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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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其巩是第一混成旅里最有文化的一人,今日的宴会既然是旅部承办,那自然是由他来负责司仪礼节。得到袁肃的首肯后,他立刻转身登上了今日早上才搭建好的一座小讲台上。

讲台上准备好了一只盛着半满红酒的酒杯和一个金属勺子,何其巩拿起勺子轻轻的敲了敲酒杯,轻盈的响声在大堂里渐渐散播开来。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讲台上有人要说话,于是整个场面再次安静了下来。

正如所有宴会开场一样,何其巩先官腔官调的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其中自然少不了提及山海关目前的遭遇以及关外数万难民挣扎在死亡线上,随后还煞有其事的表示对到场嘉宾能够为赈灾出一份力而表示感激。

场下自然而然的响起了一阵掌声,算是给何其巩面子,也算是给自己面前。

说完这些开场白之后,何其巩旋即邀请袁肃登台讲几句话。

袁肃原本没有讲话的打算,不过他也很清楚这是逃不了的规矩,于是在一片更为热烈的掌声迎接之下迈步走上了讲台。因为事先没有太多讲话的准备,他临时酝酿着说了一些感谢的话,也提前预告了在宴会结束之后会举行一场慈善拍卖,所有拍卖所得的资金将全部用来赈济关外灾民。

不管袁肃在讲台上说的是什么,但凡话音间隔时,台下都会响起一片掌声。

事实上袁肃也确实没有太多的话要说,随随便便交代了几句,便正式宣布开宴。

这次宴会依然按照中国传统的酒宴形式,毕竟宴会只是一个过场、一个口实,真正的目的还在于拍卖和募捐上面。若是像西方人那样又是舞会、又是自助餐、又是红酒,只怕前前后后要折腾两三个钟点。

山海关情势危急,多等一刻就会多死一个人。若非是迫不得已,袁肃压根不会搞这么麻烦的事情,毕竟钱是人家的,要想人家掏钱自然而然要花费一些功夫。

从讲台上下来,众宾客在几位领班侍从的招呼下陆续入座,袁肃则亲自招呼主席的客人们安坐下来。会馆的厨房没办法置办这么大的宴席,大部分菜肴还是从附近酒楼做好了送过来,上菜的效率很快,十多名侍从流水线似的穿堂而过,一桌一桌的菜肴很快便齐全了。

整个宴会的过程当中,袁肃偶尔还会起身走到邻近的桌子向宾客们敬酒,大家都很客气的起身回敬。王磷同还有小王大人都很识趣,自然不能让袁肃独自一个人去敬酒,于是他们二人在袁肃起身的时候也跟在后面,只有这样才能彰显袁肃的地位,顺便还能对不认识的人进行一番引见。

然而就在袁肃走向靠窗而设的洋人酒席时,一直站在不远处侍候的杜预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来。杜预指了指背对着这边的一个身穿黑色礼服的洋人,压低声音说道:“大人,您看,就是那个洋人。”

王磷同连忙冲杜预挥了挥手,彷佛像赶苍蝇似的,他倚老卖老的说道:“休得无理。”

杜预一脸无奈,乖乖的又退到之前的地方站好。

袁肃向王磷同问道:“天津那边是怎么知道我们办慈善宴会的消息?”

王磷同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道:“在下也毫无头绪。”

这时,王中元凑上前来插嘴说道:“适才我曾打听了一下,从天津来的这两位洋人,其中一位名叫汉纳根,限供职开平矿务局担任副总经理。”

袁肃微微皱了皱眉头,打心底里寻思了一阵,继而说道:“我在保定时听说开平矿务局正在与滦州矿务局商谈合并,可有此事?”

滦州矿务局和开平矿务局虽然都在滦州周边,但两边负责经营矿物的公司却都设在天津。开平矿务局自从庚子国难签订《辛丑条约》之后,便被迫割让给英国人管理。而滦州矿务局是后来为了制衡英商控制的开平矿务局而成立的另外一家公司,现如今由天津一带的官商合办。也因为,这两座近在咫尺的煤矿资源,袁肃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而无法干涉其中。

后来北方第一大煤矿生产公司开滦矿务总局,正是由开平、滦州两家公司合并而成。

就在前几年,滦州矿务公司为了制压开平矿务公司,爆发起疯狂的竞价斗争,以至于两家公司接连亏损,最终不得不改竞争为合并。

第79章,再见其人

王中元点着头说道:“确有此事,负责与英商谈判的正是前不久新上任的财务总长周缉公,外界传闻谈判已经接近尾声,两个月之内两家煤矿公司就会合并了。”

袁肃乍得一听周缉公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仔细联想“财务总长”的身份才意识到此人应该是“周学熙”。周学熙字缉之,故而王中元才尊称为“缉公”。

他没有再说什么,继续迈步向洋人的酒桌走去。

这一桌所坐的人并不多,七八位洋人围坐着一张十五人的大桌,显得十分轻松。

之前杜预所指的那位奇怪的洋人,眼下正背对着袁肃的方向,从背影看去对方身形消瘦,坐姿就好像没有骨头似的,一点都不端正,并且出乎意料的居然还戴着一顶圆礼帽。不过在场的其他洋人似乎并没有在意,不仅如此,反而所有人都与这位戴帽子的洋人相谈甚欢。这个“特立独行的洋人”显然成为了整个酒桌的核心。

当袁肃等人接近时,相向而坐的史密斯博士最先反应过来,他立刻向左右的其他客人提示了一句话。整桌的洋人们都把目光转向袁肃这边,然而唯独那个背对而坐的戴帽子的洋人却仅仅是侧目看了一眼。

“各位先生,欢迎你们能够出席此次宴会,这是我的荣幸,我特意来敬诸位先生一杯。”

袁肃脸上带着一分优雅的微笑,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向这些洋人说道,说完之后,他还煞有其事的抬了抬手中的酒杯。

史密斯博士最先站起身来,雷诺森与其他人也都紧跟着起立。众人纷纷举起酒杯回礼,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客气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直不曾正面示人的那位戴帽子的洋人似乎是迫于礼节的需要,这才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袁肃心里虽然有好奇,但也并没有把对方看得很重要,欲先干为敬,然而当这位戴着帽子的“洋人”转过身来正对着他时,他不禁着实的震动了一下。

“袁大人,别来无恙。”戴帽子的“洋人”嘴角露出一丝妖媚的笑容,用一口汉语先一步向袁肃问好道。

“是你?”袁肃渐渐恢复心神,只是仍然被一股疑惑笼罩在心头。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一个月前他在保定邀请胡龙骧于德盛斋吃饭时,在楼梯口遇到过的那位女扮男装的女子。显而易见,以女儿身穿着洋服打扮已经成了对方的习惯,不过依然如同上次见面的那样,这种独特的中性美感让人眼前一亮。

当然,他现在可没有心情欣赏美女,这个西化严重的女子究竟为什么会来滦州?难道说今天的再次相遇仅仅是一种巧合吗?

“great!!youstillrememberme!”女子的笑容从始至终充满着一种妩媚,在发现袁肃还记得自己后,她立刻又换做英文说道。

袁肃打心底感觉到这个女子身上散发着一股强烈的魅惑,尤其是笑容,就彷佛是与生俱来的妖娆妩媚,简直能够轻而易举的抓住任何一个男人的心。他承认自从见过一面后,心里曾多次惦记对方的面容,不过好在自己有很好的自控能力。

要想成大事,在心中必然只会牢牢记住“事业”,尽管儿女情长是人之常情,可凡事总要有一个轻重急缓。男人有了事业,难道还愁没有女人吗?

他保持礼节的微笑颔首,并没有打算继续与对方说话下去,于是转向史密斯博士等人,举起酒杯用英文说道:“诸位先生,干杯。”

史密斯博士、雷诺森还有其他诸人都说了一声“cheers”,然后一一的饮了一口红酒。

等到所有人都喝过酒后,站在袁肃面前的那位特立独行的女子,这才不慌不忙的端起酒杯,煞有其事的对袁肃说道:“袁将军,你刚才是请‘gentlemen’喝酒,现在是不是应该请我这位小女子喝上一杯呢?”

虽然袁肃推崇男女平等、自由开放,可是放眼整个酒桌上都是男性,唯独眼前这位妖娆的女子独树一帜,而且还与这些男人们相谈甚欢,实在是有失体统。正因为如此,哪怕眼前这位女子再有多大的吸引力、魅惑力,哪怕再有多漂亮、多迷人,在他心底里始终已经有几分介怀的痕迹。

不过来者是客,礼节仍然是要遵循,之前他确实只是说邀请“先生们”喝酒,一时疏忽大意忘记了这位“woman”。

当即,他抱以歉意的微笑,再次将酒杯倒满,向对方微微抬手敬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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