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2)
一切都按照预定的步调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唯独一样,他未尝料到——
那就是喜欢上玉佑樘。
他这些年一心专注于复国,未有杂念,也根本不会料到自己此生还会再有情爱。
前朝的遗留势力微弱,仅凭他一人之力是断然不可成功的,十几年前,他意外抓见姜皇后假孕的把柄,从此勾结上姜家势力。欲将那一开始出生的皇子培养为自己今后用以笼络朝堂的傀儡,却不想那孩子先天哑疾,而且身体太过羸弱,八岁那年便夭折在宫外……
本以为在这个计划上已没有了任何希望,却不想姜爵爷又突然找上他,言那皇子其实还有一位藏匿在民间的龙凤胎姐姐,身体端健,相貌上更是和大皇子有九成相似。况,皇帝先前就对外宣称过大皇子会在山寺里调养许久,几年后再回宫露面,宫中又有多少人能真正记得那时还年幼的大皇子的清晰面貌。
姜爵爷念他那时官位还不高,又一身好才学,正巧掩人耳目,就将培养假太子的重任交托与他——
于是,浓秋某日,他在寺里接到了那女孩,触见到她的第一眼,便不由心惊,果真与已夭亡的玉佑樘分外相近。
他将她抱进厢房里,放下,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细长的眉眼生来自带一流雌雄莫辩的风骨,她面无表情答:“铃兰,”又顿了一顿,补上姓:“姜铃兰。”
他极少同小孩子打交道,但又觉得她跟别的小儿不一样,有些许老气横秋的可爱,想揉揉她的头毛,又不愿折了自己今后要塑造的严师形象,只好垂手作罢。
只平静的望进她眼里,告知她:
“从今起你便是玉佑樘,大梁朝的嫡皇子。”
思及此,谢诩双眸一瞬厉睁,同身侧的姜国丈道:“此次逼宫事成,我只有一个要求。”
“哈哈,”一身黄金甲的老人朗声笑道:“说吧,原来谢大人也有他欲他求啊。”
“不能伤太子一毫,”谢诩语调带着沉重感,坚定又压抑。
姜国丈“咦”了声,问他:“只是一颗棋子罢了,何必如此,难不成……你爱上她了?”
谢诩不作声,眉目笼在深深的夜暗里,似在无声地默许。
老人见状,又嘲讽一般笑了:“自古成大事者皆不会为情爱所阻,你该看看当今圣上,不一样是被儿女私情蒙蔽了双目,现下都到了怎样的境地。”
谢诩嗓音依旧端稳,似乎不为所动,又带着一丝告诫:“做好你分内事就行。”
“好吧,”国丈抚了一把手中宝剑:“铃兰这孩子,好歹算是我的外孙女,骨子里也流淌了一半我姜家的血,于情于理也不能伤她……”
他话未落,京城东南方向燃起一朵烟花,曜亮了半片夜色。
这是举事的信号弹。
谢诩也瞧见了那一方亮光,他薄唇微抿,面色愈发凝重,而后解下佩剑,侧身走处城门。
他要去同自己的万人兵队接应。
润州那边派来的大军,世人只羡艳着那里拥有前朝第一大仓,穰穰满家;殊不知它也是前朝的一方势力之地,数年间,暗地里为反梁复国的将士们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军饷供给。
足食足兵,民之信矣。
这可是人人皆深暗的道理。
姜国丈也跟在他身后,走下城墙,踏出最后一道石阶时,月光泻入,满目齐整的银甲大军瞬间晃了他眼。
老人不由发自内心畅快一笑,他征战沙场纵横朝堂多年,直到此刻,心境却依然能够抑制不住地亢奋,亢奋到手心几乎冒汗。
谢诩倒是不见他色,不疾不徐走上前去,接过为首的一位将士递来的缰绳,而后翻身上马。
那起首的将军模样的人才又踩上鞍踏,勒着缰绳掉转马头,朝着后头数列兵士,振臂高呼:
“杀绝玉狗,复我河山——!”
“杀绝玉狗,复我河山!”
众人口号齐喊,惊人心魄的井然一致,兵士们高举火把,喧嚣的斗志几乎能染红天空。
那位将军又调回马身,恭敬地看向谢诩:“殿下,一切都准备妥当,攻城吧。”
几乎不假思索的,谢诩颔首。
即刻,姜国丈也翻身上马,鲜红的披风宛若火焰,他高亢地附应道:“谢大人,老夫可等不及了,率先带兵压城,为你开路了!”
片刻征得谢诩肯首后,足足两万人的骠骑部队似一条巨大的银龙,利落地流入建康城,恢弘异常。
有姜老开道,谢诩的军队也是一路顺利无阻,抵达宫门,往日的训练此刻得到惊人而高效的发挥。若此刻在天空俯瞰,定能见到一万人马就如同疾淌的星熠银河一般,不一刻,便将偌大的内皇城缠裹得密不透风,滴水不漏。
与此同时,还在谨身殿内的皇帝陛下接到一位宦官的紧急密报。
小太监满头冒汗,眼眶都急得红了一圈,道:“陛下,姜皇后已领着五千禁卫军压在殿外,要求陛下您即刻退位。”
明灭不定的烛火里,默诵经书的老人一动不动,唯独睫毛极轻地颤抖一下,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皇帝陛下一袭青袍,怀中揽着一把玉柄拂尘,他五指扣入拂尘上头的鬃毛,将纠缠不清的白丝理了一理,才又继续焚香,诵经:
“身且不安,何情及道?是以修道之人,要须断简事物,知其闲要,较量轻重,识其去取,非要非重,皆应绝之。犹人食有酒肉,衣有罗绮,身有名位,财有金玉。此并□之余好,非益生之良药,众皆徇之,自致亡败。静而思之,何迷之甚……”
面容是一如既往的虔诚。
此刻谢诩也带着另外一万兵马压入皇宫,他策马徐行,表情平和,身后跟着汩汩流动的无尽队伍,皆是他精心培育的骁勇善战,果决无惧之辈。
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无需慌乱。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