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马玉莲冷笑,自然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她就说呢,前几天黎耀楠还因为丫鬟的闲言碎语吐血昏迷,今天怎么就变得心甘情愿,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讽刺道:“你倒是心疼新夫人。”
黎耀楠对她的夸赞欣然接受:“那是自然,还要多谢大哥保媒。”
马玉莲被气得一个倒仰,他这是有恃无恐了是不是,瞳孔不经意地微微一缩,眸底闪过一道阴霾,这时她哪还不知道,黎耀楠打的是什么主意,他这是自觉得翅膀长硬了想飞呢,她果然还是太仁慈了。
马玉莲蹙起眉头,嘴角紧绷着,手指不停的轻击桌面,左思右想却发现,在这小畜生成婚以前,她还真拿黎耀楠没办法。
事关儿子的前程,倘若黎耀楠死都不肯成亲,她也唯有投鼠忌器。
大户人家最重脸面,林家公子哪怕再不受待见,嫁入黎家以前,林家都只会对他更好,这样才能真正掩人耳目,重视这门婚事的人,从来都只是林家,无关黎耀楠,也无关林以轩,而黎家恰恰得罪不起林家。真要让黎耀楠闹腾起来,整个黎家说不定都会受到牵连。
但要让她把产业拱手相让,却是万万不可能的,马玉莲笑容可掬,干脆四两拨千斤:“姐姐留下的东西,原就在你手中,谈什么收回不收回,你自己决定便是。”
黎耀楠目光微冷,马玉莲这话说的好听,其实却跟没说一样,地契确实他保管着,但产业却在管事手中,为了名声,他难道还能硬让管事们离开?那些产业名义上是由夫人派人打理,真要是那样做了,他就是不孝,更何况,他手中也没得用的人,谁又会真听他的话。
若只拿着张地契,就能收回产业,他哪还会在这儿跟她扯皮。
换了一般的人,话都说到这份上,纵然万般不愿,肯定也只会作罢,但黎耀楠又岂是一般人,他向来都只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硬是曲解马玉莲话中的含义,忙说道:“耀楠不懂俗事,产业虽在手中,管事却欺上瞒下,还请夫人帮忙招了他们回来,我怕自己将降不住,传出去对黎家名声不好,堂堂黎府二少爷,却被几个管事把持,知道会说我无能,不知道的,还以为夫人从中作梗,如此对夫人的声誉也会有所影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马玉莲瞪大双眼,脸色铁青,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人竟此胡言乱语,虽然大多是实情,但这些都暗地里的事情,谁又敢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他还当真不要脸皮了。
再次打量面前的少年,马玉莲心神恍惚了一会儿,明明还是这张脸,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感觉却像变了个人似的,言谈举止之间哪还有一丝酸腐,难道一场打击,真能使一个人的变化那么大?
☆、006
黎淑珍怒气腾腾,刚才被黎耀楠挤兑,她还没有消气,这会儿又见自家娘亲被顶撞,她哪里还能忍得住:“既然知道自己无能,就别废话,母亲是当家主母,所有家业自然由她打理,就算帮你保管又如何,现在还没分家呢,你就想存私产?”
黎耀楠只想仰天长笑三声,面上却一脸失落,急忙道:“妹妹这话严重了,耀楠万万不敢私存产业,罢了,既如此,便当我从未提过此事,稍后我就让人把地契送来,请夫人代为保管。”
黎耀楠以退为进,看着马玉莲面如锅底,心里特别舒坦,果然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马玉莲生了一个好女儿。
“不用了,姐姐的东西还是你自己拿着,三日后我会让管事离开。”马玉莲恨恨的看着自家女儿,简直恨铁不成钢,她怎就生了这么一个蠢东西。原配嫡妻留下的嫁妆,按规矩理应全部由其子继承,却不能和私产混为一谈,她要是真拿了地契,这不是让人戳脊梁骨吗?这些年她在外面经营的美名,也会全部化为乌有。
马玉莲是真心疼了,马家原就是小门小户,要不然,她也不会削尖了脑袋往黎府钻,当年她是以妾室的身份入的门,哪有什么嫁妆,当了正妻以后,虽说是当家主母,但大部分的家产,还是在姑母手中,她容易吗她!平日里主持中馈,才能存点私房钱,如今女儿几句话,却要让出两个庄子和三家店面,想想她就觉得肉痛。
黎耀楠达到目的,也不再紧逼,他知道所谓三天时间,是让管事们转移货物,这些事情大家其实心知肚明,只有原主那傻子才被糊弄,铺子若真连年亏损,马玉莲又何必派人去管理。
“谢夫人,耀楠告退。”
马玉莲心情正不好,急需出气筒发泄,现在不走,更待何时,他可不想留下来当炮灰。
黎耀楠出了正院,整个人心花怒放,有了产业在手中,他心里也就有了底气,将来无论如何,手中有钱,心中不慌,抛开他心底时不时冒出的那种,想要出人头地的愿望,就凭他的本事,日子总能过得蒸蒸日上。
并没有叫人前来伺候,他的贴身丫鬟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去溜达了,顺着记忆中的道路,径直往璟澜院走去,他也很想去看看,新房布置得究竟如何?
落霞、翠柳还在跟人聊天,抱怨二少爷脾气怪,又说二少爷事情多,羡慕姐姐妹妹们光鲜体面,二少爷多么多么没出息,却不知待会儿就有一个晴天霹雳,被她们嫌弃二少爷,不要她们了。
整个府里,说句实话,还没有比在二少爷身边当差更清闲的差事,谁让二少爷钱多人傻,张氏留下的嫁妆,除了固定产业,单银钱首饰就有不少数量,这些年她们没少捞油水,离开二少爷身边,就算配了人,她们又能有什么好去处,只能蹲在角落里哭去。
却说这会儿正房里,马玉莲浑身散发着低气压,伺候她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喘,旁人都说黎家继夫人多么贤惠,但她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却知道,马玉莲行事手段的狠辣。
“娘!”黎淑珍怯怯的看着自家娘亲,微微缩了缩脑袋,她知道娘这是生气了。
马玉莲也不看她,心里正有些恼火,但有气也不能跟女儿撒,瞥了旁边黎淑云一眼,斥道:“你也回罢,一个两个都不省心,让你姨娘多绣几篇佛经,没事别出来晃悠,省得冲撞了客人。”
其实这会儿哪来的客人,距离黎耀楠成亲还有上十天,就算开始待客也要到五天之后,马玉莲纯粹是找借口迁怒。
“是,母亲。”黎淑云低眉顺目,缓缓福了福身,忽略她那紧紧拽着袖子的小手,乍眼看来还真是一个听话乖巧的好女儿。
马玉莲一看见她这幅模样就来气,跟她那姨娘一样,都是些下贱坯子,表面上看起来老实巴交,实际上却一肚子坏水,明明她把后院把持得滴水不漏,文姨娘还硬是生了个女儿,也幸亏是个女儿,老爷性子喜新厌旧,别看文姨娘当年得意,就连她都避其锋芒,如今还不是见了她就跟耗子一样。
黎淑云欠身告退,马玉莲打发房里的下人都离开,这才有心情开始教导女儿:“知道错哪里了吗?”
黎淑珍一愣,她还真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弱弱的反驳道:“女儿也是实话实说,本来就是嘛,像咱们大户人家的孩子,哪个没分家之前能有私产,就连大哥所有的花费都是公中出,娘为二哥劳心劳力,外面谁不赞您一个好,他凭什么明明占了便宜,还一副委屈的样子,娘就是对他太好了,还是祖母说的对,他就是一个白眼狼。”
马玉莲愁啊,她的女儿样样都好,模样也长得漂亮,就是有点缺心眼儿,都怪她平日太宠了,才养成女儿一副任性妄为的样子,不过,她心里终究还是很赞同,女儿的话简直说到了她心坎上,可不是吗?这些年谁敢说她对黎耀楠不好,他的吃穿用度,读书请的夫子,成亲操办的喜宴,还有他那些产业,哪一样不是她操心,结果竟然还被埋怨,谁让继母难当呢,她也只能认了。
马玉莲这会儿已然忘记,黎耀楠的吃穿用度,几乎全被嬷嬷占去,他的日常花销,全是张氏留下的嫁妆,可以说黎耀楠是被张氏的嫁妆养大的。
至于读书请的夫子,那是一个远近闻名的老学究,考了一辈子科举,都还是个秀才,本事没有,为人却既迂腐又刻板,脾气出了名的严厉,黎耀楠十岁以前聪明伶俐,硬是被这老学究教成了酸腐书生,连续两次科举落第,说不得还有这位老学究的功劳。
想当年,马玉莲为了给黎耀楠找这样一位夫子,那可是花费了不少功夫。
还有操办喜宴,这门婚事又不是黎耀楠愿意,马玉莲为了儿子的前程忙前忙后,关他什么事。
产业就更不用说了,马玉莲确实派人在打理,只是银钱却打理到她自己的荷包里。
“你呀,不管心里怎么想,你要切记,有的事情,可以做,却不能说,你要是说出来,咱就是有理都变得没理了,你今日说的那些话,这不是把自己的把柄往人手上送吗?不知道的还真会以为,我贪恋他那几个家产,需知人言可畏,这些年娘因为出身受了多少气,所以你一定要谨记,以后说话多动动脑子。”
黎淑珍一脸恍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过了好一阵子才说道:“我明白了。”
马玉莲看了她一眼,问:“你明白什么了?”
黎淑珍犹豫了一会儿,迟疑道:“今日说话不该咄咄逼人,虽然我说的是事实,但外人并不知情,传出去会有不敬兄长的嫌疑,并且张夫人留下的产业,原本就是二哥的,娘帮忙保管是仁慈,二哥不领情,那是二哥的错,但若娘把产业据为己有,那就是娘的不占理,所以二哥才会说,要把地契送过来,其实他是要以退为进。”
马玉莲笑了笑,拍了拍女儿的手,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正是这个理,娘把持张氏的嫁妆八九年,也没见有人说闲话,因为那是娘好心,看他不会打理才帮忙,其实今天无论你插不插言,娘都会把产业还给他,你二哥说到那份上,咱要是不还给他,那我成什么人了。”
“那.....娘你......”黎淑珍有些不解,既然如此,那娘为何还要责备自己。
马玉莲继续说道:“正如你刚才所言,黎耀楠不领情,那是的他错,不敬继母,但你插言之后,就成我的错了,你可明白?”
总而言之,他们争的就是一个势字,谋的就是一个立场,谁占理,谁就赢了。
“我懂了。”黎淑珍恍然大悟,懊恼的拧着手中帕子,恨恨道:“我就是看他顺眼,你瞧他那副德行,看见就讨厌。”
马玉莲气定神闲,恢复了她惯有的贵妇风范,瞥了女儿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谁让你看他了,你回去给我多读几遍女戒,好生学学规矩,再过几年就嫁人了,到了婆家还这样口无遮拦,我看你将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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