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2)
田家不一样,田家根基深厚,家大业大,顾忌的事情也更多,却是不敢太过跟端妃亲近的。田家可以经常给端妃送钱送物,让端妃在宫里过得松快舒服一些,但是,除非端妃有更大的利用价值,比如说,端妃有了皇子,而且这个皇子还有角逐皇位的希望。尤其,田家之前想要支持端妃为后,为此触犯了承庆帝的底线,导致田家受到了不小的打压,承庆帝已经派出了心腹前往东南大营,眼看着就是去夺权的,偏偏田家却什么也不能做。田家哪怕再有能耐,也是不敢跟皇帝对着干的,因此,尽管端妃在得到承庆帝的许诺,可以随驾见见久不见面的父母之后,也给家里捎了信,但是,已经警惕起来的田家却已经不愿意冒险了,他们宁可退一步,也不愿意被承庆帝生出更多的猜忌之心。
田家的做法无疑比较聪明,端妃哪怕被家族劝服了,在理智上知道这样的确是对的,但是在看到甄家的做法,和承庆帝脸上轻松愉悦的神情之后,还是有些嫉妒沮丧起来。
徒景年跟在承庆帝身边,饶有兴致地观看着真实的江南园林风光,上辈子他旅游的次数也不少,一般就是陪着女儿去,偏偏两人出行多半是旺季,景点里面总是人挤人,他顾着不要跟女儿被人挤散了还来不及,哪有多少心思看风景。如今这么大一个新修的园林在自个面前,不好好看看,也太对不起自己难得出来玩一趟了。
金陵城里面地皮不便宜,因此尽管甄家费了很大力气,不过,毕竟园子建在城里面,但是面积也实在是很难太大了,算一算,也就是一二十亩左右,没多久,御驾便行到了主殿。
徒景年先下了御辇,这才站在一边,伸手作势扶住承庆帝的手下了御辇。一行人在太监宫女的伺候下进了主殿,而跟随而来的妃嫔在得了承庆帝的口谕之后,也在曹安平的安排下,往各自的住处而去。
承庆帝洗漱了一番,又喝了杯茶,听到曹安平禀报说,奉圣夫人正领着甄家人在外面候见呢,当即开口道:“宣奉圣夫人与甄家一干人等入内觐见吧!”
曹安平低头应了下来,亲自走了出去,宣甄家一行人入内觐见。
奉圣夫人这会儿其实才五十岁不到,保养得也很好,这会儿穿着一身极为庄重的诰命服色,头上戴着绣着喜鹊登梅的勒子,手腕上还挂了一串佛珠,这会儿带着一众儿孙进了殿,打头就给承庆帝行了叩拜大礼:“奴婢叩见圣人,圣人万福金安!”
承庆帝连忙叫曹安平去搀扶奉圣夫人,口中道:“嬷嬷不必多礼,曹安平,赐座!”
曹安平带着恭敬的笑将奉圣夫人搀扶起来,一边小太监飞快地端来一个锦墩,就放在御座下首,奉圣夫人谢了座,这才斜签着身子,端正地坐了下来。
甄家的诸人也得了承庆帝的话,一起起了身,他们可没有赐座的荣幸,要知道,甄家是内务府出身,那就是皇家的家奴,若不是出了个奉圣夫人,他们等闲连皇帝的面也看不见,就算有幸面圣,也只有跪着趴着的份。因此这会儿承庆帝说了说免礼平身,便只能垂手站在一边。
承庆帝看着奉圣夫人,叹道:“多年不见嬷嬷,嬷嬷可老多了!”
“回圣人的话,奴婢本就年纪大了,蒙圣人恩典,奴婢如今儿孙满堂,每日里尽有人伺候着,舒心得很,奴婢何曾想过这样的日子,这都是圣人的恩德啊!”说着,奉圣夫人又要叩拜。
承庆帝一个示意,曹安平急忙又扶着奉圣夫人坐下了,承庆帝跟奉圣夫人又一起回忆了一下当年的艰难岁月,说得承庆帝满脸动容,看着奉圣夫人的眼光更加柔软起来,这才说到了徒景年:“嬷嬷,看看朕的太子,你瞧着如何?”
“圣人的儿子,自然都是好的!”奉圣夫人笑呵呵道,“奴婢瞧着,太子殿下跟圣人小时候生得很像呢,听说太子殿下聪明伶俐,这也是圣人的福气啊!”
徒景年总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不过还是谢过了奉圣夫人的夸奖,心里却有些别扭,好在脸上毫无异色。
甄家人对承庆帝那叫一个奉承,口口声声,自己如今这般,什么都是圣人的恩德,自家愿意为圣人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对徒景年也是众口一词的夸奖,将承庆帝说得眉开眼笑,很是赏赐了甄家众人一番,除了各种御赐的物件之外,又干脆赏了自己的奶兄甄应嘉一个同进士出身的功名,甄应嘉大喜过望,更是连连谢恩不迭。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3 章
对甄家的恩赏才刚刚开始,在金陵待了没多久,承庆帝接见了这一任的江宁织造余怀,听其当面述职之后很是嘉勉了一番,并且许了他户部侍郎的位置。余怀紧绷了快两个月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织造这个位置不好做,一般不知道织造这个衙门怎么回事的人,自然觉得织造管得不就是织造锦缎,作为贡品进上去嘛,有什么了不得的,随便弄个八九品的小官也能做好,前朝的织造更是干脆找了几个太监看着的。可是问题是,本朝的织造却不一样,本朝的织造除了本职工作之外,还肩负着情报工作,也就是监察江南的重任。
本朝开国之后,对情报就非常重视,江南一向是鱼米之乡,富贵之所,偏偏离京城还比较远,这边闹出来的事情也尤其多。什么科举舞弊,贪污受贿,卖官鬻爵简直是层出不穷,最让人烦心的还是土地兼并,这是个大问题,因此,织造府还得看土地兼并的问题,遇到谁家的土地超出了一定的限额,就要想办法让人家分家析产了,最主要的,还是得把隐户给炸出来。
江南这边土地肥沃,心眼也灵活,因此,多半日子都过得去,这年头也不搞什么计划生育,只要还能生,那就可劲生,对于普通老百姓家里来说,小时候那就是往锅里面多加一瓢水的事情,等大了,若是家里地不够多的,不管是去做学徒学手艺,还是去学着做点小生意,亦或是卖苦力,总之,一般情况下是饿不死的。但那时一般情况,小农经济之所以容易破产,那就是因为抗风险能力差,遇到什么天灾人祸,那就得倒霉。于是,很多小老百姓为了不交税,直接就带着自己的田产,投奔当地的大族,最主要是家里有功名的人。
朝廷有规定,秀才就可以免去家中的徭役,举人就有一定的免税特权,中了进士,哪怕一直候补没官做,免税的特权就更大了。江南这边文风极盛,一向是科举大省,虽说竞争激烈,但是考出来的举人进士也是层出不穷的,而且不少在中枢做官,因此,大批量的普通农民为了减税,无论是田税还是人头税,纷纷投靠了这些读书人。这也导致了土地兼并愈演愈烈。隐户的问题也非常严重,很多家里有官员的,也会想办法,家里一万亩地的,直接借着重新丈量的名义,放宽尺寸,一万亩能缩水一半下去,再有,上田变中田,中田变下田的,上好的水浇地,被一折腾,没准就变成了刚开垦出来的荒田,这样,进一步压缩了收税的空间。
这么一折腾,没有投靠的百姓小地主日子自然是更加难过了,他们需要承担更加沉重的赋税,如此一来,便是恶性循环了。因此,江南三大织造有一个任务就是监察当地的土地买卖投靠情况,这完全是得罪人的差事,当官的人家,谁家没点类似的事情啊,隐田隐户那都是正常的事情,不过是多少而已。
织造把人家的事情给闹出来,逼着人家厘清田亩,放出隐户,那就是拿着锄头挖人家的根基了,所谓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织造做的就是这种事情,因此,能够平平安安卸任的,那是屈指可数。但是,你要是敢跟下面那些官员沆瀣一气,欺上瞒下,那么,通政司、锦衣卫也不是开玩笑的,你就等着被皇帝一气之下,抄家灭族吧。
余怀在织造这一任上已经做了两三年了,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也看得明白,圣人是个明白人,得罪谁都可以,别得罪了圣人,这样才能保住自己一家老小,因此,这些年很是兢兢业业,却也得罪了不少人,这回听说年底就可以安然卸任,自然是长松了一口气。别说进京之后还能升官,哪怕只是进京之后做个闲职,他也谢天谢地了。
余怀卸任了,自然得有接任的人。历来织造这等要紧的职位上,选的人无不是当今的心腹,承庆帝琢磨了半晌,想想这次甄家接驾花了不少银子,织造虽然容易得罪人,却也是难得的肥缺,何况这也是一个资历,不如就给了甄家。因此,回头便叫人下了旨,将江宁织造的位置给了甄应嘉,叫他回头就跟余怀交接一下。
甄家不由喜出望外,江宁织造论起官职,实在是算不上什么,但是,这个位置,一向微妙且非常关键,尤其是油水十足啊!当年甄应嘉在内务府做个笔帖式尚且攒下了数十万两的家业,何况这个位置,刚刚接到旨意的时候,甄应嘉心里就转过了不知道多少心思,想到能到手的银两,甄应嘉几乎要喜笑颜开了。
承庆帝自然不知道自己这位奶兄得了自己的器重,想的不是努力报效皇恩,而是打着中饱私囊的主意,他在金陵这边的事情已经做得差不多,该见的官员也见了,长江的堤防也去瞧了一圈,然后便干脆直接往钱塘而去。
这些日子,甄昭容倒是跟自家祖母,母亲见了不少次,甄家给甄昭容塞了不少钱财,又有奉圣夫人耳提面命,在她耳边加强教导,让她如何察言观色,好在承庆帝心中深深占据一席之地,又得了一堆生子秘方,甄家这会儿还没那么大的野心,不过是琢磨着让甄昭容生下皇子,将来皇子怎么也能封个亲王,甄家有这么个靠山,岂不是在江南更加稳当?
不说甄昭容得了方子,如何仔细调理身体,圣驾直接往钱塘而去。
这会儿已经快到中秋,正是钱塘江潮将至的日子,因此,圣驾也是想要赶着中秋之前到达,好见识一下钱塘江潮。
徒景年依旧坐在承庆帝的御辇里面,给承庆帝念折子,这些都是内阁已经做了初步处理,给出了几种处理意见的,承庆帝只要在几种意见里面挑一种就行了,因此,徒景年需要做的就是,承庆帝选了哪一种,他在一边批红就可以了。
承庆帝心情不错,江南是个好地方,承庆帝登基不过十年出头,江南这边也算是政令通达,因为之前承庆帝的几次铁腕手段,这边的官员做事很是小心谨慎,因此,也没敢搞出什么弊政,江南这些年也是国泰民安,绝大部分人能够做到丰衣足食,颇有盛世气象,不输给天子脚下了,这如何不叫承庆帝得意呢?
承庆帝心情好,也不吝啬赏赐,并且,江南这边的官员很多都是他登基之后,头一年开恩科的进士,算是他的门生,这会儿已经有不少人爬到了不算低的位置,趁着这次机会,就可以将他们调入京城,换掉一些不怎么听话的,如此一来,也能加强自己对朝堂的控制力。
徒景年心情也不错,以前看的折子都是过去的,因为好多不清楚当时的具体情况,毕竟,徒景年总不能跑去翻看起居注,因此,很多还是有些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这回却是时政了,哪怕并非什么军机大事,多半是些比较普通的政事,这会儿承庆帝等于是手把手告诉他,遇到这样的事情怎么处理了。很多时候,还会点拨几句,告诉徒景年,几种处理意见的差别,有的办法看着非常好,为什么不可取等等。
这些都是承庆帝这么多年的经验之谈,徒景年缺的就是这些。当然,折子里面最多的还是各种各样的请安折子,上面满是忠君爱国,歌功颂德,恭维奉承之类的华而不实的词汇,承庆帝差不多就是拿来当做消遣,这会儿随便拿了个折子,让徒景年念了几段,便说道:“阿鲤,你也别觉得这些东西华而不实,尽是吹捧马屁的套话,但是,这也是臣下的忠诚畏惧之心,哪怕你觉得无聊,但是,还是得挑拣一些看了,勉励一番,另一些若是你对其有什么不满,也可借着这些折子,申饬一番,很多事情可大可小,全看你的心意!作为帝王,最忌讳的就是叫人猜透你的心意,你要的是将那些臣子掌握在自己手里头,却不是叫这些臣子猜透了你的心思,顺着你的心思,给自己捞好处的!当然,玩弄权术其实不过是小术,很多事情,还是要靠阳谋,唯有光明正大,才能无所畏惧!”
“儿臣受教了!”徒景年算是服了这年头的帝王心术了,古人也都是聪明人,作为人治的巅峰时代,大多数帝王在玩弄心眼上,能把后世那些阴谋家给比到阴沟里面去。至于阳谋,说的其实就是大势,有大势在手,只需堂堂正正,什么魑魅魍魉,均不在话下。
不管怎么样,承庆帝愿意将这些明明白白告诉徒景年,徒景年还是非常感激的,不管日后如何,如今的承庆帝,是真真切切将徒景年视作自己的接班人,希望将自己的经验都教导给他,让他可以比自己做得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4 章
钱塘水患一直是个大麻烦,其实海潮什么的没什么,毕竟几乎每个月都有大海潮,秋天更是严重,若是出了什么问题,谁也跑不了,因此,钱塘江入海口这边,堤岸很早就修建了,而且几乎是年年加固,以免出现意外。
这边的水患一般就是钱塘江两岸,另外就是西湖那边。当年水患比较严重的时候,西湖沿岸几乎年年泛滥,后来多任杭州太守阻止修建堤岸,不光治理了水患,也给西湖留下了不少风光。而钱塘江两岸还有支流就做得比较粗疏了,时不时地就会有决口的现象,这次巡视堤防,说白了,就是巡视这些堤防。
到达杭州的时候,已经是八月十三,空气中飘满了淡淡的桂花的味道,杭州这边几十年来已经是第二次迎接圣驾,只是上一次,先帝前来乃是督战,在杭州并没有过多停留,便直接前往东南大营,而这回,杭州却是此行最后一站,杭州这边虽说有了上回的经验,却也更加精益求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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