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2 / 2)
玉破禅眼瞧着她很有些闷闷不乐,越发愧疚起来,只觉得自己不仅没叫她过上跌宕起伏、慷慨激昂的日子,还要被人攀扯,遭受无妄之灾,草草吃过了饭,听初翠来回说金兰桂那边血止住了,便早早地催促金折桂睡觉,自己还跟往常一样在她脚边替她按脚,听见门外动静,便叫人进来。
初翠远远地站在纱门边,听着动静心知金折桂睡了,便轻声道:“悯郡王妃听说少夫人叫人看着那女人,只当少夫人护着那女人跟她过不去,躺在床上喊着要把那女人打发得远远的,不然她就上折子告发悯郡王孝期里淫、乱。”
玉破禅皱了皱眉头,这他眼中,叫金兰桂气不过,是没法子跟叫金折桂声名受累相提并论的,想也不想就道:“别理会悯郡王妃,那女人万万不能叫她伤着。告诉悯郡王,已经有人等着那女人出事,然后在子规城里嫌弃腥风血雨呢。”
“是。”初翠偷偷向床上看一眼,见玉破禅跟金折桂分头睡,纳罕道:百年修来共枕眠,怎地这两人不喜欢一个枕头睡觉?不敢再看,赶紧退了出去。
玉破禅又等了一等,待听见金折桂彻底睡熟了,便从床上起来,把被褥帐子掖好,拿出门后早准备好的竹竿,又把包袱里的珠网拿出来,见那网果然不出意料地缠在一起,耐心地坐在床边脚踏上对着灯慢慢地解开,听见床上的动静,不禁吓了一跳。
待听见山寨里的鸡啼叫了一声,整张网才整理好,拿着竹竿把网慢慢地挂在他早趁着金折桂不注意时在屋顶上留下的小钩子上。挂时,悬垂下来的珠子又挂到网上,少不得要再把网拆下来整理一番,再次挂上。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终于敢在五更前,把网挂到屋顶上。
眼瞅着天快亮了,玉破禅望着满屋子星光,举起袖子,便见自己袖子上也有淡淡的荧光,撩开帐子坐在床边,望着熟睡中的金折桂,见她侧向一边睡得久了,谨遵她的叮嘱替她翻身,手在她脸上拍了拍,先想拍醒她叫她醒来看,随后又觉她自己乍然发觉了,才有意思,于是便爬进床里,拉着被子角囫囵睡去。
鸡鸣犬吠声中,听见一声声呼唤,玉破禅睁开眼睛,见金折桂还睡着,便推了推她,“桂花,醒了。”
金折桂新近越发嗜睡,唔了一声后睁开眼睛,眨巴了几下眼睛,这才撩开帐子出去。
什么反应都没有?就连一声惊叹也没有?玉破禅大为失望,只觉得一番苦心白费了,不禁埋怨玉妙彤多事,自己个出了帐子,两眼酸涩不已地抬头向屋顶上看去,只见屋顶上挂着的夜明珠白日里暗淡的很,竟是一点光彩都没有,就像个鱼眼珠子,不禁恍然大悟。
起床洗漱一番,吃了饭,才出门,就见梁松匆匆赶来,便迎上去问:“梁大叔,一大早,有什么事?”
梁松先向门首站着的金折桂一笑,领着玉破禅走开一些,才说:“城外小前辈的像被砸了。”
玉破禅不由地睁大眼睛,虽说那像在他跟金折桂眼中只是个笑话,但平白被砸了,也叫人闹心得很,摩挲着下巴,冷笑道:“这是有人妄想把往日折桂做过的事抹去呢。”若是把当初金折桂跟他修建黑风寨、子规城的动机掩去,指不定人家以为他们两个中原人跑到这地方安营扎寨是不安好心呢。
梁松点头道:“我也是这么琢磨着,虽不求人人为小前辈歌功颂德,却也容不得人平白无故污蔑她。”
“叫人把折桂小小年纪风雪夜为救鲜卑人出塞的事写成话本子,再排出戏来。”
“就是,凭什么不能把自家做过的事张扬出来?如今小前辈救过的人还在,就有人敢污蔑她是个仗势欺人的人,若那些人都不在了,污蔑小前辈的人更多。”梁松对玉破禅的话深以为然,那些想挑拨两族纷争的人,不对付玉破禅,先把矛头对准了金折桂,可不就是因为金折桂因是女子,更得人心嘛。
“说起写画本戏词来,月娘最是拿手——况且,只有大仁大义,未免没多少人爱看,不如,加上去一些风花雪月?比如,八少爷对小前辈的欲拒还迎,小前辈的痴心不改?”自己的婆娘自己疼,梁松心知月娘因要照顾瞽目老人,平素不大出头,就在金折桂、戚珑雪身边显得平庸,此时听说要写戏词,第一个就想到月娘头上,如此也算是给她一个出风头的机会。
“那就多谢梁婶子了。至于城外的塑像,不必叫人去收拾,就摆在那,但看,折桂的塑像没了,到底是大快人心,还是惹得人群情愤慨。只是,那个欲拒还迎,改成阴差阳错吧。”玉破禅心道那些人太过心急了,若过个几十年,大家伙都忘恩了再砸塑像,指不定就没人在意了,如今,哼哼,如今顾念金折桂恩情的人还在呢,砸了塑像,偷鸡不成蚀把米。
“别叫折桂知道,免得她堵得慌。”玉破禅道。
梁松答应一声,赶紧回去跟月娘说。月娘乃是花魁,一等的花魁,自然会闲来无事提着笔管写几首藏而不露情意绵绵的诗句送给恩客,写个戏词,自然也不在话下,听梁松叙述一番那冬日里的情景,当即便下笔如神地匆匆写了起来,草草写了两页,除了辞藻太过纤巧哀戚,须得梁松润色后才有豪迈之风外,其他再无可更改之后。
且说玉破禅说不管,却还是不由地骑马向城外转了一圈,眼看着不少鲜卑庶民嘴里骂着砸塑像的人,又费心地把塑像重新树起来,不禁感慨万千,发誓再不叫金折桂遇上瓜州城外被众人排挤的那一幕。重新进城,又惦记起那夜明珠做成的星河,犹犹豫豫地想,若是她发现了星河时,自己又在她身边陪伴,岂不是叫那星河黯淡无光?于是在城里办了几件事,才过午时,就早早地回了黑风寨,在自家屋子里不住地抬头向屋子上看,猛地想起若是珠子黯淡无光的时候叫金折桂看见也不美,便又领着她去瞽目老人那边坐了半日,在瞽目老人那吃了晚饭,便又携手带着两只徒有其表的恶犬巡视山寨,见天色大黑,才带着她向小楼来。
远远地,就瞧见屋子里有荧光从窗户射出,惹来一群小儿跳着脚看。
“那是什么?”金折桂也诧异了。
“不知道,莫非是有神仙下凡?”玉破禅心说饶是金折桂知道是什么,当真见到了,定也被吓一跳。
金折桂纳闷得很,心想这年头,就算是灯光也没那么亮啊,握着玉破禅的手,便匆匆过去。
“你们屋子里怎么了?”蒙战抱着女儿过来,身边带着戚珑雪,问话的时候,就已经毫不客气地迈步进了屋子里。
“破八说是神仙下凡。”金折桂笑着去逗阿菲,见的阿菲一张粉嫩小脸上挂着跟蒙战一样略显得憨厚的神情,不禁拿手去戳。
“走,我们去瞧瞧。”蒙战对戚珑雪道,一家三口便上了楼梯。
“蒙战!”玉破禅不禁咬牙切齿,这等良辰美景,正该静悄悄地叫他表露对金折桂的愧疚之情,蒙战一家三口没点眼力劲地过来凑什么热闹?若是今晚上金折桂陶醉在星河中,指不定自己就能……
☆、第182章 夫妻
想法虽好,奈何现实总是残酷的。
不等他们二人进入屋子里,就已经听见蒙战那一把年纪依旧清脆的声音。
“阿五快看,牛郎织女星。”
“阿菲,那是勺子星。”
“小前辈,你让开点,挤到阿五了。”
听到“挤到”二字,因为有大煞风景的蒙战一家三口在,一直恹恹地慢吞吞走在后头的玉破禅一步跨过三层台阶,快速地进到屋子里,推门后,只见蒙战合不拢嘴巴地拉着戚珑雪抬头看星星,方才还在蒙战怀中的阿菲已经被塞到金折桂怀中了,此时,阿菲正骑在金折桂的肚子上。
玉破禅接过流着口水仰着头看屋顶上星河的阿菲,拿帕子给她擦了嘴,暗暗瞪了眼蒙战,见蒙战深情款款地把天上星宿指给戚珑雪看,便清了清嗓子,道:“桂花……”
“阿五,我一直想叫你见一见马王谷的星河,今日终于能如愿了。你不知道,我在马王谷的时候,每天晚上仰头看着清澈的星河,就想,若是你也在,马王谷就成仙境了。”蒙战握着戚珑雪的手,深情款款地望着她秀美的眸子,感叹道:“我蒙战三生有幸,能跟你结发为夫妻。在马王谷的时候,对着漫天繁星,我就发誓,今生若能娶到你,我宁愿下辈子,下下辈子,做一堆真真正正的牛粪。”
“蒙大哥——”戚珑雪感动之下,竟落下几点眼泪,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待要说话,不禁又呜咽住。
“阿五。”蒙战也哽咽了,抬手替她拢了拢秀发,“头会子见你时,我就想,这么一个钟灵毓秀的女子,莫非是天上下凡的仙女不成?”眸子中,披着夜明珠荧光的戚珑雪肌肤越发晶莹,眼睫上挂着一层银霜,楚楚动人,一颦一笑,都叫人魂牵梦萦。
“我那会子就想,哪里来的傻小子,不知将来哪个倒霉嫁了他。”戚珑雪因蒙战难得说出这么柔情蜜意的话,不禁羞涩起来。
“女儿不要了?”玉破禅懊恼地插嘴,他昨晚上忙活一夜,就为了听蒙战这些叫人起鸡皮疙瘩的话?——虽说蒙战说的这些话也是他想说的,但自己说,跟听旁人听,总是不同的。
“你不是说她是你儿媳妇吗?抱走吧。”蒙战眉头微皱,显然也是觉得玉破禅煞风景,转头对指着屋顶上呀呀出声的阿菲道:“跟你八叔外头转一圈去。”说着,就拉着戚珑雪在屋子里坐下。
有道是良辰美景难得,此时被那璀璨的星空照耀,蒙战胸腔里涌出无尽的肺腑之言要倾诉给戚珑雪。
“蒙大哥,八少爷跟小前辈……”
“我没事,你们继续。”金折桂将手搭在阿菲背后,眼神闪烁地望着戚珑雪、蒙战二人。
玉破禅素来就知道金折桂一直好奇戚珑雪怎地会跟一无是处的蒙战互生情愫,猜到她此时八成在窃喜终于能知道戚珑雪的心思了,伸手拉了拉她,又见怀中的阿菲倾着身子去要金折桂抱,俨然是跟她更亲近,便闷闷不乐地拉了拉金折桂,一手抱阿菲,一手拉着她去外间,听见外头梁松、阿四喊话问那荧光是怎么回事,就冲着窗口喊道:“别喊了,蒙战拉着阿五对着马王谷的星河海誓山盟呢。”
听他这么一喊,屋子外的梁松等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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