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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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著名遗传学家贝特朗·佐布里斯特登上了“门达西乌姆号”,请求给他安排一个安全的地方进行工作。教务长当时认为佐布里斯特是在计划开发某种秘密医疗程序,申请专利后将进一步增加佐布里斯特的财富。“财团”以前也曾受雇于一些疑神疑鬼的科学家和工程师,他们喜欢在完全与世隔绝的情况下工作,以防自己的奇思妙想被人剽窃。

基于这一判断,教务长接受了这位客户。在得知世界卫生组织的人开始寻找佐布里斯特时,他并没有感到意外。甚至当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伊丽莎白·辛斯基博士亲自出面查找佐布里斯特的下落时,他也没有多想。

“财团”所面临的对手向来都很强大。

“财团”如约履行了与佐布里斯特之间的合同,没有问过任何问题,并且在这位科学家的整个合同有效期内挫败了辛斯基寻找他的一切尝试。

几乎是整个合同有效期。

合同到期前不到一个星期,辛斯基终于获悉佐布里斯特在佛罗伦萨。她立刻出马,侵扰并追捕他,逼得他自杀身亡。教务长第一次未能如约提供保护,而这一点……以及佐布里斯特自杀时的怪异情形一直让他无法释怀。

他选择了自杀……而不愿意被抓?

佐布里斯特究竟在保护什么?

佐布里斯特死后,辛斯基没收了他保险箱里的一件物品,而“财团”此刻正在佛罗伦萨与辛斯基短兵相接,展开了一场高风险的寻宝大战,想找到……

找到什么?

教务长本能地将目光转向了书架,转向眼神迷乱的佐布里斯特两星期前送给他的那本巨著。

《神曲》。

教务长取出那本书,拿着它走回办公桌旁,重重地丢在桌上。他用颤抖的手指将书翻到第一页,又看了一遍佐布里斯特的题词。

我亲爱的朋友,感谢你帮助我发现这条路径。

整个世界也会因此感谢你。

教务长想,首先,我和你从来就不是朋友。

他将题词又看了三遍,然后将目光转向他的客户用红笔在日历上画出的鲜艳圆圈,明天的日期赫然在目。

他转过身,久久地凝视着天边。

四周一片寂静,他想起了那个视频,想起了协调员诺尔顿早些时候在打给他的电话里说的话。我认为你或许想先看看,然后再上传……里面的内容非常令人不安。

这个电话仍然让教务长感到不解。诺尔顿是他最优秀的行动协调员之一,提出这样的请求完全不是他的风格。他应该知道规矩,不能超越协议规定的范围提出建议。

他将《神曲》放回书架,走到威士忌酒瓶旁,又倒了一杯。

他得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54

圣玛格丽特教堂也被称作但丁教堂,它的圣所与其说像教堂,还不如说更像一个小礼拜堂。虽然只有一间小小的礼拜室,这儿却是但丁信徒们经常光顾的地方。他们敬畏这个圣地,将它视为伟大诗人一生当中两个关键性事件的发生地。

据说,就是在这座教堂里,年仅九岁的但丁第一次见到贝雅特丽齐·波提纳里。他对她一见钟情,一辈子都对这个女子念念不忘。让但丁痛彻心扉的是,贝雅特丽齐后来嫁给了另一个男人,年仅二十四岁便离开了人世。

几年后,也就是在这座教堂里,但丁迎娶了杰玛·多纳蒂。即便是在伟大的作家和诗人薄伽丘的笔下,这个女人也不适合当但丁的妻子。这对夫妇虽然也生儿育女,相互之间却几乎没有任何亲昵表现,但丁被放逐后,夫妇俩似乎谁也不急于再见到对方。

但丁的毕生之爱过去一直是而且将来也永远是已经离世的贝雅特丽齐·波提纳里。但丁虽然对她知之甚少,但无法抵挡对她的怀念,她的幽灵成为激发了他最伟大作品的灵感的缪斯女神。

但丁脍炙人口的诗集《新生》里对“天国中的贝雅特丽齐”的赞誉之词俯拾皆是。《神曲》更是满怀崇敬地将贝雅特丽齐描述为引领但丁穿过天堂的救星。但丁在这两部作品中表达了他对这位遥不可及的女子的渴慕。

今天,但丁教堂已经成为那些单相思的伤心恋人们光顾的圣地。年轻的贝雅特丽齐本人就安葬在这座教堂内,她那简朴的坟墓是但丁迷和同样为情所困的恋人们的一个朝觐点。

今天早晨,兰登和西恩娜穿过佛罗伦萨老城弯弯曲曲的街道向教堂走去。这些街道变得越来越窄,最后成了名副其实的人行道。偶尔会有一辆本地汽车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在这迷宫里慢慢移动,迫使行人们将身体紧紧贴在两边的建筑上,让它通过。

“前面一拐弯就是教堂。”兰登告诉西恩娜,希望里面某位游客能够给他们提供帮助。他知道他们找到一位厚道人的机会已经大增,因为西恩娜重新戴上了假发,兰登也已经又穿上了上衣,两个人都恢复了正常状态,从摇滚歌手和光头仔……变身为大学教授和面目清秀的姑娘。

兰登为重新做回自己而松了口气。

他们大步走进一条更为狭窄的小巷——普雷斯托街。兰登扫视着周围不同的门洞。这座教堂的入口很不好找,因为建筑物本身就很小,没有任何装饰,而且被紧紧夹在另外两座建筑物之间。人们经常从它身边经过,却没注意到它。说来也怪,人们更容易借助耳朵而不是眼睛来发现它。

圣玛格丽特教堂的一个独特之处在于,它里面经常举行音乐会,而在没有安排音乐会的时候,教堂里会播放这些音乐会的录音,让游客随时可以倾听音乐。

不出所料,当他们沿着小巷前行时,兰登听到了隐隐约约的音乐声。音乐声越来越大,直到他和西恩娜站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入口前。唯一能够证明他们确实找对了地方的是一块小指示牌——与但丁故居博物馆鲜红的横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上面低调地宣称这里就是但丁和贝雅特丽齐的教堂。

兰登和西恩娜从街道走进阴暗的教堂内,周围的空气凉爽多了,音乐也更大声了。教堂内部的装饰朴实无华……空间比兰登记忆中的要小。里面只有几个游客,有的在交谈,有的在写日记,有的则安静地坐在长凳上欣赏音乐,还有几个人正在仔细观看里面收藏的奇特艺术品。

除了奈里·狄·比奇设计的圣母祭坛外,这座礼拜堂里的原有艺术品几乎全部被当代艺术品所取代,这些当代艺术品表现的都是两个名人——但丁和贝雅特丽齐,这也是大多数游客寻找这个小礼拜堂的原因。大多数画作描绘了但丁初次见到贝雅特丽齐时的渴望眼神,诗人在其自述中说,他对贝雅特丽齐一见钟情。这些画作的质量参差不齐,依照兰登的品位,大多为低级庸俗之作,放在这里极不合适。在其中一幅画作中,但丁标志性的带护耳的红帽子仿佛是但丁从圣诞老人那里偷来的。不过,诗人仰慕地凝望着他的缪斯女神——贝雅特丽齐,这一主题的反复再现表明这是一座关于痛苦爱情的教堂——毫无结果,毫无回报,毫无收获。

兰登本能地将目光转向左边,看着贝雅特丽齐·波提纳里很不起眼的坟墓。这是人们参观这座教堂的主要原因,尽管并非冲着这座坟墓,而是冲着它旁边那个著名的物件。

一个柳条篮。

这天早晨,一如往常,简朴的柳条篮就放在贝雅特丽齐的墓旁,一如往常,里面装满了叠好的纸片——每一张都是游客手写给贝雅特丽齐的书信。

贝雅特丽齐·波提纳里已经成为失恋者的守护神,而且按照由来已久的传统,人们将亲笔写给贝雅特丽齐的祈祷放进篮子里,希望她能够为书写者助一臂之力——激发某个人更加爱他们,或者帮助他们寻找到真爱,甚或给他们力量,让他们忘却某位已逝的恋人。

多年前,兰登正痛苦地为一本艺术史著作做研究。他曾经在这座教堂里伫足,并且在柳条篮里留了张纸条,恳求但丁的缪斯女神不要赐给他真爱,而是给他一些曾经让但丁创作出鸿篇巨制的灵感。

在我的心中歌唱吧,缪斯女神,通过我来讲述故事……

荷马《奥德赛》的第一行看似一个十分适宜的祈愿,兰登暗自相信自己所写的这段话确实让贝雅特丽齐赐给了他神圣灵感,因为他回到家后非常顺畅地写完了那部著作。

“对不起!”教堂里突然响起了西恩娜的声音。“能请大家听我说一句吗?每个人?”

兰登猛地转过身躯,看到西恩娜正大声冲着散落的游客说话。所有游客都望着她,显得有些紧张。

西恩娜冲大家甜甜地一笑,用意大利语问是否有人碰巧带了一本但丁的《神曲》。在遭遇了一连串白眼和摇头之后,她又用英语试了一遍,却同样一无所获。

一位老太太正在清扫祭坛,她冲着西恩娜嘘了一声,用一根手指压住嘴唇,示意她保持安静。

西恩娜回头望着兰登,皱起了眉头,仿佛在说:“现在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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