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2 / 2)
“身为宫中禁卫统领,他若是清闲才叫人忧心吧。”
“……”绕弯子是绕不出这位陛下的手掌心的了,庄若虚只好有话直说:“最近刺杀爷您的人多了很多,但是臣不记得这段时间您有做什么会引起这波刺杀的事情。”
就算被钉在最招杀手榜上也是该事出有因的啊!
阜怀尧很平静,“想杀朕的人多得是了。”
“臣说了,最近您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庄若虚无奈地道,“三爷那头出了什么问题吗?”
“你查到了什么?”阜怀尧反问。
庄若虚微微犹豫,“带着官员提前沿路打点的人是连晋的亲卫,连晋实际上没有去宿州是么?宁王殿下一路称病,也是因为他并不在车驾上?”
“所以?”阜怀尧很耐心地在等他的结论。
“所以爷您是故意派走三爷的?”庄若虚大胆猜测,话语倒是婉转婉转,“臣一直觉得,宿天门的事情恐怕三爷在其中……不是个不相关的角色,因为宿天门的事情,您决定和三爷分头行动?”
阜怀尧沉默了片刻,“你有什么发现?”
“昨天臣和齐然在京城中一处叫做思雅棋馆的地方看到了申屠谡雪邀约闻人折月在那里谈棋,他们坐得隐秘,臣等也是碰巧撞见的,”庄若虚觑了觑他的脸色,“然后,申屠谡雪的侍从和棋馆里的一个伙计不知为什么起了矛盾,打了起来,那个伙计被申屠谡雪的侍从撕了人皮面具,臣就看了一眼,发现他相貌和二十年前刹魂魔教教中的一员,哑巴安——阿木尼尔极是相似。”
他虽不是巨门中人,但是因为是太子伴读,所以接触的事情也很多,才会认出来,骤然看到的时候,不知有多么惊讶。
近来京城诸多风波中都隐隐有着刹魂魔教的影子,他禁不住开始怀疑当年魔教覆灭的真相。
或者说,十四年前白道大张旗鼓剿灭的魔教余孽里,究竟有多少是真正的魔教精锐?
阜怀尧目光轻动,道:“申屠谡雪什么反应?”
“他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似乎并不认得阿木尼尔。”庄若虚道,旋即顿了一下,“不过……齐然说,他见过三爷和苏酒才一起去思雅棋馆,臣去附近查过,确实有不少人见过三爷几次。”
只是那里太不起眼,乱中取静,若非偶然,实在很难查到。
“……然后?”
“臣本想带人去秘密查探一下棋馆,但是昨晚那里就已经人去楼空了。”庄若虚有些懊恼,思雅棋馆里的伙计太过精明,守在那里的他的人根本就没察觉。
“你觉得远舟和刹魂魔教有关系?”阜怀尧直接点明了他的心思。
庄若虚缓缓点头,“臣最近去查了很多关于刹魂魔教的资料,其中提到,魔教左使便唤作秦仪。”
有些东西,不是巨门就一定能查得到的,魔教左右使本就神龙见首不见尾,比教主慕容桀还更神秘,是刹魂魔教少数人内部人才知道的存在。
恰巧同名同姓,这点未免太过撞巧了。
阜怀尧没说话,似乎在想些什么。
“之前京城中风波连连,其中刹魂魔教的毒药就屡次出现,臣本以为是魔教复燃,现在看来,如果三爷是魔教一员,那么事情恐怕就不简单了,”庄若虚不知道丁思思的事情和之前申屠谡雪对阜怀尧说的那些往事,倒是猜到了几分,“所以臣想,刹魂魔教和宿天门之间说不定有什么渊源,而此事之中,也许魔教是背了黑锅罢。”
他觉得阜远舟不会害自己的兄长。
“是不是黑锅……还不能肯定。”阜怀尧淡淡道。
庄若虚忍不住揣测他的脸色,“爷早就知道三爷和魔教有关系了?”他记得永宁王的师门一直是个谜。
“不,朕只知道他和宿天门有关系。”阜怀尧道。
庄若虚皱了皱眉。
阜远舟的身份当真是扑所迷离,他现在都觉得一团乱麻——遑论是身世还是经历。
“那么现在让三爷出行……”庄若虚小心翼翼提起这个话题,甚至不敢说“离开”两个字,“会不会不太好?”
毕竟作为一个知情人,阜远舟带来的助力无疑是巨大的。
而且若是他真的和宿天门或者刹魂魔教有关系,留在朝廷里,也是一张颇有裨益的底牌。
阜怀尧缓缓垂了垂眼帘,睫羽长长,掩下寒星双目中的无可奈何,“没有什么好不好的,朕本是打算让远舟再也不要搀和进来,但是他不听朕的话。”
抱有试探之意的庄若虚一下子愣住。
看着他颇有些目瞪口呆的模样,阜怀尧忽然很想大笑三声,嘲笑一番这个心腹的承受能力太差,但是到了最后,冷漠惯了的表情理智惯了的动作还是发生不了变化。
看看吧,这就是所有人心中的天仪帝,什么都可以牺牲什么都能理智冷静,即使是心爱之人都不例外,公正无私到了像是神一样的地步,一旦做了什么掺杂了感情的事情,都会收获这么一份瞠目结舌的目光,好像他就是原则和责任的化身永远做事不会出轨。
他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庄若虚惊讶过后,眼神变得微微复杂,“爷,我没想到您这辈子第一次动了私心,竟是为了别人。”
“……朕并没什么想要的。”阜怀尧道,淡然的语气漠然的神色,好似真的是九天之上无情无欲的神佛,顶天立地一世不倒。
“您什么都不想要,那为什么还要让三爷离开?”
这般言辞让阜怀尧想起了那天气势汹汹冲来御书房的苏日暮悲从心来的模样,心下不知为何突然一片恻然,被冰霜压在心底。
做了就不会后悔,承认了爱就不会否认,他在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伴读面前坦坦荡荡道:“朕想护着他。”
他生平二十二栽,为父皇为朝廷为天下为黎明百姓,这是他仅有的一份私心而已。
庄若虚不懂情爱为之何物,只是看了他端坐笔直脸色冷然的模样,莫名的觉得难受,却是反问:“爷为什么觉得三爷离开了您就能保护他?”
“他陪在朕身边,伴君如伴虎,何必呢?”
年轻的帝王坐在高高的龙椅上,语气淡漠叫人听不出情绪起伏,仿佛事不关己,乌发如墨衬得脸色越发霜白,绣着九天腾龙的雪色帝袍一路坠垂在地,端的是精贵无双威仪盖世,只是身侧孤零零的,什么依靠都没有,当真高处不胜寒!
“朕也许不是什么流芳百世的千古明君,但是平心而论,朕对得起这玉衡天下,为了江山,朕染了手染了心,什么都往里折进去了……你们说朕没有私心不为自己着想,可是如今朕不知道自己能为自己做什么,只是唯独一个阜远舟,朕舍不得。”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