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九章 纷纷扰扰又一年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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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蛋,混蛋!”

含嘉殿上,一张沉甸甸的红木长案,在空中翻了两个滚,轰得摔落在地面上,顿时四分五裂。

王世充站在台阶上,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孔,显露出狰狞之色。

脸通红,短髯贲张,鼻翼不停的张合。双手握成拳头,需用全力,才能控制住身体的颤抖。

“丘怀义误国,李贼欺我太甚!”

愤怒的咆哮声在大殿中回荡,两旁臣子,一个个噤若寒蝉,无一个人敢出声。谁都知道,这王世充粗鲁,未曾想竟如此粗鲁。在大殿上就破口大骂,全无半点位极人臣的朝廷大员形象。

不过,也的确怪不得王世充如此愤怒。

与其说他愤怒,倒不如说他心中充满了恐惧。关中兵马在渑池鏖战,杨公卿才到金镛城,还未来得及整顿兵马,前往渑池协助王玄应,那边李世民就率部抵达渑池城下,与李建成形成夹击之势。王玄应本来打算闭门不战,等待杨公卿援军抵达之后再做决断,不成想宜阳忽遭关中兵马围困。王玄应也无法坐视不理,于是派兵援救,但在途中,却遭遇李世民伏击。

李建成所部扮作败兵,混入渑池……

当晚渑池四处火起,混入城中的歼细强行夺取了城门,李世民和李建成自两下同时出击,王玄应夺门而走,败逃缺门山,与杨公卿所部兵马汇合一处之后,依山扎营,才算稳住阵脚。

王玄应败得实在是太快了!

快得让王世充来不及做出相应的举措。

可就在王世充为关中兵马而焦头烂额之际,李言庆趁暴雪之夜,偷袭偃师城,并强行推进六十里,屯扎于石林山下。石林山距离东都,不足百里。李言庆可朝发夕至,随时兵发洛阳。

王世充乍听这消息,一下子懵了!

李言庆实在是太无耻了……老子在这边对抗关中军,你竟然夺取了我的偃师,还要攻打东都?

“立刻点兵,我要与那李家小儿在石林山下决一死战。”

王世充气得是暴跳如雷,声嘶力竭的吼叫。

可殿上文武,却无一人敢站出来请命。他们要对付的不是李密,而是李言庆……这些人,也不是王世充那些手下,对李言庆无所了解。勿论是段达还是跋野纲、黄桃树,那都是世居洛阳的将领。他们对李言庆,再了解不过,同时更清楚言庆对于东都洛阳人,是怎生意义。

李言庆,那是开隋大将长孙晟的弟子,鱼俱罗也对他有授艺之恩。

不仅如此,那开隋元老中的杨素、高颖贺若弼等人,哪个不是对他赞赏有加。别看这些人都死了,可是朝堂上,依旧享有极高的声望。这些人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战功显赫的名将,却对一个人青睐有加,这本身就足以说明问题。况乎李言庆本身的战功也同样显赫。征战高句丽,生擒高建武,阻挡杨玄感,以及后来与瓦岗军的对抗……好像,他从未有过败绩。

李无敌之名,不是随随便便就唤出来,那是经过一次次胜利,而积累出来的名声。

哪怕段达看不起李言庆,可对李言庆的才能,也是赞赏有加。他之所以看不上言庆,恐怕更多的原因,还是出自他内心中对李言庆的嫉妒。至于跋野纲等人,更不敢说能战胜言庆。

“尔等平曰里何等张狂,如今被一个黄口小儿骑在脖子上,却无一人敢应战吗?”

王世充等了半天,不见有人站出来,怒气顿时更盛。

右监门大将军裴仁基站在一旁,嘴角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同时,心里又非常自豪,因为李言庆,是他的女婿!一群乌合之众,只听我爱婿之名,一个个就吓破了胆子,真是有趣!

不过他却没有站出来,而是在一边冷眼旁观。

王世充怒道:“你们都不愿意去,那我去……我就不信,那李言庆有三头六臂不成。”

“王仆射,三思啊!”

“是啊,王仆射,李言庆年纪虽小,可是战功却不少。此子狡诈无比,诡计多端,您如今是陛下辅臣,担负着东都安危,切不可冒然出击,以免上了那李言庆的当啊。”

其实,王世充那话一出口,立刻就后悔了!

李言庆的本事,他没见过,可也听过许多。夹石子河一战,王世充李密加起来十万人,都落得个惨败结局,论说起来,那一战到最后,似乎也只有李言庆一个人获取了胜利。本来想坐山观虎斗,结果自己和李密却先鹬蚌相争,让那李言庆成了渔翁。如今想来,王世充仍觉得有些后怕。他总觉得,李言庆不像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倒更像是一个老谋深算,老歼巨猾的老狐狸。

那种感觉……就好像当初在江都,和裴世矩交手一样。

“太尉,这等时候,切不可冒然行动。”

又一个站出来劝说王世充的人,不过对这个人,王世充还是表现出足够的尊重。

说话之人,正是王素。

他上前一步,郑重道:“当务之急,还是要弄清楚这李言庆究竟是何用意?他是不是已经投靠了李阀麾下?如若这样,李阀兵出关中,恐怕就不是虚晃一枪,其用意需再做考校。”

李言庆薛收等人能猜出李世民和李建成并非真打东都。

同样,王世充手下,同样有人能猜测出来。王素乃是王氏族人中少有的俊杰,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哪怕是李世民李建成兄弟攻破渑池,王素也不觉得慌乱。在他看来,李家兄弟只是要做出一个样子……他正谋划着,如何与李家兄弟接触,然后求和,说退关中兵马。却没想到,李言庆突然出兵,一下子打乱了王素的计划。那李家兄弟姓李,李言庆也姓李,二李之间,莫非有什么联系?亦或者说,他二人没有联系,但李言庆已经投降了关中李阀?

若如此的话,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王世充努力平息下心中的燥乱和恐慌,沉吟片刻后,下令散朝。

如今东都的朝会,已经被王世充一人所把持。皇泰主杨侗,基本上就等同于傀儡一样,被锁在深宫大内之中,很难和外界接触。

王世充说,如今外面很乱。

陛下你年纪小,很多事情都不懂,不如把事情交给我来处理,您就安安心心,在宫中当你的皇帝。

杨侗想要拒绝,可那里有他拒绝的余地?这朝堂里,根本就没人听他的,放眼看去,全都是王世充的手下。不仅仅是朝堂上,深宫大内中同样如此。长秋令段瑜等人,全都是王世充的耳目,杨侗的一言一行,都被王世充所掌控。

“世杰大哥,你今天在朝堂上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含嘉殿里,只剩下王世充和王素两个人,王世充忍不住询问王素。

王素苦涩一笑,摇摇头,“我今天那番话,不过是想你冷静下来而已。李言庆和李渊之间究竟有没有联络,我目前还无法确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你现在和任何一方开战,都将是腹背受敌……李言庆兵至石林山,就不再前进,说明他现在也正犹豫。你若是出兵,势必会令他下定决心。所以当务之急,不是和李言庆开战,而是要尽快令关中兵马退走。”

“退走?怎么退?”

“他李言庆能挑选时机,你为何就不能寻找盟友?

你只需要放出风声,邀薛举在金城郡出兵,你在东都响应。到时候李渊的阵脚,自然慌乱。

那是,咱们再与他求和,也就容易许多。待李渊退兵之后,我们反过手来再去收拾李言庆,岂不就变得简单了?你想想看,是同时和两边作战容易,还是和李言庆一人交锋轻松呢?”

“要这么说的话,倒也有道理。”

王素点头道:“不过,你还是要做出姿态,尽量稳住李言庆。

这边呢,我会秘密与李渊接触……我记得龙门白牛好像就在李世民帐下效力,我会通过他,尽快与李渊接触。多则十天,少则五天,关中兵马必然撤退。在此之前,你一定要稳住李言庆才行。”

计是好计,可王世充却感到很头疼。

“那李言庆歼猾似鬼,不好糊弄。稍有不慎,势必被他看出破绽……如果他在这段时间里强攻……”

王素一听,觉着王世充考虑的不是没有道理。

的确,李言庆若在这时候强攻东都,势必会令关中兵马坚定决心,那问题似乎也就麻烦了。

“派个能镇住他的人去谈判。”

王世充眼睛瞪得溜圆,好像见鬼似地说:“大哥,谁能镇得住那家伙?

那家伙勿论是在士林还是在军府,都是一等一的地位。以前徐文远那老家伙在洛阳,说不得还能镇得住他。可现在,那老家伙举家搬到了巩县……我思来想去,好像没人能镇住他吧。”

“他在士林中的确有名望,军府内也同样有威信。

可他总是人,只要是人,就一定能有制得住他的人存在……对了,让裴仁基去和他谈判。裴仁基不是他岳丈吗?难不成他李言庆还敢在裴仁基面前撒野?”

“那家伙是茅坑里的石头,臭硬。

他根本就不卖我的帐,我怎么能指使得了他?再说了,裴仁基万一一去不回的话,该怎么办?”

“他不会一去不回,否则早就走了。

那家伙对昏君颇为忠心,盖因当年在伐陈之战时,他曾违反军纪,险些被韩擒虎所杀。还是昏君为他求情,保住了他的姓命。裴仁基这个人很重感情,如果杨侗不点头,他断然不会离开洛阳。所以你只管放心,那家伙走不了……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当设法束缚他的手脚。”

“怎么束缚?”

“裴仁基的娘子不是怀了身孕吗?

在他娘子看管起来,我就不相信,他能舍得那如花似玉的娇妻,还有他娘子肚子里的娃儿。”

“着啊,此计甚好。

裴仁基前段时间还想着把他娘子送去巩县,却被我拦住。如今看来,我当初这样做,也算是一着妙棋。”

王素闻听,也不由得开怀而笑。

没错,看住了裴仁基的老婆,就等于困住了裴仁基的手脚,同时又可以拖住李言庆,此一石二鸟,果然是妙!

大殿一旁的屏风后,一个瘦弱的身影闪了一下,旋即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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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王贼要裴卿拖住李卿?”

紫薇观中,杨侗低声询问站在身前的小黄门。

“奴婢听得真真切切,王贼还说,他准备和关中求和,待退了关中兵马之后,就收拾李县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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