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 2)
现在她华盖压顶桃花滚滚而来,抱头冥思数天,终于想到了这茬。从前是避之不及,现在却成了救命稻草。把主意悄悄跟父母一提。薛笠当场便拍板通过。命心腹家人去买了十数丛瑞香回来种于园中。善水到跟前晃几圈,再凑过去使劲闻,恨不得把花都吃下肚子才放心。
托花神的福,虽然结果没小时候那样恐怖,但很快全身发红,冒出一粒粒的疙瘩,手臂大腿处甚至连成一片,痒得她恨不得在墙上蹭滚才好。看着镜中那个连脸上也布了一颗颗恐怖红疙瘩的姑娘,善水这才后悔自己入戏太深。其实先前没必要对自己下手这么狠,稍微意思一下也就差不多了。
不明真相的张青被请来诊看时,吓得不轻。问起缘由,薛家自然一问三不知,只说好端端的变成这样。张青不明所以,只好开了止痒祛湿的方子,留下药膏离去。等薛笠上告罪函时,一来,他晓得自家儿子的心意,这正合两家所愿,二来,善水确实有恙,且瞧着来势汹汹原因不明,并非欺君,自然也痛快署上了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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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修寺是座千年古刹,几经战火。本朝开国之时,太祖下令修缮,百年来香火鼎盛。且贵在并非拒人千里只接豪门贵客,而是附近善男信女朝拜三宝的盛地。尤其是山门前那株不知历过几朝的老榕树,盘根错节,一半毁损于年代久远前的天雷火霹,焦黑枯干,一半却枝发根蔓,郁郁葱葱,绵延覆盖住整座山门,蔚为奇观。寺里的主持因果大师年轻时博览群书游历四方,与薛笠是老友。到此养病,自然是最好的清净之所。
善水被父母陪着送入山门,抱了婥婥同去。因果大师亲自来迎。因善水从前随薛笠来过此地,见到善水如今模样,也是摇头叹息。在后山专供女香客们清修的禅院里让出了几间禅室,文氏陪着女儿住了两日,被善水劝着回了家,她便与乳母林氏和两个丫头住了下来。
四月浴佛刚过,七月盂兰未及,所以现在这寺里还很清净。善水住的禅院三套,就只后面最清净的那里头仿似住了位清修的女客,白日里只见服侍的一个妇人进出,那妇人服色素净沉默寡言,女客却从不露面。过几日,善水听到雨晴嘀咕,说自己今日与那服侍人的妇人对面碰到打招呼,她却仿似未闻,哼也没哼一声便从自己近旁过去,翘嘴道:“不过也是个服侍人,瞧着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出来的,我还想着打个招呼往后熟个脸,她却好,送我个冷屁股!”
白筠年纪大些,比善水还大几个月,听到了笑骂道:“你这口无遮拦的东西!什么屁股也好意思说得出口!人家不爱搭理,你往后也只作没看见就是,没得啰啰嗦嗦话这么多,当心惹厌了姑娘打发你走!”
雨晴伸了下舌,不再作声。
善水现在正坐在镜子前照。
她对那未谋面的女客没什么兴趣。现在只关心自己的这张脸。虽说皮囊也是身外物,但毕竟是女人,爱美的老太太五六十岁都收拾得光鲜亮丽,何况她现在还是这样的如花年纪?前天文氏还在的时候,内务来了个嬷嬷,还带了太医,也不知道是皇帝还是皇后的意思,只说来给她诊看的。其实是过来检查薛家到底有无猫腻。毕竟,这秀选是朝廷老规矩。有人想吃肉,有人自然就想吃素。人心看不见,规矩摆在那,自然不好说破就破。要不然今天薛家,明天再冒出来王家李家,那不是乱了套?那嬷嬷与太医检查过一遍,见善水果然全身红斑狼狈不堪,这才离去。
他们人一走,善水这几天哪也不去,天天就只窝在禅房里不动,盼着身上脸上的红斑早点消失。现在见淡了许多,估摸着再几天便会消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倒不怕过些天好了再有人来突击检查。他爹早听她的,那家里那十来丛的瑞香花全都摘下来焙干碾成末装进了瓷瓶带来。她拿小勺挖了一点散手背上做过试验,皮肤触了粉末之后,还是会发红。有这样的法宝傍身,她现在真的胆气大增。
再过三两日,善水身上的红痕已经消得差不多了,脸上只淡淡点印,后脑勺的疤也掉,心情大好。见山中树匝丹崖、泉鸣碧涧,人也稀落,有时便会叫林氏几个陪了,牵着婥婥一道爬段山阶,回来出一身汗洗个澡,顿觉神清气爽。想着在这里只要这样再过一个月,等那秀选过去了,她便回去,薛张两家亲事一定,这一辈子就算妥妥的了。
这天一早也是爬山回来,洗了个澡,午饭时送来素斋,一碟百合炒鮑菇,一碟山药炖腐皮,外加一个豆芽菘菜汤,一碗米饭,因肚子饿了,觉得十分美味。用完饭坐在禅房的窗前与白筠几个一道做了点针黹活,觉着有些困了,便打发人各自去歇,她也上榻去睡。
善水正睡得香甜,耳边忽然听到一阵喧杂声,费力睁开眼,仔细再听,竟是白筠雨晴在外面与个陌生声音的妇人在争执,间或还有婥婥发出的呜呜之声,睡意全消,忙穿了外衣出去,见廊子那头几个人站着,婥婥却缩在竹从一角,看见善水,便如受了委屈的孩子般呜呜朝她跑来。
善水抱起婥婥走去,那几个争执的也见到了她,声音消下,都望了来。
善水打量了下那妇人,见年近四十,装扮朴素,相貌毫不惹眼,整个人却叫人觉着难以近亲。想必便是那日遭雨晴嘀咕的那仆妇。还不大晓得怎的会争执起来,便问了一声。
那妇人瞧她一眼,冷冷道:“你便是这畜生的主人?怎的不晓得好生看管?我家夫人绣了大半年的一副大士像,眼见就要妥了,你养的这畜生却闯了进来弄翻香炉,火星子弹出来把绣像灼了洞。这样的畜生我抓了去淹死,可有错?”
善水微微皱眉,看向了雨晴。
她知道婥婥一向调皮,现在住到了这里,后头那重院里的人既然不爱与人来往,怕婥婥胡乱闯进去惹人嫌,先前特地吩咐过雨晴的,叫看得牢些。没想到竟还是出了事,且不是小事。虽然觉这妇人口口声声畜生畜生的很是刺耳,只自己理亏在先,也不好反驳。
雨晴也知道自己闯祸。因这婥婥平日是归她看养的。脸微微涨红,低声道:“姑娘,确实是我不好。先前一时疏忽没看住。只她却要拿了婥婥去投水,我才不让。”
善水看一眼怀中婥婥。它仿佛也晓得自己闯祸,缩成一团拿两只水汪汪大眼看她,呜呜轻声地叫。善水哪里舍得让这妇人真断送了它的小命?对那妇人道:“确实是我的狗儿不对。还望阿嬷见谅则个……”
“红英!烧都烧了,何苦还要再害一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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