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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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住,支撑不住一般颓然滑落,身子一倾,倚在柳树上,震得柳枝簌簌直颤。

“父皇你还好吗?”白衣少年赶紧扶住他,寒星般的眼神里终于流露出的明显的忧心忡忡。

阜仲望着他,终是虚弱地摇了摇头。

对啊,他还不能走,他的孩子还小,他怎么也不能离开,可是故人长绝,只剩他一个,独立芳菲,望遍了春花冬雪,却,不见来时路。

死者长已矣,存者且偷生。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这种感觉,好孤独啊……

“一遥……”他又念了一遍,语气平淡,然而眼神里的痛楚叫身旁的白衣少年相信,他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血淋淋地撕开,已经痛到令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在脸上作出疼痛的表情。

白衣少年沉稳从容的面目裂开了一丝缝隙,无措地守在他身边,犹带稚气的霜冷颜容上是说不出是复杂神情。

他低声问:“父皇又想起左相和七叔了吗?”

阜仲轻咳了几声,淡淡道:“人老了,就总爱想起以前的事,想那些做错了让朕后悔一辈子的事。”

白衣少年抬头望着他,“父皇不是说,即便是错的,只要走到底,也能把错变成对吗?”

“可惜,朕没有走到底,”阜仲将手放在他头上,浑浊的眼里渗出了近乎凄厉的哀意,“所以尧儿你记住,坚持你的路往下走,只要不回头,你就永远不会后悔。”

白衣少年缓缓眨了一下眼睛,眼角泪痣跟着颤动,他眼里似乎有什么信念在一步步坚定,散发出冷冽而灼人的光芒,“儿臣明白。”

看着他,阜仲的眼神渐渐柔软下来,“真不愧是阜家的子孙。”微顿,眼前浮起某个蓝衣少年温和又漠然的眼神,终是开口问了:“尧儿,你的三弟……是个怎么样的人?”

“远舟么?”白衣少年想了想,道:“很厉害,像是一把剑,平日蛰伏不出,出鞘必伤人,可惜过于处事执拗,终会伤及自身。”

阜仲听得怔忡,眼神颤动,仿佛在怀念什么不可能忘记的东西,“真像啊……他这副脾性,真是像极了一遥……”

他顺着树干慢慢滑坐下去,明黄的帝袍如同云层一样层层铺开。

“一遥也是这样,像是一把利剑,做事遇神杀神遇鬼杀鬼,然后,伤人伤己……”

剧烈的呛咳声猛然从他喉咙里泄露出来,他咳得腰都弯了,整个人蜷缩起来,连听到这阵咳声的人都为他感到断肠裂肺的艰苦。

白衣少年微微睁大了眼,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眼睁睁看着父亲咳出的血像是水一样溅在他纯白的衣摆上,像是幽夜里盛开的曼珠沙华。

白发苍茫的老者倒在他的膝盖上,眼神渐渐失去焦距,眉眼却舒展,染血的唇边缓缓溢开一抹笑,如同莲池里的水纹,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来。

断断续续喃喃的声音很低很小,仿佛中间相隔宽宽的三途河,被风吹散在满园飞花里:

“可是朕……朕只想……做他一辈子的剑鞘……”

……

做他一辈子的剑鞘……

那么多年过去了,那么多的误会和伤害还存在着,却仍然还是爱他么?

那么父皇,柳一遥呢?

他是不是,也有着同样的心情?

十岁那年父亲病重几乎撒手人寰之前的场景以梦境的形式卷土重来,阜怀尧睁开眼时,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用力将自己的思绪从往事中拔除出来,微一侧头,却看到了一张俊美得近乎没有瑕疵的脸庞。

远舟……

阜怀尧连犹豫都未有一瞬,便知道这是什么人。

对方温热的呼吸打在额发上,让他禁不住微微恍惚。

阜远舟靠他靠得极近,甚至近到能数清楚那一根根的浓密的睫毛,双手虚虚地将他拢在怀里,以一种守护者的姿态,温柔又坚定。

阜怀尧不想收回当年的评价,这个人到现在也依然是一把锋利得叫人胆寒的剑,只是,这个人甘愿为他给自己做了一个剑鞘,将自己牢牢锁在里面,唯恐伤他半分毫毛。

被这样的一个人爱着,该是何等的幸福……

阜怀尧心神微微震动,五指如冰,缓缓触摸他的脸颊。

在差一分便沉沦的时候,他用力而迟缓地收回了手。

他面上并未有哀痛悲恸,但神色中却已再无一丝冷漠淡然。

阜、远、舟。

阜怀尧默声而认真地念着这个名字,好像这样就可以将这个名字死死刻在心口上,跟着身体化为白骨方能消失。

一番动静下来,在恢复伤势时格外嗜睡的阜远舟也因为武者的警觉而醒了过来,一睁眼便看见在自己怀里眼神清明的兄长,心口不由自主地多跳了几下。

“还累么?累便继续睡吧。”男子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御书房里淡淡响起。

阜远舟回神过来,留恋了片刻才坐起身来,笑了笑,摇头道:“不累了,皇兄你呢?”很自然地拿过外袍帮他披上。

阜怀尧本想说自己没什么的,又想到之前阜远舟的生气,话便咽了下去,改口道:“朕有些饿了。”

“那远舟叫人传膳,皇兄想吃什么?”阜远舟赶紧起身,顺带扫了一眼更漏,发觉两人睡了不过一个多时辰,太阳还高高挂在西边的天空上。

这番情景,就好似之前两人的冷战不存在一般,阜怀尧微微怔忡了一下,刚想开口说什么时,外头忽然传来了寿临的拦阻声,然后一个宫人和寿临一拦一跑地冲进了御书房,极是失礼。

阜怀尧最是重视处理政事的地方,见状脸色一沉,就想喝问一句。

谁知那宫人一见到他,便冲过来一叩而下,惊惶道:“陛下,皇后娘娘遇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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