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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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玄微虽然年龄已经很大,但是看上去依旧是中年人的模样。比之往年的水木清华的贵公子模样,又多了几分沉郁苍凉的男人味。加上他行动风流,气韵不凡,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似云淡风轻,却隐隐藏着些叫人捉摸不透的忧郁之感,面容也苍白得好像山顶的冰雪,实在是个极富有魅力的大叔。怪不得一大把年纪了,还得担心自个儿的桃花劫。

两人才说了没几句话,屋子里又闹哄哄的,原来是宇文青嚷着胸口疼。崔玄微露出一个苦笑,转身进了房间门。

四郎摇摇头,将夜明珠在手里抛了一抛,转身朝着黑暗中行去。

屋外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槐二正在一扇扇上门板,山猪精勤快的帮着打扫大堂。

四郎刚走下楼梯,便有一股冷风迎面吹过来,将柜台上点的油灯吹的闪烁了一下。那怪风扑得四郎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就看到门外立着一个穿着黑衣服,拿着一把黑伞的男人。

晃眼看过去,吓四郎一大跳。“铁侍卫,你怎么站在那里?”

崔铁蟾一张脸僵硬着,可能是冒雨赶来的,皮肤被冻成了青白色。他慢吞吞地向四郎解释道:“刚才他们走的匆忙,忘记带主人最爱的天青色官窑茶具,我就返回客栈里拿过来。主人每日晚间都会起来要两三次水,晨起必要喝一壶雀舌香片,没有这套茶具是不成的。”此人形容威严,不苟言笑,身上有股很重的军人气质。偏偏粗中带细,连这样的小事,都替崔师兄记得清清楚楚,的确是难得的忠仆。

槐二和山猪精见了他,却都放下了手里的工作,护卫在四郎身边。

四郎朝他们两个摇摇头,转身让开路,对崔铁蟾道:“进来吧。雀舌就在厨房。听崔师兄说,你做饭的手艺最好,若是自己想下厨,也可以去厨房。”

***

被喂了一碗白粥,又吃了几块鸭子肉,宇文青心满意足的上床睡觉了。

崔玄微一直等到他睡着,又替他盖好被子,这才起身离去。只在房间里留下宇文家的那个侍卫,打了一个地铺睡在东边的墙角。

因为是在有味斋,崔玄微对这里的安全十分放心,也心疼下属,就让另外两个瘦的不成样子的侍卫各自回房歇息。

担心宇文青害怕,桌子上还留着一盏灯,床头点着一根蜡烛。那根蜡烛十分古怪,丝丝缕缕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随着香气越来越浓,墙角的侍卫口中发出急促的呻吟声,一股白色的烟雾状气息从侍卫身上飘到宇文青身上去了。

到了半夜,蜡烛燃得只剩一滩烛泪,跳动两下,终于熄灭后,这间屋子里才渐渐安静下来。可这安静似乎又静得太过了一些。

灯还继续点着,但是不知为何,火焰忽然变成了惨淡的青色,看起来满屋都显出一种诡异而凄凉的氛围。屋外有滴滴答答的水声,声音十分单调有规律,听上去不像是在下雨。

宇文青是被冷醒的,感觉被褥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伸手一摸,冰凉刺骨,鼻子也闻到一股奇怪的霉味。想起才搬去余家客栈那晚,自己遇见的怪事,宇文青吓得一个机灵,猛地睁开眼睛。

透过白色的蚊帐,果然看到一个没有头的鬼怪立在自己床前。他不敢作声,不由自主将头往床里面挪了一下,却感到后脑勺好像碰到了什么冷冰冰的东西,哆哆嗦嗦地翻了个身,就看到自己枕头上放着一个鲜血淋漓的脑袋,头发披散下来,看不到具体面目,恐怖之极。

慌忙再次转过头,只见那无头尸用手拉开帐子,伸手朝着床上摸索过来……

宇文青一下子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被子里都被他的冷汗浸透了,又冷又潮,睡在里面,总觉得浑身都像是有小虫子在爬。

外面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昨晚落了一夜的雨,早晨却停了下来。

害怕一闭眼又是那个梦中梦,又是那具没有头的尸体,宇文青索性从床上爬起来,游魂般走到窗户边。院子里,那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的胡老板端着什么东西跑了过去,朝气蓬勃的样子几乎叫人心生愤怒,恨不得毁掉他的欢乐,让他也和自己一样,被一只只鬼手拖入悲惨的深渊中才好。

院子里的铁架子上撑着一把黑伞,伞下站着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从宇文青的角度看过去,看不到那人的脸,却能看到他正在手起刀落的杀鸭子。

那人一只脚踏在院中的大磨盘上,左手握住鸭双翅,右手持刀,利落的在鸭脖上拉出一道小口,一股鲜血飙了出来,全都落入地上的大碗中。然后他便立即将鸭子倒挂在旁边的铁架子上控血。鸭子的血必须流尽,否则肉会发红,腥味也重。

旁边的铁架子上倒挂着几只肥大的家鸭,鸭子身上没有去尽的鲜血滴滴答答往下流。有节奏的水滴声,响在寂静的院落里,有种叫人心底发寒的感觉。

一滴两滴三滴,第四滴久久没有流下来。

等待是一件折磨人的事,宇文青屏住呼吸站在院子里,呆呆的看着那滴凝在鸭嘴上的鲜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191·怀胎鸭4

老莫有一个秘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总做一个春梦:梦中又回到了犬戎族的帐篷里。而他本人变成了一只鸭子,宇文公子在他身子下面啜泣喘息。那场面真是香艳中带出十分的诡异。

这样的梦已经持续有一段时间了。老莫知道自己和宇文公子天差地远,这份心思是见不得光的,况且犬戎族的往事于宇文公子而言,是一段见不得光的痛苦经历,可是自己却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因此,只要晚上做了这个香艳古怪的春梦,白天老莫便会加倍对孱弱无辜的宇文公子好一些。几个月下来,除开老莫为情所困后瘦了许多之外,余者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

昨天晚上也和往常一样。睡觉之前,老莫在床边点了一根蜡烛之后才上床,闭着眼睛等待美梦的降临。蜡烛是宇文公子送给他的,据说是犬戎贵族从西边的神国中带回来的熏香蜡烛,只要点燃,就有氤氲的香气丝丝缕缕弥散开来。闻到这种香气,老莫就再不会想起那些死去的同袍,成堆的尸骨,反而一梦到天明。宇文公子是个慈和的主子,体谅老莫做暗卫辛苦,也是作为老莫护卫他完全的谢礼,才从自己的收藏中分出一些来与他一个下人。

也许那什么神国来的东西的确有奇效吧。总之,只要老莫睡觉之前点上蜡烛,那一晚必定睡得特别沉,还伴随着一夜叫人沉迷的好梦。尽管第二日白天会有些腰酸背痛,体力大幅度下降,精神也不怎么好,时常打瞌睡,但随着心中的迷恋与日俱增,老莫便顾不得这些了。

可是昨晚的梦却与往日不同。他梦到了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的一些人。

——昨晚的梦先是一如既往的香艳,正得趣间,就看到死去的崔铁蟾抱着脑袋站在自己床前,开口说他死得好惨,问自己为什么有眼无珠,受奸人迷惑。然后,崔铁蟾的头忽然被一道刀光割了下去,尸体倒下时浑身长出黑毛,断头处也长出了一个狰狞的黑狼头。昔日的同袍瞬间就变成一只黑狼朝着自己扑过来。本来蓬勃的欲望一下子就软了。梦做到这里,老莫大汗淋漓的清醒过来。窗外又在下雨,被子中也泛着一股湿气,叫人盖着就觉得很不舒服。

从噩梦中挣扎着醒来,正对着一窗飘雨的夜色。老莫呆呆的坐在床边,好半天都没能从噩梦中回过神来。时正是半夜,不知为何,他忽然有种莫名的心悸,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件很重要的事情,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有一股寒气缓缓侵袭老莫的全身,冷风拂动床帘,总像有什么东西就在自己身边,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捧着头想了很久,终究还是一无所获,老莫萧索地站起身,从屋子里翻出几根陈年的旧香烛和被雨水浸过的纸钱,打算出去祭拜死去的同袍。

昨日停了半天,夜里又开始下雨。一直下到第二日清晨,不见乌云消褪,反而有越下越大的架势。

一大早就有小花妖因为茎叶被雨点打折或者根系被水泡坏了,蹲在四郎窗户下面哭。

阴雨天本打算睡个懒觉的胖狐狸被这群小妖精烦得不行,只好穿好衣服戴上斗笠,认命地在雨中跑来跑去拾掇苗圃。

院子里好些花花草草都被风雨吹打得东倒西歪。因为昨夜风太大,藤萝的脚抓不住墙壁,一整面的枝条都滑落下来堆在墙角,还有几根半吊在空中一晃一晃的。

小藤萝化出的妖精赤着小白腿站在泥水洼里,踮起脚尖,一蹦一蹦地在那里够离开墙壁悬吊在空中的藤蔓。每一次都是好容易摸到一点,枝条又反弹了回去。

小妖怪那双蓄满雨水的大眼睛很快就有了绝堤之势。

“别哭别哭。”一起来就忙个不停的四郎感觉自己简直成了幼稚园的男阿姨,见小藤萝这是要大闹的架势,赶忙跑过去,帮忙把藤萝枝条轻轻扶起来,好让它重新爬回去和墙壁相亲相爱。

“谢谢,谢谢你。”藤萝嫩条温柔的拂过四郎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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