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 / 2)
顾城只当作自己没看见,兀自笑着,有种自言自语的意味:“保温盒里是鸡汤,早上刚做的,医院里的饭菜估计你也吃不惯,饿了记得吃……”
“哦,对了,你上回电话里说药吃完了,本来打算那天拿来给你的,只是……我今天给你带来了,下次再发病的时候先别急着吃药,记得……”
顾城唠唠叨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盛夏打断,对方的视线依旧没有落在他身上,侧着头,表情全部掩在了头发里,轻声问道:“顾城,你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喋喋不休的唠叨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病房里的气氛凝固成了胶状,无法流通压抑得让人胸口发闷,顾城想着,要是换做是之前盛夏应该会满不在乎地将他手中的药拿过去,然后没心没肺地调侃他——
诶呀,顾妈妈,你怎么这么会唠叨啊。
现在终于明白了商左在电话里说的那句话的真实含义,他抛弃了她一次,所以她再也不需要他,再也不会信任他了。
忍住心底泛起的酸涩,顾城将手中的药瓶放在了桌上,刚才还是笑着的面耷拉了下来,低垂着头,无力却又满含歉意:“对不起,这就是我想要说的。”
盛夏没有说话,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搭着桌子无意识地敲打着,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道:“顾城,你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吗?”
苦笑着看着盛夏,垂在身侧的手无力地落下:“我想我知道了。”
盛夏敲着桌边的手停了下来,目光落到了窗外:“或许我该说一句抱歉,可你终究还是瞒了我八年,我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说服自己再去信任你。”
“是我错了。”顾城苦笑着站起身打算离开,往门的方向走了几步,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欲言又止地转过身,“保温盒里的鸡汤……是那个人特意为你做的,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怪他们的,我也知道我现在这么说可能会让你觉得很可笑,但是……为了不让自己日后后悔放过谢家吧。”
“……不送。”
直到听到顾城离开的声音盛夏才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藏在被子里的手因为攥的太紧而印出了好些个印子,深深浅浅的留在掌心像是一个个嘲讽的印记。
紧盯着桌上放着的保温盒,眼中的波光在一点点地晃动着,心里一边排斥着一边又期待着,好不容易松开的手又一次攥紧,像是在忍耐压抑着心里的渴求。
觉得很讽刺,冲动着伸手想要将桌上的保温盒扫落,可等到手触碰到尚且还带着余温的保温盒时却又下不去手,触碰着它的手情不自禁地颤抖着,也不知是受了什么驱使原本要扫落它的手却将它拿起,然后旋开了盖子。
有熟悉的香味流出,汤里面加了香菇、枸杞还有木耳,她一向不爱太油腻的东西,又不爱往汤里放太多的佐料,从保温盒里倒出一碗浅尝了一口,汤里有很清新的味道,像是放了薄荷一样的口感,没有油腻又保留了鸡汤的鲜味,这不是顾城能煮出的味道。
端着碗的手有些颤抖,鸡汤里虽然有薄荷清凉的味道但并没有放薄荷,放的是橘子皮,熟悉的味道刺激着味蕾,可却不知怎得连眼睛都开始变得有些酸涩起来,心里觉得可笑,明明是被亲手抛弃了的人,却还要故作姿态地关心她,是想让她心软打出的悲情牌吗?
从来没敢忘记当初被驱逐时的场景,冰冷到刺骨,没能从他们的眼中读到一星半点的怜悯与哀恸,每次回想起来都会觉得恨意满满……
可心里明明是这么想着的,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无法遏制自己内心潜藏着的本能,一面咒骂着一面含着泪,将保温盒中温热的液体全部饮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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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和商左出事后谢子俞就一直没回谢家,心里有种恐惧感在滋生蔓延,这次的绑架是她跟陆静做的交易,跟八年前一样,她负责拖住顾城让盛夏落单,剩下的一切全都是陆静安排下的,只是她没有料到这件事会将商左牵连进来。
从新闻报道出商左和盛夏双双因为爆炸被送往医院后就一直处在一种惶恐之中,即便知道陆静会像八年前一样将所有的痕迹处理掉,但她还是免不了惊恐,这是一种没有缘由的惊悚,在见到陆然之后更是发展到了顶端。
她本是在暂住的酒店楼下酒吧里坐着,却不知陆然是怎么找到了她,现在谢家应该都忙着陈董事的事情来不及顾及她的事情,商左住院让商老从美国赶了回来,现在又看到了陆然,心底里隐隐的有种预感,似乎她的末日快要到来了。
但是动物尚且还有垂死挣扎的本能,更何况是人了,所以在陆然拿着那份她无从知晓的音频资料出现在她的眼前,跟她谈条件的时候,她几乎是本能的应下了他的要求。
音频是八年前录下的,是她跟陆静商讨绑架谢子卿细节时的记录,本是陆静手中握着的隐牌,却不知怎得落到了陆然的手里,成了他现下要挟她的把柄。
陆然笑得邪魅,手中端着一杯色泽浓艳粘稠的液体,微笑着要求她:“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将谢氏的账务明细拿给我,要么让我毁了你。”
☆、第四十章
盛夏在出院前意外的见到了一个人,看着陆然一手捧着一束花一手提着水果篮俨然一副来探视模样,如果忽略他脸上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定不会存有丝毫让人反感的痕迹。
手中拿着的花篮还是那种奇特的搭配,文心兰混合着几朵黄玫瑰,这在早先几乎明天都以陆然的名义被送到商氏,最终被她丢弃在了商氏的前台。
看到陆然的第一秒,在大脑还未来得及做出判断的时候,本能已经先行了一步,原先还是平整着的眉头微微蹙起,盛夏坐在病床上盯着来意不明的陆然,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陆然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然丝毫不在意盛夏语气中带着的警惕与防备,兀自走到窗边将花束和水果篮放在桌上,然后又顺势给自己找了个一次性杯子倒了一杯水,拖了一张凳子在床边坐下,一系列动作完成的极其顺畅,轻车熟路地好似已经演练了多次。
盛夏忍了半天才忍住嘴角的抽动,攥着被子的手紧了紧才长吁出一口气,继续去看陆然那张似笑非笑着的脸:“陆然,你过来不会为了要来做哑巴的吧?”
一直没有出声的陆然含笑对上盛夏警惕的眼神,在接触到陆然眼中流出的光泽时却是没来由得心里一紧,然后就听到陆然用一种叹息般的语气说道:“卿卿,你这样真的很让我伤心,我是来看你的呀。”
“看我的?”
“可不是嘛,报纸新闻上都写的明明白白的,全b市的人都知道‘商氏的总经理跟总设计师两人被凶恶的绑匪炸伤住院’这件事了。”
“可你来的目地是什么呢?”盛夏皱着眉看着陆然,有些不太相信他探病的理由,现在的陆然已经不是自己可以揣摩透的了。
陆然状似无奈地对着盛夏摊了摊手,面上一副无可奈何她的表情,可忽地伸手就去戳盛夏的额头,盛夏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吓到,本能地往后闪开了一些,结果没料到对方的手会在中途转变了方便落在了她的脸上。
“我担心你所以来看看你。”
“诶?”震惊的只剩下发出单音节的能力,陆然的眼中是她很久没有见到过的神情,简单透明,带着内疚与愧怍,就跟八年前他跟自己说对不起时的眼神一样,停留在自己脸颊的手很冰很凉,就像是死人的温度一样,虽说是轻抚着她的面颊却只是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一副不忍轻碰的样子。
“陆然你……”迟疑着想要开口询问,在她眼中的迷惑渐浓时,她却看到陆然眼中的透明再次被一团迷雾遮挡住,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过是昙花一现。
陆然收回了放在盛夏脸侧的手,漫不经心地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盛夏的半边脸颊,说出来的话明明是该让人心惊到心寒,可他却语气平常,连表情都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变动:“对不起,弄脏你了。”
盛夏没再说话,只是看着陆然在完成了一系列动作后将那张在她眼里什么都没有染上的纸巾扔到了脚下的垃圾桶中,然后再次抬头,换上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同她说道:“你以为你见到我应该会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才对。”
盛夏不置可否,却是她心里有很多的疑惑,即便警方已经随着陈广发的死而结了案,但心中还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就档案中记载,陈广发年轻的时候曾经当过兵,但因为在部队里寻衅打架而被开除,出来后家里人给他找了一份出租车司机的工作,在部队当过兵可以说得通他会炸弹的制作,还有具备的反侦察能力,因为有出租车司机的身份所以才能够在每次送来快递后迅速离开。
可是在跟陈广发的沟通中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性格冲动,行事偏激的人,这样的人是怎样做到在仇恨中蛰伏了半年直到盛夏回国后才出手的?又加上此前谢子俞的介入不得不让她觉得这其实跟八年前的绑架案一样,是陆氏和谢子俞合谋后的结果。
现在,陆然站在她的面前,用那种什么都明白的目光看着她,之前还有些怪异的心情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渐变得冷漠了起来,盛夏的表情的变化让陆然满意地勾起了嘴角。
“你既然来了且这么说了,我想我不用开口询问你也会老实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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