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2 / 2)
阜远舟一下子愣住了。
“也许……不是也许了,我想,慕容桀是真的喜欢七王叔……甚至可以说是爱,”阜怀尧的语速并不快,像是在不停斟酌着自己的措辞,“宿天门门主以为,设计他亲手杀了七王叔,就能让他把痛苦、悲伤这些情绪发挥到了最大,但是他漏算了一件事,人心不是能够真的承受无限的绝望的。”
阜远舟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他。
阜怀尧注视着窗外面洒进来的日光,暖阳的颜色在他眼睛里沉淀出了一片织金的色泽,“慕容桀心死了,那么这些感情都不复存在……‘血承’就没有办法成为长生不老药了。”
所以,他才会被宿天门门主放过一马,生不如死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阜怀尧一直以来都觉得,以宿天门门主的为人,即使他知道慕容桀在殊死之战中“宁死不屈”,宁愿亲手“杀死”刹魂魔教的“血承”者也不让宿天门的“肉糜”者得到长生不老的机会,也不可能让怒火支配自己的大脑,将慕容桀放虎归山。
所以在素剑门旧址和宿天门门主见面的时候,阜怀尧技巧性地和他说了很多话,就算对方提到的事情不过只言片语,但他还是能够捕捉到了那些言下之意,拼凑出了事情掩埋的真相。
阜远舟怔然地久久不能出声。
所谓风水轮流转,慕容桀是他的杀父仇人,还将他的半辈子修改得面目全非,他本是恨的,但是如今得知仇人本就已经是行尸走肉,不仅不在意他的仇恨,他的一剑反而是对方的解脱……
这世间……当真是造化弄人,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谁会发生什么事请。
“所以你不担心宿天门门主会杀了你?”阜远舟轻声问道。
阜怀尧看着他,“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他要杀我,根本无须那般费尽周折。”
他很强大,但是却不是强大在金刚不坏之身上面,宿天门门主想要杀他,简直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这么简单。
当然,在这其中闻人折月也发挥了不小的作用,这几天他一直被软禁在魔教大院里,可谓是油盐不进,他也表现得实在无辜,谁也说不上来他的身份究竟如何。
对于阜怀尧的说法,阜远舟并不是十分乐观,“就算是这样,那也只是暂时的,他们不会杀你,但是他们会折磨你。”
折磨这个人,比折磨他更能发挥“血承”的药性。
阜怀尧的眼神很平稳,没有一分害怕或者是胆怯的意味,也许是因为他已经做到了玉衡至尊的位置上,他的人生已经不能再出现这种情绪了,“所以,远舟你要保重自己,才能保护我。”
阜远舟注视着他,“我说过的,我会用我的性命来护着你。”
阜怀尧没有什么情绪地弯了弯唇角,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像是之前那样子动气,只是从眼睛深处流露出了深切的无奈。
“远舟……”他轻声唤道,但是没有接着说下去,只留一分虚无的叹息。
……
第三百六十一章 良人
花菱福从梦中艰难地将自己抽身出来的时候,天色还是暗暗沉沉的一片。
淋漓的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没入了中衣的领口里,薄薄的夏衫已经被汗水浸湿黏在了身上,凸出了已经很明显隆起了小腹,让人感觉极其的不舒服。
也许是因为刚才的梦让情绪波动太大,花菱福觉得自己心悸得很厉害,腹中的胎儿似乎也收到了压迫,微微绞痛起来。
花菱福有些慌张了,急忙喊了一声“来人”,但是干涩的喉咙发出的只是细微的气音。
她猛地想起自从那次宫女刺伤她之后,天仪帝就已经下令让所有宫人尽量不离她太近,尤其是就寝的时候,原本住在内殿伺候的宫人都被遣了出去不能靠近,唯独准了影卫画眉和白鸥鸟——也就是陈盛华可以随意进出,不过端宁皇后看着白鸥鸟在面前晃悠实在烦心,就发了火让他别随便出现在自己面前,连画眉都遭了秧。
腹部的疼痛越来越明显,应该是过于剧烈的纷乱起伏的情绪动了胎气,花菱福有些着急了,撑起身子想要走出去一些叫随时在外面伺候着的宫人进来。
不仅是天仪帝在意这个已经成形的小生命,她也很在意!
但是没等她多做动作,身侧已经风声一动,有人将她稳稳扶住。
花菱福愣了愣,看向身侧,恰能看到白鸥鸟慌张的眼神。
“小菱……娘娘,你怎么了???”白鸥鸟扶住了她的身子,才骤然察觉她的满身冷汗,微微失措起来。
花菱福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孩子……我的孩子……”
嗓子干涩得很严重,她每说一个字,都像是被沙子一遍一遍磨过了喉咙,她都觉得自己已经闻到了喉咙里的血腥气,几乎不能完整地表述出字句来。
白鸥鸟却是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反握住她的手替她把起脉来,嘴里笨拙地安慰道:“没事的,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他重伤毁容之后被巨门中人收留,那位影卫就是一个医术高手,他在那里养伤了很长一段时间,耳渲目染,倒也是会上一些医术,这也是他当初会在选来护卫怀孕的端宁皇后的影卫中脱颖而出的原因之一。
幸好花菱福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因为心情起伏太大动了胎气而已,白鸥鸟又轻声细语地安慰了她一会儿,一边用掌心抵住她的后背给她输了一些真气,让她的胎动渐渐缓了下来。
花菱福这才觉得小腹没那么痛了,立刻大松了一口气,珍惜地抚摸自己腹部微凸的弧线。
白鸥鸟看了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晃神了好片刻才想起收回手来,竖起枕头扶着她靠坐在床上,然后起身去给她倒些水。
一连喝了数杯,总算将喉咙里的那种艰涩感咽了下去,端宁皇后将茶杯递还给拿着茶壶站在旁边的一衣暗红打扮的巨门影卫,这才给了他这些时日来唯一的一个好脸色,“谢谢。”
她这般轻声地道,依稀能够找到当年青梅廊前竹马枝头时的温柔可人,但是取而代之的却更多的是一种母仪天下的高贵大方……以及即将身为人母的温暖光辉。
白鸥鸟看得几乎怔愣,在花菱福疑惑的眼神中近乎狼狈地接过杯子将东西都放回原处。
时间原来已经走过了那么久了……
白鸥鸟恍惚地想到这里,那种能够凝滞呼吸的感觉就一波一波地涌了上来,堵得他几乎鼻头发酸。
是啊,时间怎么可能还停留在当初最美好的岁月里呢?他深爱的女子都已经嫁做人妻,即将身为人母,而他……还是未能走出那段他这一生最眷恋的时光里。
那么花菱福真的走出来了吗?
不……当然不,就在刚才的梦境里,花菱福清晰地记得自己又梦回了当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无忧无虑,小小的简陋的绣楼,承载了她这一生最美好的年华。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她几乎沉醉在里面不愿醒来。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