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2 / 2)
“没什么……”苏妤放下衣袖,思忖良久,细语呢喃道,“臣妾……想求陛下件事。”
皇帝一点头:“你说。”
“臣妾想……陛下近来能不能……不见臣妾?”她越说声音越低,顿了一顿,又道,“臣妾想断了父亲的念想。”
她要让父亲知道,只要苏家有半点错处,皇帝便会立时三刻对她厌弃。大概只有这样,父亲日后才会多些顾忌。
至于这“近来”过去后,皇帝是否还会再想起她、她是不是又会回到先前两年的境地,现在顾不上了。
皇帝想了一想:“……不能。”
“……”苏妤抬起头望着他,神色难辨。
皇帝一笑:“你回去明明白白告诉你的姑母朕方才说的,你父亲便会有所顾忌——就算是当真不识趣,朕替你断了他的念想。”
“陛下不可……”苏妤惶然摇头,“陛下就当准臣妾尽孝……”
皇帝微怔。他说替她断了她父亲的念想,她想成了什么?尽孝?这是全然以为他会要她父亲的命了?
忽地不忍心再解释下去——他再怎么解释,她都是一样的忐忑。一声喟叹,大约此时循着她的心思办才是最让她安心的。皇帝缓然点头应允:“朕答应你。”
“谢陛下。”苏妤深深一福,“姑母还在殿里,臣妾告退。”.
按着苏妤的意思,要断了她父亲的那份心,如此便要让她父亲觉得她就此又被冷落了。可后宫人多口杂,贺兰子珩与她都知道,这意味着他不仅不能去见她,其他的赏赐也一概不能有,必要让后宫上下都觉得她失宠了才行。
苏妤豁得出去,贺兰子珩却豁不出去。重活一世就是为了弥补亏欠,让她再度吃苦算是什么弥补?
这就苦了徐幽。
皇帝要待苏妤好,又非要顺着她的心意不让旁人看出来,就只好暗地里待她好。莫说六宫嫔御,连御前宫人也要瞒着,偶尔往绮黎宫送东西——就全得劳他这个大监亲自跑。
徐幽走着夜路心下长叹:罢了,到底不是寻常嫔妃,为昔日的当家主母奔波,倒是也算不得亏。
至了德容殿门口,今日殿中多出来的那个身影却让他停了脚.
苏妤神色淡淡地端坐着一言不发。虽说来者是客,她却是连盏茶也没让宫人给上。陆润仪清清冷冷一笑:“婕妤娘娘还是老样子,清高得紧。听说陛下二十几日没来了,娘娘倒还坐得住?”说着笑语中添了两分讽意,“眼瞧着到手的充仪位子也要飞了。”
“礼部择定的吉日在一月,如今已经岁末了,过不了多少时日便是。不劳润仪娘子操心。”说得不咸不淡,没有半分不快,显是懒得和她多争辩。
或者说,明知陆润仪是有心来找茬,她才不会着这个道。
本是早早放了话下去,阖宫宫人谁也不许招惹这位陆润仪,她若来见也要推了不见。这陆润仪却比她想得有胆识,竟就这么半闯着进来了,有着身孕,宫人们也不敢强拦她。
这些时日下来,陆润仪的胎已不小,大腹便便的颇是明显。从前姿色尚好的面容亦因为有着身孕而显得微胖且有些浮肿,照理说是要做母亲的人了,纵使身材走了形也该是有种不一样的美。可苏妤看着她,脑海中来来回回就是那五个字:丑人多作怪。
陆润仪被苏妤不冷不热地一句话堵得静了一会儿,轻轻笑道:“诺,臣妾不替婕妤娘娘操心。臣妾来只是想知会娘娘一声,韵宜宫臣妾住着不顺心,想请旨住到绮黎宫来。”
苏妤微有一凛,冷笑说:“你当陛下会答应这种无理的要求么?”
陆润仪微一抿唇,带着几分委屈的娇怯:“婕妤娘娘觉得,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陛下会不答应么?”
苏妤觑了一眼她高高隆起的小腹,说话愈发地不留情面:“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也没见陛下晋你位份啊。”
陆润仪的面色不禁一冷,苏妤寒涔涔地笑着又道:“本宫这隔三岔五失宠的劲头……劝润仪娘子别来绮黎宫寻这晦气,在韵宜宫里好好安你的胎,把孩子平安生下来才是正经事。”
“方才娘娘说册封充仪的事不用臣妾操心。”陆润仪盈盈一笑,“臣妾这孩子也不用娘娘操心——至少现在还不用娘娘操心。”
苏妤听出她话里有话,眉心一跳:“你什么意思?”
“娘娘很快就会知道的。”陆润仪笑看着她,“臣妾若拿准了主意想迁宫,总有办法让陛下答应的。为了这孩子,陛下会答应的。”她的眼底蕴着让苏妤感到些许恐惧的自信,语中一顿续道,“为了先前那孩子,修媛娘娘会帮臣妾让陛下答应的。”
苏妤暗抽一口凉气。其实从陆润仪说要搬到她绮黎宫来时,她就知道她安得什么心——大抵还是和楚修媛有关,当年的事,楚修媛根本不可能原谅她。而她一旦搬过来,这孩子有半点的不安稳,头一个脱不了干系的便是自己这个一宫主位。
何况,她目下本就还未能洗净昔日戕害皇裔的罪名。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今天的第三更啦~~明天的更新会提前一些~大约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三点之间更吧~
很快就要进入日更六千的节奏……
不过最近几天还是只能日更三千……因为事情比较多~感觉所有事情都堆在一起了【对手指】正好这会儿身份证还丢了要补办……(←这事纯属自己犯二了_(:3」∠)_)
☆、30 除夕
新年至了,节庆的喜意为仍寒冷的锦都覆上了一层暖融融的气息。这个新年于苏妤而言和昔年不同,先前的两年愈是过节就愈是觉得自己过得实在凄凉。没有什么人会来道贺,霁颜宫里亦没有半分年味,彻头彻尾的凄清。
这一年却是大不一样了,绮黎宫早早地就热闹起来,折枝的伤也早已大好,忙里忙外地置办着、帮苏妤应付着各宫来拜年的嫔妃——虽则这些日子苏妤颇有些失宠之势,但先前的种种让六宫上下愈发觉得宫中之事实在说不清楚,还是不要太早下断论为好.
除夕这天,阳光穿过微寒的薄雾映进殿里,苏妤手里正打着一枚平安结。殷红的颜色,图个吉利。这些东西她素来拿手得很,刚嫁入太子府那年,曾闲来无事和府中的一干侍婢比着打这平安结,那么多人,也没有谁能比她打得更快更精巧。
那时连他也赞她:好一双巧手。
收绳完成,她将一缕串了玉珠的穗子栓了上去。那玉珠虽只有拇指大小,却是玉质上佳,晶莹剔透地坠在那一缕红上。
苏妤将平安结最后又整理了一番,遂搁在了旁边的托盘里。盘中已有好几个,款式各异但都做得细致。她唤来折枝抿笑道:“还照往年。娴妃娘娘的你亲自送去,舅母的在她晚上入宫参宴时带给她,姑母和父亲还有阿澈的……”她默了一默,“还是和从前一样吧。”
挂在自己宫中最高的那棵树上,算是祈福了。
“诺。”折枝沉稳一福,想了想犹豫着道,“也没准……纪夫人和苏公子会来宫宴呢?”
纪苏氏也是正经的外命妇,苏澈是苏妤的亲弟弟,入宫参个宫宴合情合理。诚然,从前两年并不曾有过,可如今毕竟不一样。皇帝也曾经叫人来提过,可趁着新年传来一见。
“他们就是来了我也不见。”苏妤淡漠道,“叫郭合去回个话,宫宴我不去了。这么一见,指不定父亲又要动什么心思。”
她实在是怕了。苏家越是不济,父亲就越是急躁。在这样的急躁中他早就失了昔年的老谋深算,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被抓把柄,苏家也一天不如一天。
“诺。”折枝又一福身,躬身退去。行出两步却又转回身来,踌躇着喃喃道,“娘娘,这平安结……娘娘没给陛下备一个么?可让郭合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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