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八三章 脉枕(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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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海波的回来,让宁静的山中小镇沸腾了,每天提着鸡蛋腊肉进出邵家的人,都快把邵家的门槛给踏平了。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邵海波是小镇有史以来走出去的最有出息的人了,往前推三百年,镇上才出过一个举人,不过最后也只做到六品官,而邵海波现在的职务要是论起来,则是正儿八经的厅官了,今后说不定还能再升呢。

上门的什么人都有,有街坊邻居,有儿时玩伴,有小学同学,有多年不来往的远方亲戚。当然,还有上门求医的,在村民们看来,邵海波既然是大院长,那自然是无所不医,无所不能医了。

这可把邵海波给忙坏了,回来的第一天什么事也没干成,光是应付上门的宾客,就把他累得只够呛,比手术台上站一天还累。

到了第二天,邵海波一早就跟曾毅出门去了,来了个惹不起,躲得起,带着工匠到后山给曾文甫修缮坟墓去了。

镇子四面环山,放眼望去只有头顶一片天和连绵不绝的群山,按照镇上的风俗,每家每户都在周围的山上有固定的坟院子,那都是祖辈们请风水先生看过的好地方,家里老人过世之前,就会葬在祖宗定的坟院子里。

不过曾文甫例外,他是镇上的外来户,之前没有固定的坟院子,曾文甫的坟地是曾文甫生前自己选中的,距离镇子有一段的距离,比旁人家的坟院子都要远,而且山上也只有曾文甫一座坟。

出发的时候天还不亮,等带着工具到了坟地,却已经是曰头老高。

邵海波和曾毅在曾文甫的坟前摆上祭品,烧过黄纸香火,洒了一罐曾文甫生前最爱喝的黄酒,这个修坟之前的仪式便算是结束了,工人们拿着工具开始进行修缮。

按照曾毅的意思,曾文甫的坟没有进行大修大盖,只是把周围的杂草铲一铲,然后把坟耸高一些,周围再栽上几棵树,这也符合爷爷曾文甫生前清净淡泊的品质,不过此次修缮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给爷爷曾文甫的坟前立一块墓碑。山里人都没有立碑的习惯,一来是浪费钱财,二来大家都是普通人,生前没有什么瞩目的成绩,自然也就不需立碑让后人知晓了。

但这次回来,曾毅要给爷爷曾文甫立块碑,虽然爷爷曾文甫一辈子都窝在群山之中,在外面没有丝毫的名气,也不是什么一代名医,但爷爷行医数十载,活人无数,医德更是传遍方圆百里,无人不钦佩,这足以流芳百世了。

曾毅艹起一把铁锹,和请的匠人一起忙活着,根据坟的位置大小,确定了栽树的位置和间隔,曾毅就开始挖着坑。

邵海波却是不行了,虽然也是从小吃苦长大的山里娃,但毕竟很多年没干这种力气活了,拿起铁锹刚铲两下,手掌就磨起了血泡,他只好放下铁锹又去帮忙给坟上垒石块,结果又被掉下来的石块砸了脚,只好坐在一旁休息。

看着大家都在忙,自己却半点忙都帮不上,这跟着自己这次回来的初衷完全相悖,邵海波心里有些不舒服,觉得自己不中用,没有尽到力。

抬头看看群山,邵海波突然想起了当年被家里人领到曾文甫的面前的情形,在心怀忐忑之中,自己被曾文甫收为学徒,那时候自己还小,也不懂事,因为不甘心辍学,一门心思都想着要如何继续上学,所以对于学医之事他始终怀有一种抵触的心理,虽然师傅倾囊相授,悉心指点,可自己却不怎么领情。

后来曾文甫发现邵海波志不在此,他没有生气,也没有为心血白费感到难过,而是拿出积蓄,供邵海波去上学,直至去世。

想到这里,又看着熟悉的群山,当年师傅就经常带着自己来到这里的山上采药,教自己辨认草药,讲解每一种药草的功效和用法,师傅的音容笑貌,顿时浮现在眼前脑海。

邵海波的眼中就含满了泪水,自己和师傅无亲无故,师傅却待自己和曾毅一般无二,可因为自己的年轻时的不懂事,从学艺开始到师傅逝世,自己都对师傅怀有一种莫名的敌意,也从不曾给师傅磕过一个头,就包括当年的拜师,自己也是不情不愿的,家里老父亲只差用鞋底板抽自己了,而自己也不肯磕头行拜师礼,最后还是师傅大度,让自己敬了一杯茶,这个徒弟便算是收下了。

包括师傅去世的时候,自己也因为在外地上学,都没有回来为他老人家出殡。

眼下为师傅修个坟,弥补一下多年的愧意,可就这么一件小事,自己又是手起泡、脚受伤,连亲力亲为都做不到,邵海波心里直觉得难受,憋得喉头一耸一耸,直要哭出声来。

曾毅似是看到了邵海波的情况,道:“师兄,要不我们分一下工吧,我留在山上,你回去把老房子修缮的事情艹办起来?”

邵海波佯作被风吹迷了眼,转过身抹了一下眼睛,道:“还是我留在山上吧,我想多陪陪师傅。再者,我也不能回去,回去又肯定被人给缠住无法脱身了,什么事都干不成。”

“也好!”曾毅点头应下,道:“那这里就交给师兄你了!”

“放心,我肯定把师傅的坟修得漂漂亮亮!”邵海波咬着牙说到,他怕一松劲,自己的泪水又要忍不住淌出来。

曾毅也就不多耽搁,把铁锹把地上一插,就拍拍身上的尘土,往山下去了。

回到镇上,老房子的修缮工作已经张罗开了,负责张罗的人,就是隔壁杂货店的老板王国利,王国利最穷困的时候,是曾文甫伸手援助,假以“过药”之名,从王国利不断购买干果糖块,这才有了王国利的今天,所以曾毅回来一提要修老房子,王国利大为热心,一大早就过来帮忙张罗了。

“这里交给我就好了,难道你还信不过王叔?”王国利看到曾毅,就呵呵笑道。

曾毅摆手道:“哪里是信不过王叔,这些年老房子不就是王叔负责照看的嘛,是山上没我能插得上手的地方。”说着,曾毅打开手包,从里面掏出一条烟,道:“辛苦王叔,这条眼给师傅们分一分。”

王国利拿起烟一瞅,叹道:“曾老爷子要是能活到现在,肯定特别高兴,你和邵海波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如今你们都有了大出息啊!海波当了南江省人民医院的院长,你如今也调到南江当了大官。”

“不管当了多大的官,你也是我的王叔,我回来也得去王叔家蹭饭不是?”曾毅呵呵笑着。

王国利笑得眉毛都翘了起来,道:“我就知道,曾毅你这孩子最是念旧重情,和老爷子的品行是一模一样,当年你还很小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说着,王国利就拆开烟,过去给干活的人分了分,道:“大家干活可都得用点心,曾老爷子当年可是活菩萨,谁家没受过老爷子的恩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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