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2 / 2)
不记得过了多久,只知道阳光没有先前那么猛烈,并斜斜地从走廊的窗户照射进来,在地板砖投下一抹晕黄。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医生走出来,南宫暮雪认出他是外科的主任医师刘教授,连忙小跑着过去。
“小雪,我很抱歉……”因为私交还不错,加上南宫阙的身份,他们也算是熟识,所以要亲口说出那噩耗,刘崇明还是心有不忍。
仅仅是一句开场白,就足以令在场的两个女人脸色煞白,饶西莉更是站立不稳的几乎昏厥。幸好封予灏早有准备,在旁边及时地扶住了她。
南宫暮雪强忍住悲恸,用最后仅剩的一丝力量开口问道:“刘伯伯,是什么原因?”既然是个不好的消息,那她至少要弄清楚,老爸究竟是怎么走的。为什么向来开车都很谨慎,循规蹈矩的人会突然出了交通意外?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沉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刘崇明才沉声说:“连环追尾,后面的小车似乎是刹车坏了,没能控制车速,直接就撞上了你爸的车尾。而他毫无防备之下,就被后面的惯性一直往前推,然后也撞上了前面的车,三车连环。最后还是因为最前面的司机急中生智,撞到隔离栏上,才停了下来,否则恐怕更加惨不忍睹。”
那是在高速公路上,原本的速度就不低,撞击力几乎是正常的好几倍,如何还能全身而退?更何况在那辆车上,南宫阙坐在后座,巨大的撞击让他的身子毫无防备的往前冲,撞上了挡风玻璃再被抛出车外。就连前面的司机,都是当场死亡,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尽管如此,封予灏还是一下就听出了其中的不妥之处,轻蹙着眉头说:“即使是在高速公路上,最后面那辆车也必定是超速了,否则在那个路段限速八十的情况下,应该还不至于会撞得这么惨。”
当时南宫阙是从邻市办完事回来,按理说司机不会开太快才是,又不是急着去办案,他们的车子是正常行驶的,最关键的就是后面那辆。
得到他的提示后,南宫暮雪寒着一张脸,恨声道:“我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总而言之,这件事情绝对要他付出代价和该有的惩罚!”人命关天的事,凭什么他丫的可以在高速公路上横行?刹车失控?有这么巧吗?
现在谁的车子不是定期做维保?刹车出问题,要么是人为,要么就是故意开了辆有问题的车,不然怎么都说不过去。要出门的人,尤其是还要上高速公路,怎么可能不检查自己的车子呢?
搂着她的肩头,稍稍加重了手上的力量,封予灏低声说:“放心,此事不仅是你,我也不会轻易放过那个人的。”
敢算计他的未来岳父?活得不耐烦了吧?最可恶的是,那个罪魁祸首居然还抢救过来了,现在正在加护病房里,而南宫阙却因为坐在中间的那辆车,两头夹击的情况下就这样离开了人世。那无辜的司机据说家里条件还不太好,他是顶梁柱,这会儿出了这档子事,还不知道要如何生活。
他们还在讨论事故原因的时候,饶西莉挣扎着要走进急救室,嘴里还喃喃自语道:“我要去见老头子最后一面,怎么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就走了呢?你这个杀千刀的老头子……”
声音不大,却足以令在场的所有人闻之心酸,南宫暮雪的泪水因为看到这一幕而再度决堤,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那哭声溢出会让老妈更伤心。
见状,封予灏连忙扶着饶西莉往里走去,让这对相伴了几十年的夫妻可以见上最后一面。习惯了他们平时嬉笑似的相处,现在要面对一具冰冷的尸体,又怎能不让人心寒?最可怕的是,这还极有可能是人为造成的事故,让南宫阙死于非命。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迈着略显凌乱的脚步走进去之后,饶西莉倒很平静,不哭不闹,两眼一直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躺在手术台上的人。
走近一看,那张黝黑且爬上皱纹的脸上还有着血迹,那被撞伤的额头还能看到明显的伤口。她没有哭泣,更没有咒骂那个肇事者,只是从旁边拿过一条毛巾,默默地给他擦脸。那样子就像是以前生病的时候,在照顾他一样。
“老头子,你看看你,去见**也不收拾一下自己的容貌,形象问题还是要注意的。”轻轻擦去血迹后,轻声问身后的人:“刘教授,有推子吗?我给老头子理发,本来是打算等他办事回来再陪他去的,没想到他性子急,这就走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始终很平静,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就是在闲话家常,并不觉得南宫阙就这样离开有什么不妥。
一旁的南宫暮雪早已看不下去,转身扑到封予灏的怀里无声地抽噎着。他们一家三口向来相处得很和睦,现在突然就这么失去了主心骨,又怎么可能不伤心不难过?可是老妈越是这样,她就越担心,相比之下,倒宁可她来个哭天抢地,也不要她如此隐忍。
静谧的空间里只有那电推子理发时发出的声音,还有南宫暮雪偶尔的啜泣声,大家都保持着庄严肃穆的状态,唯恐打扰了这气氛。
剪下的头发,饶西莉小心翼翼的用布包起来,那谨慎的样子,仿佛手里捧着的是稀世珍宝,生怕稍微用力就会碰坏了。
实在看不下去,南宫暮雪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痛哭道:“妈,你别这样好不好?我求求你哭出来吧,那样还会好过一些啊!”她这个看似平静的样子让人担心,别把老太太憋出毛病来才好。
谁知她的劝说完全不起作用,饶西莉反而淡笑着说:“小雪儿啊,你老爸最不喜欢看到人家愁眉苦脸的了,整天都说家里要充满欢声笑语,所以啊,我们也不要太难过。人都走了,哭也不能把他给哭回来,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你想想吧,也许你老爸的灵魂还在我们的周围,他并没有走远呢?只不过换了一种形式存在而已,这么一想,也就不难过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因为她这番话而愣住了,需要多大的智慧才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想通这样的道理?一个人的心要有多坚强,才能在失去枕边人之后,还能如此自我安慰?不得不说,她乐天的性格在这个时候,还是有一定作用的,至少在老伴撒手人寰时,她没有倒下。
似乎方才在急救室外担心落泪的人不是她,就如同她的背脊,一直都那么挺拔,没有什么能把她打倒。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饶西莉头也不回地低声补充道:“那个肇事者,你一定要查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能让你老爸走得不明不白。查明真相,我们才能告慰他的在天之灵啊!”她能接受老伴去世的残酷事实,并不表示她就稀里糊涂地放弃追究责任的权利。这件事孰对孰错一目了然,若是有人故意为之,她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含泪点了点头,南宫暮雪将她搀扶到一边,任由护士把那块白布拉高,直至完全盖住老爸的脸,泪水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掉。从此天人永隔,再也不能听到老爸那苍老的声音宠溺地叫她“小雪宝贝儿”了。
走过去站在身后搂着她们的肩膀,封予灏沉声说:“别担心,这件事我不会袖手旁观,无论如何都要给伯父一个说法。”
追悼会在三天后举行,前来的亲友和警界的人士都很多,因着南宫阙的身份和交际圈子,大家都纷纷表示惋惜,原本他还可以在这个岗位上再奋斗几年的,如今却走得这么突然。
作为饶西莉认可的女婿,封予灏也参与到这次的丧事办理中,甚至还是他忙前忙后地张罗了这场丧礼,倒让伤心的母女俩省了不少心。和南宫暮雪披麻戴孝的束手站立,宛如一对孝顺的后辈,带着谦谦在给来宾鞠躬谢礼。
眼角的余光瞥见门口将要走进来的人时,他愣了一下,很快就恢复镇定,只是忍不住觉得纳闷,他来这里干什么?
安舜禹先是朝他们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以示打招呼,然后径直走到棺材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这才走过来向饶西莉表示慰问。南宫阙在a市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抛开南宫暮雪这层私交不说,单是社交礼仪上也该当过来问候一声。
让封予灏好奇的并不是他的出现,而是与他同行的两个保镖,他们的西装领口处别着一颗不太引人注目的银质小东西。看似是普通的装饰物,但是那特别的图案却让他不得不留意。在他的印象中,这似乎是欧洲某个神秘教会的标志,这个安舜禹和那个教会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呢?为什么他的人会是教会中人?莫非他自己也在里面身居要职?
这个疑问在他的心里深深扎了根,等忙完南宫阙的丧事,一定要花点时间去调查一下这个人才行。虽然目前来看对他没有任何的威胁,但是弄清楚总没有坏处,就不知道究竟是敌是友了。
南宫阙死因调查的事情,根据交警方面的初步了解,证实肇事车辆的刹车有人动过手脚,所以此事由刑警队介入。而秦队长身为南宫阙的得意门生,想到自己的老师死得这么惨,就更是摩拳擦掌的要为他报仇。
那位肇事者在加护病房内昏迷了两天之后,总算醒来了,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开口就承认自己是故意找机会对南宫阙下手!
听秦队长的介绍,这个叫陈志勇的男人前两个月刚从监狱里出来,先前犯了事被关进去,还是南宫阙亲手抓的。现在刑满释放后,就想着要报复,无奈平日在公安局里人来人往,还都是警界的精英,他无从下手。于是思来想去,就找了这么个办法,行动之前,他自己也没想过还能全身而退,没想到还能捡回一条命来。
似乎这么说来,这件事情就算是了结了,陈志勇也主动认罪,最后必定是以故意谋杀罪再对他判刑。可是南宫暮雪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样会不会太简单了呢?
私下拜托傅岩安排组织里的其他人去做了秘密调查,这陈志勇的家里还有个年迈的老母亲,因为父亲早逝,他是母亲辛苦拉扯大的。在监狱里服刑的时候,也是表现良好才得以提前出狱,从他的日记中不难看出,他还是挺孝顺的。
按理说,这样的人在出狱后应该安守本分,好好照顾老母亲过日子才是,怎么会生了报复的念头,毁掉自己的下半生呢?尤其是对那一直都期盼着他早日归来的老母亲,该是多大的打击啊!
最诡异的是,发生车祸之后,陈志勇的母亲就被接到了一个远房亲戚的家里住,对外宣称是互相有个照应。而令人想不通的,是那亲戚家竟突然起了洋房!这怎能让人不好奇?虽说是在市郊,不算得贫困的地方,但无缘无故就建新房,还偏偏是在陈志勇的母亲搬过去之前?这也太凑巧了吧?
之前陈志勇坐牢十年,他的母亲也没有去任何亲戚家住,都是自己一个人靠着低保生活。现在仅仅是出了车祸,还没查明原因之前,就做了妥善的安排。让人起疑的还是那远房亲戚家的经济问题,根据邻居们的介绍,他们家似乎经济条件很一般,最近也没听说发了什么横财,突然就有了一大笔钱说要建房子。还很着急的找人来立即开工,好像怕那些钱会不翼而飞似的。
正是如此,才让人觉得纳闷,所有的事情都凑到一起,就不由得不令人怀疑了。与此同时,封予灏也安排了下属去跟进这件事,所以两路人马得到的消息是一样的。
聚集在别墅里,众人的脸色都很凝重,按照目前的情形来看,这个陈志勇很有问题。也许他那里才是突破口。
“我们去打探过,他那个远房亲戚根本就没有钱,据说这钱还是陈志勇给的,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喝着上好的春前龙井,傅岩淡淡地说。这件事即使南宫暮雪没有开口,他也会主动介入,谁让那些家伙动了他组织里的人呢?
别因为他们人丁稀少而小瞧了去,实际上他们不过是根据任务的需要,各司其职。最近要对封予灏不利的那些人似乎老实了很多,他们自然也变得清闲起来,所以更加全力以赴地把精力全都放在追查南宫阙的死因上。
听了他的信息,君少宇接过话茬道:“他在监狱里能有什么经济来源?而且刚出狱就有了一大笔钱,显然是要留给母亲养老送终的。我们不妨大胆的设想,有人给了他钱,让他去谋害伯父。可是会谁会跟伯父有这样的深仇大恨呢?”
虽然当年陈志勇是被南宫阙亲手送进去的没错,可是不过就是坐牢而已,他甚至还交代里面的狱警多多照顾,别让其他犯人去欺负陈志勇。做这么多事情,无非就是觉得他的家境贫寒,值得人同情,即使陈志勇不会感恩,也不需要恩将仇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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