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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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兴?可是上回欲取你而代之的那个?”讷敏皱眉看着张敏,“皇上惩戒于他,与佑樘何干?哪来的牵扯?”她如何也想不通,内库空虚,日渐腐糜,跟太子有什么关系?分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桩事,怎会被关系到一起?

“这……小人也不清楚了。只是,娘娘还需早做准备才是。”张敏恭声道。

“辛苦你了。”讷敏点头应下,待张敏退下后,便唤来此前传话的宫女李春儿,托信出宫。

春三月,正是万物生发、莺飞草长的暖人时节,紫禁城里却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阴霾。

“皇上,太子正位九年,只闻其善,未见失德,若因无过而废黜,如何服太子之心,如何服天下人之心?皇储废立,关乎国运,若皇上执意而为,恐伤国本哪。”

朝堂之上,群臣激扬,言官谏臣跪地叩首,苦苦劝解。太傅刘健等人更是恨不得触柱死谏,恳求成化帝断却此念。

回到乾清宫里,总领太监怀恩亦是苦劝不止,却叫满怀怨气的成化帝一纸诏书贬去了凤阳看守陵寝。如此手段,叫后宫之中再无人敢掠成化帝的逆鳞,更无人敢再劝。

仁寿宫里,亦是一片唉声叹气。

“德妃,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是好?”佑樘的聪慧懂事,周太后一点一点看在眼底,又是自己跟前养大的,于情于理,自是极不愿的,可闹得今时今地,她也委实有些失了方寸。

“太后切莫因一时之得失而乱了心神,皇上虽偏心昭德宫,但储君的废立,却不是家事,而是关乎大明的天下事。”平和从容一如往昔的神色,叫周太后微微心安了些,佑樘之事,德妃的在意在乎绝不逊于自己,看她如此镇定,似乎心有成算?

周太后的眼神里带着分明清晰的疑惑与探寻,讷敏自是看得分明,然有些事,她亦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低垂着眉睫,掩去眼底的深意。

回到偏殿,讷敏也没了旁的兴致,只坐在窗前,望着院子里那株怒放的西府海棠,半开含羞时似胭脂点点,娇俏可人;盛放绚烂时如晓天明霞,妩媚多姿。只不知待到芳菲落尽,又是如何光景。

佑樘这些日子亦是忧心忡忡,连功课都没了心思,今儿在课堂上又出了错,低头受训时,他心里也是懊恼的,可是,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太傅的欲言又止,祖母眼底的担忧,还有那些人心浮动的太监宫女背过身去的窃窃私语,叫他也忍不住害怕起来,若是……他又该怎么办?

“娘娘,你可会离开孩儿?”

走进院子,便看到坐在窗边发呆的讷敏,佑樘犹豫了许久,终是慢慢地蹭了过去,隔着雕花菱格子的窗,小心翼翼地问道。

蓦然从沉思中惊醒,便对上佑樘紧张又期待的眼神,仿佛,那天边的纸鹫,执意地将缠在身上的丝线,紧紧牵住你的手,生怕你的一次松手,叫它成了那无根的萍。

叫讷敏心头兀自一软,笑着朝他招了招手,嗔怪道:“站外头作甚,还不快进屋里来。”佑樘,依言进了屋,仍站在她跟前,固执地看着她,讷敏摇头笑道,“你呀,胡乱琢磨些什么,我怎会舍得离开?过去了这么多年,怎还是这般冒冒失失的?谣言止于智者,更何况,旁人不知,你又如何不知情了?”

自从与宫外有了联系,一桩桩大小的筹谋,讷敏从未避讳过,甚至有些,都是两人在偏殿里商议着决定的。今非昔比,如今的佑樘,可不再是当年那个只靠着太后照拂才能存活的稚子,行废立之事,又岂是那般轻易就能更改的?

而眼前的人儿,也不是当年那个会飞奔着扑进自己怀里痛哭的孩子,拔长的身姿,站在一起时,已经需要她抬头仰望了。可这一刻,看他仍清澈透亮的眸子,讷敏忍不住伸出手,佑樘半蹲下身子,任由那双温柔的手,如孩童时般,抚摸着自己的头发。

落日无限好,鎏金的余辉穿过纷繁的海棠,打在半开的菱花浮云纹的窗子上,晕开缱绻的氤氲,柔和了时光,静好了岁月。

连枝头俏立的春莺,也舍不得啼叫,生怕惊扰了屋内的这对母子。

而宫外,吴府内,却无人得暇,可以欣赏这美丽的黄昏。

以吴俊为首的太子党,这些年里早已悄悄壮大,甚至,连王皇后与柏贤妃的娘家,亦坚定地站在了佑樘身后。此时,都齐聚吴府,商议保太子的对策。

“妇人误国,宦官乱政,国之不幸哪。”柏大人痛心疾首地摇头叹息,“已经没了一个悼恭太子,难道……”

“柏大人,慎言。”王大人连忙打断他的话,对吴俊拱手道,“不知宫里可以信传来?”

“昨日,老夫刚得了德妃娘娘的家书,这可不就急急地请几位大人过府相商?”说着,吴俊从袖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纸笺,递给身边的王大人,“诸位同僚也可看看,此计,是否可行。”

王大人连忙接过,拉了柏大人一起看,这一看,却结结实实愣住了:这竟是德妃娘娘一手所图?再看向吴俊时,眼里不自觉多了几分敬畏。

吴俊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心里对自家闺女的计谋越发赞叹了,此前从来都是千叮咛万嘱咐,要自己不可他传,可这回,却反其道而行之,看两位同僚的模样,确实获益良多。

看到两人如此,其余几位亦是好奇不已,王大人倒也没为难众人,缓过神,便将信笺递给另一人。

信笺上,不过寥寥数语,却叫众人拍案叫好。

国有危则天下乱,而灾害起;君圣明则百姓安,而祥瑞出。

在场的诸位大人皆是心有丘壑、老谋深算之辈,有了思绪,再往后该如何行事,自是不在话下。又细细地商议了半日,终是满脸笑容地离开。

“柏大人,可要同往茶楼小坐?”出了吴府的门,王大人忽然相邀道。

“王大人相邀,自是无不应承。”柏大人略一思索,便知是何缘故,当即应下,回头跟自家侍从吩咐一句,便提步上了王家马车。

“老爷,小的瞧见王大人和柏大人上了同一辆马车走了。”

“若是他们没个反应,老夫倒要担心了。”吴俊抚须而笑,将手里的家书仔细地丢进炭盆里,看着它尽数湮灭,摇摇头,还真亏了这封信哪。既如德妃所愿,稳定了军心,更叫他坐稳了第一人,只要王柏两家低了头,还有谁能跟他争这位子?

随着众人的离开,一切便紧锣密鼓地展开了。

河南有蝗灾,恐今岁收成断难再好,需赈灾,需抚民;湖广出水祸,受难流民此处逃窜,需安民,需救济……

前前后后,一连串的天灾,叫成化帝焦头烂额。可这厢还没处置妥当,又听闻泰山地震,更叫朝野震惊万分。便是吴俊几人,亦是面面相觑:莫非,当真是天意?

回到宫中,成化帝更是寝食难安,跟前的太监小心地建议道:“皇上,不若叫钦天监算一算,许是能有些说法也不一定哪。”

成化帝闻言眼前一亮:“你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与朕宣钦天监监正速来见朕。”

那太监连忙领命退下,不多时,便带着监正大人回来。

“你的意思,此事皆因太子而起?”坐在高高的御座上,成化帝的脸有些阴暗,声音更有些恍惚不清。

“回皇上,依天象所现,确实如此。”监正大人心里忐忑着,话却是掷地有声,十分果决。

“竟是如此。”成化帝喃喃地自语着,没想到,佑樘竟是承应天命之太子,难怪能在安乐堂里平安长大,能得到太傅大儒们交口相赞……细细回想着佑樘的点点滴滴,成化帝心里已有了几分确定,又看了眼跪伏在地的监正,更多了些信服。

“佑樘,你需牢记,人生在世,不可尽信命,亦不可不信。三分天意,七分人为,只要你行正坐端,问心无愧便好。其他的,小节而已,不必理会。”

朱佑樘身子一震,蓦地抬眸,却见讷敏半倚在贵妃榻上,手中端着一盏青花瓷盏,袅袅的茶香晕染了她的眉眼,有些模糊不清,可唇畔微翘的弧度带着几分悲悯和了然,却生生地落入他的眸底,清晰得叫他没有丝毫躲避的余地:“孩儿记下了。”

☆、第52章 尘埃落定

“事已至此,居然还能叫他避过,难道连老天爷也跟我万贞儿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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