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计(1 / 2)
那雾气极薄,若不是观察了极佳的人可能还轻易发现不了。
“小心!”宋灏的声音一起,明乐也于瞬间在心里惨呼一声糟糕。
淡红的轻烟一扑而出,她惊了一下,随即被宋灏带开。
那雾色极淡,瞬间已经在空气中消失无踪。
可是宋灏捂着她的口鼻却没有马上收手,一直半拖半拉把她往旁边带了好几步才重又停下来。
惊魂甫定,明乐下意识的抬眸去看宋灏,“你没事吧!”
方才他往前推她那一下的时候,她的手是半擎在空中的,那烟雾飘出,刚好扑在宋灏的脸上。
“没事!”宋灏淡然摇头。
明乐微皱了眉头,仔细的打量他。
见他眉宇之间一派自在的模样,心里的顾虑才缓缓压下去。
她低头去看手里那个破碎的扇坠子,紧跟着却是不可置信的冷笑一声:“是毒药?”
“可能吧!”宋灏的眼中敛了笑意,见她一直盯着自己非要一个明白,这才说道,“易老夫人大寿那天,我刚回京,午后进宫见老大的时候刚好大兴的使臣都在,后来晚上回王府,就有人送了那把扇子过去。”
所以就是那次初见,大兴的三公主便把眼前这位风华绝代的殷王殿下看在了眼里?
一见钟情,芳心暗许?
然后折扇传情,暗送秋波?
明乐心中了然,再想那日在云雀楼偶遇宋灏的情形,心里却是一寒。
“那日我在云雀楼见你,你就是去还她扇子的。”明乐问,却是笃定的语气。
“是!”宋灏坦然承认,“我让柳扬还了她一次,她又让人送去,说是我不要便让我亲自交还,就约了那天见面。”
“所以呢?”明乐玩味的扯了扯嘴角,“你去了,她人未到,然后那些灰袍客却先到了?”
说什么芳心暗许,却不过一个红粉陷阱罢了!
“是啊!”宋灏笑笑,神色之间却没什么情绪,看不出喜怒,“那段时间大兴的使团也不过刚到,我便没有多想,后来事出突然,柳扬就引走了一部分人,我也趁机躲进暗道避了避。”
宋灏的轻功,之前在太后宫里那会儿明乐见识过,应当不比他那个护卫柳扬差多少。
其实那日在云雀楼见他之前,他倒也未必就不能逃之夭夭。
他留下,还是为了那把扇子,还有——
等着幕后那人出现。
而她,只是好巧不巧做了他一次挡箭牌而已。
“后来那扇子是您那三哥取走的?”明乐觉得好笑,也突然觉得有趣。
当时宋灏和大兴那位三公主约定见面的地点应当是对面的四喜居,可是宋泽赶到时他却在云雀楼出现。
宋泽心中生疑,事后定然会再让人潜回他们待过的那个房间查看线索,然后不巧就捡到宋灏“一时大意”留下的那柄折扇。
宋泽的人拿走了扇子,今日却又拢在了大兴三公主的袖子里——
当真,有趣!
宋灏但笑不语,算是默认。
明乐仔细回味了一遍当时的情景,随即了然:“我记得当时你曾拿那扇子挡过暗器,可是铁质的暗器撞击扇骨却丝毫没对那扇子造成损伤。”
“你倒是眼尖!”宋灏出一口气,拉过她的手,一边取过她手里捏着的扇坠一边道:“那扇骨是用世上罕见的‘铁木’所致,而这种植物在大邺国境之内是没有的,只产在大兴国都附近的一处山谷里,并且为大兴皇室所控,平常人不可能得到。他拿到了扇子,自然就会追查来历,没什么奇怪的。”
明乐抿抿唇,也不多言,凑过去看那个扇坠子。
这种绣制而成的扇坠子和香囊类似,是用两片绣好的布料贴合在一起缝制而成的,内里中空。
而为了保持坠子挂在折扇上面的垂感,里面的填充物一般都会选择密度比较大的重物,比如打磨好的玉石或者特殊的植物种子。
可是这个扇坠入手却是软的,说它软,捏起来却又没有棉花等物的那种起伏,更像是塞了纸条一类的东西进去。
明乐的本意不过是想偷了这个坠子,然后扇子没了标识,那大兴的三公主便没有办法在今晚的事情里头掺和了。
却不想,这坠子里头竟然另有玄机。
她挑破了那扇坠,本来也是一时兴起,以为里面会是情诗之类的东西,想拿来逗逗宋灏这个冷面神。
但现在看来,这里面怎么也不能揣着情信之类的物件了。
之前那一片红雾散去之后,这坠子里面倒像是干净了。
宋灏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抠出一张纸条,展开来,上面粗略的几笔,由线条和点墨凑成的倒像是一张图纸之类的东西。
“这是什么?”明乐皱眉,随口问道。
宋灏的眸光一动,忽然凉笑一声,手指刚要拢起,明乐已经察觉他的意图——
他是要将这东西毁尸灭迹。
“哎——”明乐心思一动,急忙上前一步从他手里抢了过来,然后凤目婉转,冲他扬眉一笑,“既然你用不着,便送我吧。”
宋灏看穿她的意图,眼中却是露出不甚赞同的神色,“今天不行,太冒险了,这事儿一会儿肯定会搅的天翻地覆,很容易就会被人察觉的。”
明乐虽然不知道这图上画的究竟是什么,但是毫无疑问——
这必定就是今日宋泽从那假侍卫身上搜出来那东西的翻版了。
“你给我就是了,我自然会有办法,而且就算出了事,也不会让你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殷王为我担着!”明乐一笑,随手将那纸条折好了藏在腰间,然后又从他手里拿走了那个损坏的扇坠。
“做什么?”宋灏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明乐但笑不语,偏头略一沉吟,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一张写了字的便笺纸折叠成一小团从那个挑开的缺口塞了进去,然后又把绣品上那点翘起的边角仔细捏平。
那扇坠很小,本来为了绣那副鸳鸯图,针脚就做的很密实,布料的可折叠性很好,这样被她一打理,即使缺了一口如果不细看也看不出来。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便将那扇坠塞回宋灏手里,“既然是别人相送王爷的物件,还是您自己找机会物归原主吧,我要先行一步,殿下随意!”
说完,也不等宋灏反应,径自转身离开。
宋灏本来想去拦她,但是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刚刚一动就又瞬间改了注意。
看着明乐离开,他顷刻间目色一沉,转身隐在那树旁的背阴影里往丹田沉下一口气。
明乐从那树后出来并没有直接回暝宸殿,而是稍微捡了个远儿,从旁边的花园小径上绕过去,顺便往鞋底踩了点牡丹花圃边上的新泥。
迎面两个婢女提着灯笼、端着空酒壶过来,她顺手拔下发间一支嵌翠玉宝石的银簪,甩到旁边花树下,然后弯身拨弄花枝做出找东西的样子。
那两个婢女低声谈笑着走近,见到花园里有人就止了步子。
“咦,您不是武安侯府的九小姐吗?殿里都开宴了,小姐怎么还在这里?”一个婢女诧异道。
沾着宫里易明心的光,武安侯府的女眷每逢进宫都很受注意。
而明乐虽然是头次来,之前易明菲的那一声尖叫也让不少人对她多看了两眼。
“哦,我丢了支簪子,不知道是不是掉在这里了,就过来找找。可是这里光线暗,一直没寻见呢!”明乐笑笑,笑容里和气又带了几分腼腆。
“这样啊!”那婢女福了福身,冲她晃晃手上灯笼,“奴婢这里有灯笼,帮您看看。”
“那就谢谢了。”明乐感激一笑,往旁边让了让。
两个婢女提着灯笼上前,不多时就从花树下把那支簪子给寻了来。
看到簪子上头沾了露水和新泥,其中一个还抽出帕子帮着拭了拭。
明乐道了谢,又从荷包里摸出些碎银子递过去。
两个婢女推脱一二,接了银子又好心的提醒,“殿里已经开宴了,九小姐快些去吧!”
“好,我这就过去!”明乐颔首,目送两人先走,又就着那簪子把上衣下摆的绲边线挑开了一点,然后快步回到暝宸殿。
她这一耽搁,倒是比宋灏还晚了一步,从侧门摸进去的时候宋灏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席位上。
而宋泽虽然有差事要办,但他是亲王,贺寿的时候不能缺席,这会儿也是在的。
明乐悄声走到自己的几案后面坐下。
因为赴宴的人数众多,所以几案并不是太大,两人一席刚刚好,她和易明菲一席,李氏带着易明珊坐在旁边一席。
“九妹妹你去哪里了?”明乐刚一坐下,易明菲就一把抓住她的手,焦急道,“刚才寻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你,我都急死了。”
“我的簪子掉在了花园里,刚刚回去找了。”明乐笑笑,安抚性的捏了捏她的手心,然后贴近她耳边跟她咬耳朵,“我来晚了,没人会怪罪我们吧?”
“放心吧,今儿个赴宴的人多,还有大兴的使臣在,没人注意咱们。”易明菲冲她眨眨眼。
“那就好!”明乐拍着胸口长出一口气,然后认真的低头整理微微有些凌乱的衣摆和裙裾。
“我帮你!”易明菲道,伸手过去帮忙,却在手指捏到她衣摆的时候顿了顿,皱眉道,“开了个线头。”
“嗯?”明乐怔了怔,“可能是刚才在花园里被树枝刮到了。”
易明菲见她一脸的无措,咬唇思忖了一下,然后眨眨眼道,“你等我一下。”
说完就悄无声息的起身离席退开,不多时再回来,手里已经抓了个绣工细致的荷包。
“我借了针线,就是挑开了一根线,我帮你牵起来。”
“谢谢七姐!”明乐感激道。
“自家姐妹!”易明菲嗔她一眼,选了和她衣服颜色相搭的丝线熟练把那一处缺口续上。
彼时上座孝宗和林皇后等人已经把大场面上的酒敬过一巡,后面随意起来,殿中气氛也逐渐热络,不时有人给几位亲王和大兴来使敬酒的。
大兴的这次出使大邺的正使是当朝二皇子纪浩渊,封肃王。
宫中大宴,男宾和女宾不会分殿开席,所以都聚在这一处。
主位上是皇帝和太后两席,后宫女眷们用屏风隔了,隐在幕后。
紧跟着下首几桌是亲王贵胄,再往后便是朝中臣子和命妇,男左女右,按照官阶大小依次排开。
武安侯府的位份不低,几案也排的比较靠前,看上首的几桌很清楚。
明乐借着垂眸饮茶的功夫,拿眼角的余光往上面那几席扫了扫。
“看见了吧,那个穿淡青袍子的就是大兴的肃王殿下。”旁边易明菲察觉额她目光的落点就凑过来和她咬耳朵,“之前我听六哥哥说过一次,虽然大兴已经有了太子,但这位肃王的呼声也是很高的,听说他的母妃黎贵妃专宠后宫多年,给了他很大的助力。她旁边那个是跟他一起来的三公主纪红纱,也是他唯一同母的亲妹子,封号是安成公主。不过听说这位公主恃宠而骄,脾气可不大好呢。”
明乐循着她的目光看去。
纪浩渊今年应该是二十岁,人生的俊逸脱俗,温文尔雅。
而且他的为人似乎很低调,这样的场合里也没有用金玉满堂的扮相来彰显自己的身份,一身淡青色的锦缎袍子,绣几支淡雅的兰花,整个人看上去清新雅致,那眉目间平和的微笑,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第一印象,并不怎么的犀利和深沉。
他身边坐着的纪红纱与他则是完全相反的类型,那女子生的娇俏,于张扬霸道中又带点柔媚的感觉,不笑的时候还好,一笑起来,眼尾上挑竟然带了几分——
轻浮?!
是的,轻浮!
那是一种不该属于皇室尊贵女子所有的姿态。
明乐的目光没有在她脸上多留,不过瞬间已经移开,自顾回头和易明菲说笑。
那位大兴公主的酒量似乎不佳,酒过三巡,已经有些微醺,笑嘻嘻的端着酒杯从座位上坐起来,娇嗔道,“我要去给大邺的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敬酒。”
“红纱你醉了!”旁边的纪浩渊怕她失态,扯了下她的袖子却没能拉住。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拉扯的那一下力气有点大,本来就醉醺醺的纪红纱身子一歪,就往旁边栽去。
因为他们是贵客,所以坐了孝宗下首第一席,而紧挨着的——
是殷王宋灏。
宋灏是先帝最小的儿子,与他紧上面的礼王宋涵还要相差三岁。
其他几位亲王席上都有王妃相伴,唯有他那张桌子是空了一半的位置的。
纪红纱这一歪过去,本来准准的就要砸他身上。
却不知道怎的,就在两人将要撞上的一瞬,宋灏的身子突然轻巧的挪到了桌子的另一边,同时他右手一抬,指尖如蜻蜓点水般点上纪红纱的肩头往外一送。
人人看来都是他扶了她一把,但作为当事人的纪红纱却感觉分明——
他分明是在指尖离她衣服寸许的距离之内,用内力强行把她推开的。
而明乐,在看到他抬手的瞬间已经勾唇一笑,眼中神色透着一种戏谑的凉。
纪红纱被宋灏一指弹开,身子一歪,肩膀重重撞在他那一桌的桌角上,痛的哎哟一声,半天没有爬起来。
“红纱!”纪浩渊低呼一声,急忙起身去扶她。
因为她这一撞的动静的确有点大,靠近王座的大半殿人都被惊到,瞬时泯灭了人声,无数道目光齐刷刷的看过来。
纪浩渊扶正了她的身子,皱眉道,“你没事吧?”
纪红纱白着脸,一手按着肩头,声音无限娇弱:“多亏了殷王殿下扶我,还好。”
宋灏手持杯盏,漠然垂眸饮茶,并不答话。
纪浩渊温润的脸庞上,表情开始有些尴尬。
自己这个妹子的心思他多少还是知道的,无奈之余隐约叹了口气就要拉着她回自己的座位上。
林皇后见纪红纱的脸色发白,急忙吩咐内侍道,“那桌子那么硬,别是撞伤了,快去请柳太医来给安成公主瞧瞧。”
“是,娘娘!”那内侍领命而去。
众目睽睽之下,纪红纱也不好赖在宋灏那桌不走,只是起身前不甘的侧目狠狠瞪他一眼。
见她行动自如,孝宗松一口气,摆摆手道,“没事没事,众卿继续畅饮,今日是朕的寿辰,咱们不醉不归。”
“吾皇万岁,万寿无疆!”
殿中的气氛再度热闹起来。
纪红纱之前的那杯酒跌倒的时候已经洒了,她回到案前再去倒酒。
纪浩渊不动声色的按住她的手腕,微不可察的对她摇了摇头,低声道,“这是什么场合,别胡闹!”
“二哥你别管我!”纪红纱恨恨的甩开他的手,冷哼一声,“你知道我的性子,我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许是相貌出色,许是气质卓绝,总之是那日午后只就金殿之上的惊鸿一瞥,她便将那冷艳清绝的男子记刻在了心上。
可是那人却自始至终躲她躲的远远的。
她贵为天家公主,还从没尝过被人拒绝的滋味。
宋灏,你好,很好!
纪红纱的眼里带着杀气腾腾的恨毒表情,端着杯子就走,径自走到帝后座前去给二人敬酒,“方才是红纱失态,惊动了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谨以此杯,谢过陛下和娘娘的不责之恩。”
她笑的婉转,人虽然骄纵,也颇有几分可爱。
“瞧这丫头的小嘴儿甜的。”林皇后笑道,端起玉盅陪她饮了一杯。
大兴与大邺素来交好,皇室的颜面,是要当众给足了的。
“还是皇后娘娘疼我!”纪红纱一笑,神态自如的就要绕过去给林皇后斟酒。
纪浩渊知道她要做什么,情急之下也是急忙执杯起身,给上座的孝宗敬酒,“这次小王兄妹在盛京叨扰多日,皇帝陛下对我们照拂有加,今日便借花献佛,谢过陛下款待之情。”
“诶,远来是客,肃王客气了。”孝宗朗声一笑,两人对饮。
纪浩渊的座位本来就挨着主位上的孝宗,他起身时候借着敬酒的机会离席挪到纪红纱身侧,从袖子底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以眼神示意她不要乱来。
纪红纱正要把袖子里藏着的折扇抖落人前,动作被她一阻,顿时气恼不已,不管不顾的用力一挣脱。
她放纵惯了,也不管这是什么地方,发起脾气就肆无忌惮。
纪浩渊又有顾忌,不敢硬来。
这么一兜一拽之间就是啪的一声脆响,一件东西从兄妹两人纠缠在一起的袖子中间坠下,堪堪砸在林皇后的脚边。
林皇后僵了一僵,一时没太明白过来。
纪浩渊目光一沉,急忙就要去捡。
纪红纱不死心,也跟着去抢。
两人再这一争,又是一件东西从袖子里滑出来。
“咦,好精致的扇坠子!”林皇后眼睛一亮,这回却没等那兄妹二人争抢已经俯身把那折扇连同扇坠子一并捡了起来。
纪浩渊心里一恼,冷着脸瞥了纪红纱一眼,紧跟着却是温润一笑,不送声色的上前讨要,“闲适时候把玩的小物件,不敢污了皇后娘娘的眼。”
纪红纱见他还要搅局,不由的勃然变色,就抢上去:“娘娘——”
“这扇骨的颜色——好特别!”正巧孝宗侧目看来,他倒是对那柄扇子兴趣更大些,就信手拿去打开来看。
“陛下好眼力,这扇骨正是用我大兴特有的铁木所制,别处可见不到呢!”纪红纱眉飞色舞,立刻接口道。
“难怪!”孝宗笑笑,握着那扇子反复颠了颠。
“铁木?这可是个稀奇玩意儿,臣弟还不曾有幸见过呢,二皇子殿下,您这扇子可否也借小王瞧瞧?”礼王宋涵平时最好收藏些雅致的玩意儿,见着孝宗心情好,就开口讨情儿。
纪浩渊不好拒绝,只能含笑点头。
有内监把扇子呈送过去,宋涵摸索着赞不绝口。
纪浩渊也不能装作看不见,只好与他客套:“其实也不是什么金贵玩意儿,我那里正好还收着几把,礼王若是喜欢,回头我送你一把也就是了。”
“哟!这话本王可是听见了。”宋泽闻言,抚掌一笑,“二殿下要送礼,可断没有只送老四一家的道理。”
说着已经不动声色的从宋涵手里把那扇子拿了去。
几人凑着趣哈哈大笑,反倒是让纪红纱没机会插嘴。
宋泽像是不经意的把那扇子抖开来试了试,忽而目光一凝,定格在那画面上仔细看了又看,半晌,狐疑道,“咦,老五,这扇子——我瞧着这么眼熟,不是你之前拿过的吗?”
宋灏是所有皇子当中唯一有兵权掌握在手的,他与邻国使臣若是有什么过密之举,会马上引起很多人的警觉。
宋泽此言一出,殿中气氛马上一寂,无数道目光齐刷刷的向着宋灏和纪浩渊射去。
尤其是孝宗,他落在宋灏身上的目光几乎可以称之为阴冷。
纪红纱一看时机到了,心里一喜,同时垂下眼睛做出羞怯的表情,倚在林皇后的身边细声道,“娘娘,那扇子是之前我送给殷王殿下的,当着这么多人,您就别问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也保证能让邻近的十来桌都听得清楚分明。
殿中众人面面相觑,目光已经开始在两人之间暧昧的游走。
纪浩渊的脸色变了变。
因为之前在争执中谁也没有看清那扇子到底是从他和纪红纱谁的袖子里掉出去的,他本来还想自己把这事顶了,不让纪红纱惹祸,如今被宋泽横插一杠子,他便只能由着纪红纱的意思来了——
毕竟纪红纱和宋灏可以说是郎情妾意,而他与宋灏之间,断不能给人落下什么把柄去。
“咳——”纪浩渊尴尬的掩唇咳嗽一声,对着孝宗和林皇后施了一礼,告罪道,“小妹顽劣,是我这个做兄长的管束不严,请陛下和娘娘恕罪。”
孝宗看他一眼,脸上那种凝重的表情始终没有化开。
似乎事情牵扯到宋灏便让他十分的警觉,沉默片刻,他便是最终还把目光移给宋灏,“老五,是这样的吗?”
“不是!”宋灏答的干脆。
林皇后身边纪红纱一副少女怀春的羞怯模样是不做假的,相对而言他这干脆的反而更让人觉得可疑。
毕竟男欢女爱这种事抖出来,都是女子的损失要重些。
“宋灏你——”纪红纱眼圈一红险些哭出来,又羞又窘,若不是在大邺的宫廷之内,若不是对面那人是亲王宋灏,她定然已经冲上去给他一记耳光了。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林皇后见着场面僵持,不得不开口询问。
“娘娘!”纪红纱一羞一恼,扑到她怀里就嘤嘤的哭了起来。
“老五,反正你也没有娶亲,男欢女爱这种事,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忌讳的。你跟安成公主若是——”宋泽悠然一笑。
“三哥,”宋灏打断他的话,脸上半点笑意也无的淡淡道:“我是无所谓,可女儿家的闺誉何等重要,臣弟我还不敢这般轻浮。”
所谓轻浮,他不敢,却有人这般做了。
在场的都不是蠢人,还哪有听不懂他话里的暗讽之意?
纪浩渊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不由的脸色更加难看。
虽然不愿看自家妹子当众出丑,但他翩翩君子,却不能颠倒是非去帮着她做戏,索性袖手旁观静默不语。
横竖他那妹子是被父皇母后惯坏了,他也是说不听的。
“你——”纪红纱闻言,猛地从林皇后怀里探出头来,眼神愤恨的瞪着宋灏,“你敢说没有?那扇子——”
“公主,大约是你和三哥都看错了。”宋灏冷声打断她的话,也从袖子里摸出一把折扇示意刘公公呈给孝宗,“臣弟一直用的扇子是这一把,请皇兄过目,我看这图倒是跟三哥手里那把有几成相似的。”
孝宗接过那折扇展开,又有人把宋泽手里那把递上去。
林皇后探头过去看了看,沉吟道,“这画风的确是极为神似的。”
纪红纱的那把扇子宋灏见过,便临摹了一把画面类似的并不难,横竖只要他矢口否认,宋泽断不敢强辩——
他们这些兄弟,谁和大兴人暗通曲款孝宗都不会放过。
所以宋泽在这件事上只能背后使阴招,明面上最多也不过起个旁敲侧击的作用,否则也不会冒险来用纪红纱那蠢女人布局。
纪红纱看到摆在案上的那两把扇子已然怒火中烧——
她都做到这一步了,宋灏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这分明就是当着整个天下人给她没脸。
孝宗脸上的表情始终将信将疑,林皇后如坐针毡,一脸为难的回头去看纪红纱,“安成公主,您——”
她下意识的想问,你这扇子是不是给了别人记错了,好在是话未出口已经觉出不妥,赶紧的住了口。
纪红纱两眼通红,恨恨的盯着宋灏,然后一咬牙扑通一下跪在了林皇后的脚边,悲戚道:“娘娘,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这种事,这扇子的确是当日我赠予殷王殿下的,后来他又着人送回来给我,您若不信,可以划开这扇坠子查看。”她说着,顿了一顿,势在必得的拿眼角的余光又扫了宋灏一眼,然后道;“自然可见分晓的。”
当日这扇坠子里她是放了一首以宋灏的封号所作的绝句,以此表达心意。
之所以藏在扇坠里而没有写在扇面上,一则为了表达含蓄,让他觉得她的与众不同,二则也是觉得宋灏那么心思玲珑的一个人,定然能够发现其中玄机,算个意外惊喜。
只是东西送回去,却未想到让人给原封不动的送回来了。
当然,也如明乐所料的那样,这女人晕头转向死缠烂打的同时并不知道,这扇子过了宋泽的手之后里面的芯儿就变了。
更当然,宋泽也不知道,他换进去的东西在今夜过了她易明乐的手之后,也是变了。
今天这里摆的是孝宗寿宴,闹成这样已经十分的不像话。
孝宗冷着脸,林皇后不能看着冷场,只好点头,把那扇坠子递给她。
纪红纱握着那扇坠子,唇边牵起一丝冷笑,可拔下手上发簪要去挑那丝线的时候突然怔住。
她知道这东西里面设了机关,所以动作十分小心怕触到了,这一细看才发现,那坠子分明是已经被人挑开了。
她脸上表情先是一惊,然后像是慌了,手忙脚乱的掏出里面那小团纸,随后整个人都呆了呆,把那纸团握在手心里,目光不由的再度移向宋灏,目光疾闪之下,是一抹诡异而得意的表情。
明乐一直拿茶杯掩着在观察她的神色,察觉她眼中光影一闪,突然觉得不对劲,也侧目过去瞄了宋灏一眼。
宋灏的目光却未送给任何人,只就保持着他一贯疏离冷漠的姿态,一杯一杯的饮酒。
“你刚取出来的什么我看看?”林皇后看了眼神色古怪的纪红纱。
纪红纱回过神来,脸上表情反而恢复了镇定,把手里的那个纸团递过去。
林皇后捏了那纸团在手,刚要打开,殿外忽然一声尖叫声响起,慌慌张张奔进来一个内侍,他跑的太急以至于那么高的门槛都没来得及迈过去,砰地一声摔在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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