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2 / 2）

她现在已经失去了和叶迟一争长短的念头，也就只当是对待和自己地位相当的普通神祗，凝出波浪请他们乘坐。温彻斯特倒是熟悉神的手段，礼仪周全地道了谢，一只手就平稳地托起熊身，毫无烟火气地把叶迟带到了海里。

波涛女神的目光尽量绕开巨大的熊猫，冷淡矜持地对拥有她更习惯外表的温彻斯特说道：“我们这就要出发了，可能有些颠簸，不要害怕。”

趁着他们两人说话，叶迟先施法收起桅干上晒着的蜇皮，然后才四肢着地，以最平稳的姿势站在水皮上。他身旁除了女神和银龙之外，那几名侍女也是化成人形的美貌海妖，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群俊男美女陪侍着荒淫的胖达王，看得船上那群海妖唏嘘不已，连连向海神祷告，愿他们永远都不再遇到可怕的胖达王和被他洗了脑的男人们。

波涛女神驾驭海浪速度比飞翔还快，尽管有神力庇护，他们感觉不到迎面吹来的长风，却还是能听到空气磨擦的呼啸声，看到两旁翻起的白浪。海平线上不时出现一个个小岛，然后像子弹一样向他们撞来，擦身而过后又消失在身后的海平面上。

以这样快的速度行进了三四天后，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座巨大得看不到边界的岛屿，若不是女神提前说明，叶迟几乎要错以为自己到了另一片大陆。岛上种植着瑞珀提埃大陆上所没有的各色奇异植物，植株茂盛、色彩炫丽动人，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花草香气。林中四处交响着清脆婉转的鸟鸣声，时不时能见到一些外表乖巧可爱的小型魔兽，都不懂得避人，连熊猫那样的凶猛食人兽也敢偎上去。

岛上密林环抱的中心堆起一座不过百余米的平缓小山，顶部则矗立着比玛蒙帝国王宫还大，足有数百个房间的精美神殿。神殿的材质细腻温润，用金箔和鲜艳的矿物颜料绘满了壁画，装饰着大颗的珍珠、贝母、珊瑚和水底宝石矿出产的各色宝石。圣西司笃的塑像是用魔法铸成，仿若真神站在圣坛上，出入的虔诚祭司和牧师也都俊秀绝伦，穿着丝绸长袍，身上缀满了宝石，审美简直要和龙族重合了。

而这里还并不是海神真正的神苑，只是他散步的花园而已。

同样都是神，怎么生活品质就能差这么多呢？叶迟想起自己在山下那座破烂兽神殿改造的粗糙石殿和肌肉发达的兽人牧师，特别是狰狞得完全看不出是熊猫的神像，微妙地生了出一点仇富心理。

波涛女神把他们引入神殿深处，带到一间刻有传送阵的空旷房间。叶迟巨大的身体侧过来，艰难地塞进了高大的雕花铜门，终于进了房间。亏得神殿里的房间宽阔，传送阵也是能容多人同时传送的大型阵，他才能将身子将将塞进阵法魔文里，温彻斯特则坐在他肩头，在女神神力作用下一起坠入了无尽光芒中。

从传送阵另一端出来，就连空气也和之前所处的人类世界不同了。

他们所处的正是一座海中之城，头顶上的天空像是海洋馆一样映着纯黑的神秘海水，不时能看到各色鱼类游过结界顶上。传送阵外是一片花园，来往穿梭着许多侍神的女海妖，都是一样的单肩长裙，头上束着珍珠和宝花的花冠，身上缀满了缎带。波涛女神比他们晚一步从传送阵出来，带着侍女走上另一条白砂甬道，引领叶迟和温彻斯特去谒见海神。

海神圣西司笃居住的宫殿比岛上的神殿更精美华丽，叶迟他们进去时，圣西斯笃正在殿外水池前饮酒。他的长发和眼眸都是海水般的深蓝，五官俊美风流，天生一副桃花相，左手托着金杯斜倚在长椅的软垫上，微笑着和身旁地毯上举杯浅酌的海妖说话。

那只海妖是他们在殿中见到的唯一一个还保持着鱼尾的，脸颊被长长的金发遮着看不清楚，但只听那优雅的声线便能分辨出其身份——竟是他们这趟出海的目标，叶迟心心念念怕被人淹死的假海妖西尔维斯。

他们离那两人还远，只能隔着灌木丛和花墙听到一声半句：“……当然有最华美丰厚的皮毛和软嫩的肉垫，所以我也能接受他偶尔变成类人外表……不，鳞片什么的手感不好……”

叶迟的头位置较高，目光又有黑眼圈掩护，不着痕迹地就将苏维痛苦的神情收入眼中。他毫无身为抢人男友的第三者自觉，狠狠替这位女神骂了负心汉西尔维斯两声。波涛女神其实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她很快调整好神情和心态，然后就迎来了自家主神的补刀：“难怪你一直不接受苏维，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受光明神控制而不敢接近其他神祗，原来是因为她没有足够厚的脂肪和浓密的毛皮。”

难道美貌也有错吗？女神这口气终于咽不下去了，愤然直飞到海神座前，从手上拆下几枚镯子狠狠掼到精灵面前的地板上，厉声骂道：“西尔维斯，你践踏了我的爱情和尊严，就当我这辈子没认识过你好了！你抱着你的胖达王去爱吧，祝你做丨爱时被他一翻身压死！”

西尔维斯迅速接住溅起的宝石碎片，真诚地向女神道歉：“对不起苏维，我愿意祝福你拥有更珍视你的理想爱人，但我真心爱的人只有胖达王。他新奇可爱的外表和慢吞吞软绵绵的动作实在是太吸引人了……”

海神事不关己地喝酒看热闹，偶尔劝上一两句，一抬头忽地看到远处花丛后露出一颗巨大的熊猫头，顿时连嘴里的美酒都咽不下去了，怔怔然盯着那只不停迈近的巨兽。

直到西尔维斯眼角余光同样扫到那一处，用一种饱含深情和雀跃的声调呼唤道：“我亲爱的胖达王，你终于想起来寻找我了吗？”

这句话中实在泄露了些酸意，苏维又狠狠跺脚踩碎了几块地砖，海神震惊得从自己的长椅上座了起来，终于把那只四爪着地，摇摇晃晃地走向他们的熊猫收进眼底：“你……你深爱的就是这么大的……恕我失礼，你们的体型相差得也太……”

叶迟和温彻斯特默契地假装自己的耳朵聋了，没听到这位神祗在说什么。西尔维斯兴冲冲地踩着一地碎宝石，用扁形的柔软尾尾鳍一弹一弹地跳过去，绕过温彻斯特扑向后面前爪并起、后腿分开直身坐着的大熊猫。

他跳得实在太辛苦，尾巴上精美的鳞片也被地上的碎片搓掉不少，叶迟都看不下去了，一口吸回他体内的妖力，把他重新变成尖耳长腿的精灵。精灵身上已穿了件华丽的长袍，只是鱼尾和腿的长度有差距，双脚与一截小腿都露在袍子外，倒有几分野性的诱惑。

有了腿之后，精灵的行动更为灵活，当着海神和曾经的爱慕者波涛女神的面投进大熊猫怀里，幸福地用脸颊蹭着叶迟的柔软肚皮。在这巨大兽体和纤细精灵的对比冲击之下，满身珠宝的银龙都有些黯淡，在叶迟介绍之前海神都没发现他的存在。

温彻斯特这个名字十分普通，但身为神圣巨龙，又叫温彻斯特的存在就只有一位了。海神圣西斯笃终于扔下了手里的酒杯，苍蓝的眸子蓦然掀起一阵风暴，站起身来问候：“温彻斯特，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你。父神现在还在吗？这位胖达王是父神的继承者，还是他所创造的最后造物？”

他虽然称呼创丨世神为父神，但实际上是海洋中自主诞生的神祗，并非像温彻斯特这样由创丨世神亲手创造的存在，因此在万年前的神战中他始终呆在大海深处保持着中立姿态。神战终于结束的四千年后，这位创丨世神的使者突然出现，他首先担忧的还是会有新的战争掀起。

但光明神座下的杀手和创丨世神最后的造物同时汇聚在这位新生神祗身边，这让海神更加理不清头绪。

温彻斯特不假思索地答道：“这位胖达王是自主诞生的新神祗，我是蒙他救援才能脱离禁锢重新行走在阳光之下。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所以我就以身相许了。您可以不必担心我把创丨世神与光明神的恩怨带到这里，因为我现在已经是胖达王的人了。”

而且胖达王已经成了光明教会攻打的对象，还是他认定的创丨世神继承人，当然这些就没必要跟这位不涉战争的中立神祗提了。

海神暗暗出了口气，刚想说些什么，俊美的脸庞忽然又扭曲了起来——他刚刚听到了什么？以·身·相·许！这只巨大的熊猫有什么样的魅力，先是精灵族的西尔维斯为了他拒绝了美丽的海中女神，温彻斯特这只创丨世神亲手创造的、最坚定的神之使徒，竟也要改换信仰对象了？

他的目光再度移到了看起来胖乎乎不大灵活的胖达王身上，桃花眼瞪得滚圆，拼命从叶迟身上找可以称得上雄性魅力的地方。从那圆润的大脸、肉乎乎的身材、富有特色的黑眼圈、腿间和巨大身体完全不相符的迷你熊猫……

他的目光太过炽烈，叶迟忍不住挪了挪前爪挡住最要紧的部分，低头致意：“不好意思，我之前吃了吃巨大的海蜇，里面的能量还没完全消化，所以没法子变小。”

这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可就算变小了，真的有法子像温彻斯特说的那样“以身相许”吗？

圣西斯笃有些恍神地派人送上了酒和水果、海鲜，宴请这位富有他无法理解魅力的新神祗；而作为礼尚往来，叶迟把那张巨大的干海蜇皮拿出来用热水发开，浇上盐、柠檬汁和香草混合调料，当作一道凉菜推荐给海神。

圣西斯笃终于动容，赞叹道：“您真是一位勇士，连这种复眼巨海怪都能吃。从没有人把它们当作食物，连我的属神们遇到这些海怪都会绕路走，更没法弄来这么大的完整的外皮。”

他不吝语言赞美叶迟的丰功伟绩，却迟迟不敢去尝那个活着时既可怕又恶心的东西。温彻斯特却极为淡定地品尝了几口海蜇皮，然后给了这食材一个仅次于螃蟹的分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