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这个糊涂妹妹,什么时候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段话虽然不长,又是小事情一件,话里的意思却多,那真是千转百回,句句都有玄机。尤其是其中莫名的提到了去世的亲娘,除了点出自己丈夫和她是一母同胞这一点,更是隐约透出要将翡翠和现在的娘隔离开来的意思,再加上她说的清楚,这个翡翠的娘已经出府,唯一还在朱氏手下的只有她弟弟,把她弟弟给了自己丈夫,翡翠便完全能够脱离朱氏的掌握,且自己的丈夫掌握了她的弟弟,那翡翠就只能听郑明珠的话了。
这段话里,除了几乎是明说要收住翡翠,更是表明了态度,郑明珠站的是郑明玉这一岸,防的是朱氏。
而原因,便是她和郑明玉是一母同胞,亲的不能再亲了。
林氏心中想的虽然明白,却是不大敢相信,她嫁过来三年,只有头一年,郑明珠还没出阁,朝夕相处,可就这一年,她早已明白郑明珠有多糊涂,疏远同胞兄长——且兄长已封世子,也不怎么和正经的亲王舅舅,长公主舅母亲近,却是亲近继母和继母的子女,不谙世事,不懂经济,性子清高却又懦弱,且被人哄两句就拿人当了好人。
林氏只庆幸朱氏进门时,丈夫已经不小了,又在十岁起便由公公亲自教导,时时带在身边,没有经过朱氏的手。
不然会变成什么样子,真是十分难说。
为了自己同胞的妹妹这个样子,自己的丈夫不知道生了多少气,只是明知道朱氏奸猾,故意养坏了妹妹,却一筹莫展。
一是朱氏做派极为贤淑,在外没有一丝坏行儿,便是在父亲看来,朱氏教导妹妹的形容举止那是十分出挑的,衣食住行都是头一份,从来没有委屈过,且朱氏的亲女亲子也是尊敬姐姐,形容亲热,把郑明珠哄的和那一房十分亲近,是以郑明玉渐渐懂事后,虽然恼怒,却也不能对父亲说,朱氏故意养坏妹妹这种话,只能时时教训妹妹,没想到,这样严厉,反倒让亲兄妹更生分了。
郑明珠倒是把异母妹妹当了亲妹妹一般。
二来因郑明珠十分亲近朱氏,郑明玉对朱氏也有所顾忌,生怕打老鼠伤了玉瓶儿,导致兄妹反目,便难对早逝的母亲。
郑明珠见林氏没有立即回答,倒也不急,只是微笑着坐在一边,玉雕似的手指捏了一颗樱桃,那樱桃娇艳欲滴,凑近唇边,更是与花瓣一般的嘴唇相映如玉。
林氏心中许多念头转过,此时方才笑道:“我当什么事,妹妹这样郑重,原来不过是个小厮,你去给你哥哥说一句,难道你哥哥还能不答应不成?他虽看起来严厉,心里是最疼你的,他也就你这一个嫡亲的妹子,妹妹想想,平日里要什么,你哥哥可有不如你意的时候?不过,既然妹妹对我开了口,那我去说也行。”
自己提公主,她便说嫡亲,果然是个千伶百俐的嫂子。
郑明珠便笑道:“有嫂嫂这句话,妹妹便放心了,想来也是,在哥哥嫂嫂跟前,别说一个小厮了,便是再难的事儿,想来哥哥嫂嫂也会遂我的意的。”
再难的事?
林氏心中一动,面上却没有露出一分来:“妹妹这话明白,世子爷是妹妹嫡亲兄长,妹妹嫁了人,虽然有婆婆和姑爷疼,平日里世子爷还不是时时念着,想着姑娘娇贵,这成了人家的媳妇,难免会委屈,常常忧心呢。”
郑明珠笑道:“果然还是哥哥嫂嫂才疼我,怕我委屈,不过婆婆和相公都不是那等坏心的人,一味只想拿捏媳妇,对我实在是好的,哥哥嫂嫂不用担心。”
林氏点头笑道:“妹妹这样说,我便放心了,回头也告诉世子爷一声儿。”
打机锋的话说完,奶娘已经抱了琪哥儿进来,果然睡的正熟,小脸红扑扑的,胖乎乎的小拳头搁在腮边,粉嫩可爱,郑明珠接过来抱着,赞了一回可爱,又叫丫头拿了金锁来给他带,小家伙随人抱来抱去,只是不醒,过一会儿才交奶娘抱出去。
姑嫂两人便转了说些闲话,坐了大半个时辰,郑明珠才辞了出来,林氏又陪着她去朱氏那里坐了一会儿,用了午饭,郑明珠回娘家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告辞回家去了。
☆、兄长
林氏送走郑明珠,想了好半晌,越想越觉得这不是自己多心了,今日的郑明珠实在与往日不同,不说那些话里话外极有意思的话,便是后来说些闲话,郑明珠也是言语清晰,颇有意思。
林氏嘴角微翘,再细细的把郑明珠从进门到出门的行动言语回想了一遍,心中越发肯定了,不由的想,谢天谢地,这姑奶奶竟是突然明白了起来?
正想着,屋外丫头一叠声的报:“世子爷回来了。”
林氏连忙站起来迎,郑明玉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郑明玉年方二十出头,生的高大英挺,只是容颜冷冽,眉间总是微微皱着,看起来便觉严厉,他穿着一身湖蓝色下摆云纹直缀,外罩着玉白色银绣竹枝披风,身姿挺拔,如芝兰玉树一般。
林氏迎上去接了他的披风,亲手服侍他宽了外头的衣服换上常服,一边使了眼色让丫头下去,一边便轻声说:“今日妹妹回来了。”
提到这个妹妹,郑明玉眉头皱的更紧了些,嘴角线条凌厉。
见郑明玉在炕上坐下了,林氏倒了热茶双手奉过去:“今日我瞧妹妹倒是与往日有些不同。”
郑明玉喝了一口茶,暖暖的驱散了室外的寒意,才开口道:“怎么不同的?”
林氏斜签着身子在郑明玉边上坐下,笑道:“妹妹难得到我房里坐坐,说了这半天的话。”
遂把郑明珠的话学了一遍,她记性甚好,几乎逐字逐句都说了出来,郑明玉听了,敛了眼眸,并没说什么。
林氏便坐在一边等。
过了一会儿,郑明玉问:“她陪嫁过去的四个房里的大丫头,另外三个呢?”
林氏明白他的意思,便说:“其他三个都是一家子大半在府里,只有这个翡翠,老子死的早,娘也早出府了,就这么个兄弟还在府里当差。”
所以这才是郑明珠的意思!
这句话呼之欲出,却两人都没说出来,林氏想了想,又说:“珊瑚的娘也是公主从宫里带出来的贴身丫鬟,如今管着后头院子里的暖房,她姐姐在五妹身边当差。”
都是不要紧的地方。
郑明玉看了林氏一眼,见她张口就能说出妹妹陪嫁丫头家里的情形,显然对这个妹妹是极上心的,眉目就舒展了一点,缓缓的点点头。
林氏便松了一口气,笑道:“妾身想着,难得妹妹这样会想,光一个翡翠顶什么用?珊瑚的娘和姐姐都是极懂规矩的,不如调到我的院子来,我正缺一个梳头的媳妇。”
这样肯为郑明珠考虑,也不过是因自己的夫君总顾念着妹妹。
郑明玉却摇了摇头,说:“前儿舅舅赏了些内务府新鲜花样的缎子,你选两匹颜色鲜亮的,并那套海棠冻石莲花样子的茶具,送去给妹妹,顺带把翡翠和珊瑚一家子的身契给她。”
林氏连忙应是。
想一想又说:“珊瑚的娘是宫里出来的,身契应是在公主的嫁妆里罢?”
郑明玉眉目又冷峻起来,说:“这件事你不知道,当时为了这件事,我与爹爹还闹了一场。”
“怎么的?”林氏连忙问。
郑明玉道:“当年娘临去的时候,因怕宫里出来的人拿大,不服管束,便将这些人的身契都拿了出来,给了爹爹,爹爹哪里管这种事,后来太太进门,便交给了太太,当时我也还小,并不知道。到了妹妹出嫁,我亲自检视嫁妆,竟发现四个房里丫头,都是孤身陪过去的,陪房是另外几房,哪有这样的道理,我当即与爹爹说,爹爹去问了太太,说是那几个丫头,家里都只有一半人口在府里,并不齐全,偏又从小服侍妹妹的,临时换了丫头又怕妹妹不习惯,委屈了她,才另外挑了几房齐整的陪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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