给你捎上。”
哪怕明知那屋子里供的,都是回不来的曲家人,可因为年少,他们都不愿,亦不懂去想这些。
曲陵南手一扬,十片薄薄的符箓现于掌上,此乃清河亲制的上等符箓,上附幻阵,于危急之时掷出,对手便是元婴修士,亦能挡上一挡,用于保命当以足够。
曲陵南手一推,符箓便自动飞至每人手中,她挥手不耐地道:“走吧,有这个防身还回不来,你们也别说自己姓曲了。”
“放心吧南姐姐,我们没那么怂。”
曲陵南想道你要运气不好,该死就得死,这可跟怂不怂的没半点干系,可此时此刻说这个似乎有些罗里吧嗦,于是曲陵南选择了点头,道:“记得我说的话没?”
众年轻人齐齐笑道:“记得,人心难测,保命要紧。”
曲陵南有些满意地颔首。
“还有啦,越是好看的人说的话越不能信。”一个圆眼睛少女清脆响亮地道。
大家哄笑起来,一位年纪稍长的男孩笑道:“南儿姐姐长得最好看,难不成她的话也不能信?”
少女急红了脸,跺脚道:“南姐姐自然不同,哎呀不跟你说了。”
曲陵南道:“都闭嘴,我说的是咱们寨子以外的人。”
“可什么算好看的人?”另一个少女有些羞怯地问,“我觉得好看,旁人却未必认同,旁人觉得貌若天仙,可我偏生觉得一般,那样我该提防谁?”
曲陵南一愣,道:“自然是你觉着好看之人。旁人觉着美丑与你何干?”
少女抿紧嘴唇,却又天生犟脾气,又问:“可是,若有人相貌出众,却品行高尚,君子端方;有人相貌丑陋,行为粗鄙,卑鄙无耻,我却因其相貌有先入为主之偏见,这样岂不以貌取人,忠奸不分?”
曲陵南咦了一声,道:“对哦,有这种可能。”
那少女微微红了脸,再问道:”若有人前面不骗我,后面却骗我;又有人前面骗我,后来却待我好,那我到底是该信什么,不信什么呢?”
曲陵南偏头想了想,皱眉道:“你说的是,只是这等疑惑,需你遇上那个事,遇上具体那个人方能自行判断,岂可我一言以敝之?若要我说,只不管外人如何,你只需守住心息相依,神定虚空八字便可。”
众年轻人齐齐低头称是。
曲陵南忽而觉着有些无聊,挥手道:“你们走吧。”
年轻人离开后,周围骤然静了下来,曲陵南回头看看那间屋舍,默然不语。过了片刻,她微微一笑,道:“清河,你怎的鬼鬼祟祟?”
清河自树外闪身而出,他入泾川后,得享此地丰厚灵气,元神之伤早已痊愈,便时常化成实体四下走动。他原本便将自己修成一幅面如冠玉、气质轩昂的模样,此刻更将那风度翩翩演绎到十成十。
可惜这些姿态均是冲瞎子抛媚眼,曲陵南头也不抬,只问:“怎的,有事?”
清河笑道:“是有大喜事。”
曲陵南转头问:“寨子里又有人成亲了?”
“那算什么喜事,”清河嗤之以鼻,“主人,你金丹将成,自己可有感觉?”
曲陵南不慎在意道:“金丹想成便成,不想成也无妨,反正我在寨子里呆着,想打架也找不着人,有没有金丹又有什么所谓?”
“主人此言差矣,修真一途,自当孜孜不倦,问鼎大道,金丹凝成,元婴得结,不过乃求仙问道之途几等标志而已,难不成修了仙,却是为打架?”
曲陵南噗嗤一笑,道:“清河,你口气越来越像我当年的太师傅……”
她口气一滞,随即嘿嘿笑道:“是前太师傅,瞧我,说惯了都。”
清河面色不变,笑道:“且别管您那些个前尘往事,主人这些年在泾川古寨潜心练青玄功法,修为本就该大进,金丹得成,却有一桩大喜事,不知主人想知与否?”
“甭卖关子了,”曲陵南笑骂,“罗里吧嗦作甚?”
清河道:“主人,你可还记得泾川秘境?”
曲陵南神色一动,问:“当日被困其中那个漂亮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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