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国有二主,天下奇葩(1 / 2)
大兴的荣王纪千赫,是大兴上一任皇帝恒帝的嫡次子,和现任皇帝纪千胥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这位王爷,样貌出众,文韬武略又都是拔了尖儿的,十四岁就挂帅出征,震慑一方,到二十岁回朝之间经手大小战事四十二起,无一败绩,曾有战神之称,是个声名显赫的传奇人物。
而恒帝对这个少年英伟的儿子更是十分的器重,甚至动过废弃太子另立新君的念头。
不过因为废长立幼有违祖训,遭到了绝大多数朝臣的反对,就连太子和荣王的生母蒋皇后也上书请命,恳请恒帝打消这样的念头。
而荣王自己,似乎也有问鼎储君之位的打算,哪怕是蒋皇后再三逼迫,都一直没有做出明确的表示。
那段时间,大兴朝中的局势一度十分紧张,太子和荣王之间也是波涛暗涌,势同水火。
可是不管朝臣如何反对,恒帝就是偏宠疼爱这个儿子。
这件事一直拖了很长的时间都没能消停。
事情越演越烈,当时太子和荣王双方的党派几乎都做出了要在恒帝百年之后一决生死的打算。
事情一拖数年,直到二十四年前恒帝驾崩前夕特意宣了荣王进宫密谈。
不言而喻,定然是为了立储一事。
那几日大兴的整个帝都风声鹤唳,太子一派在皇后的支持下,摩拳擦掌都做好了大动干戈的准备。
只等着恒帝那里废黜太子的旨意一下,就准备动用武力,诛杀荣王来拨乱反正。
一大片人紧罗密布的准备。
而当天夜里恒帝和荣王密谈之后,果然就连夜传召了百官入宫。
以蒋国丈为首的几位老臣甚至都做了以死谏言的打算,可熟料当日恒帝召见他们的结果却是大出所料。
恒帝的原话说是荣王秉承祖训推辞,不肯继任大统,而恒帝体恤他的一番良苦用心也答应了。
可事实上恒帝对这个文韬武略都拔尖儿的儿子确实是偏宠的厉害,当即就颁下旨意,晋荣王享亲王爵位,并任天下兵马大元帅一职,统帅天下三军。
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把大兴国中最具实质性作用的百万雄师一股脑儿都交到了荣王手里。
而太子手里,除了帝都留守的禁卫军和几个衙门的驻军之外,就等同于是被完全架空了兵权的。
朝臣们自然是不干了的。
要知道,这天底下什么都是虚的,只有兵权才是实打实的。
荣王接任了天下兵马大元帅一职,谁知道他到底肯不肯安分守己?
万一回头等老皇帝一走,他又不甘心做这个亲王了,揭竿而起要谋朝篡位的话——
那手无实权的新皇帝不就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位置上了吗?
朝臣们苦口婆心的劝,奈何恒帝却是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了。
他的心思其实很简单——
之前因为储君一事,两个儿子之间的关系一度恶化,日后哪怕是他自己到了地底下也不想看着两个儿子手足相残,所以只有帝位传给了太子,而兵权给了荣王才能叫两人互相牵制,而不至于闹出大的动静来。
不过话虽如此,实际上——
他的真正目的就是偏袒着要给小儿子留下足以傍身的筹码。
朝臣们都知道恒帝的私心,可是再怎么劝都没有用。
恒帝就是一口咬死了,荣王是将帅之才,由他统帅三军才能保大兴江山稳固。
而在荣王身前又有赫赫战功摆在那里,憋得一种朝臣哪怕是火冒三丈也无法公开辩驳。
事情僵持了好一阵子,恒帝为了此事更是动了肝火,身体状态每况愈下。
朝臣们就是防着将来荣王夺位,也是咬着牙死磕——
很明显,他们连成一气给荣王穿了小鞋,回头若是叫荣王再得了帝位,那这普天之下还有他们的容身之所吗?
这事儿一拖再拖,眼见着最后就要演变成了兵变,不曾想最后决定性的变故却是出在荣王自己身上。
就在朝中大臣和恒帝之间死掐着不肯松口的时候,一向性情冷傲又狂放的荣王却是站了出来,当着朝臣百官的面立下一纸字据,表示自己只是掌管帅印,有生之年绝对不会染指皇权帝位。
一众的朝臣当场就哑了火。
心里嘀咕着,你拿着军权做把柄,还用什么染指帝位,这大兴的天下还不是由你横着走的吗?
但荣王其人的手段是出了名的冷酷无情,既然人家已经做出了这样的让步,朝臣们也知道这已经是目前能够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无奈之下,太子一党也只能妥协。
不久之后,老皇帝恒帝就因病离世了。
随后大兴朝中人人自危,很是紧张了一阵子。
朝臣们都防贼一样的注意着荣王的一举一动,生怕他背弃之前的誓言而做出什么惊天的举动来。
可是左等右等之下,最后却发现全是自己瞎操心。
从头到尾,这荣王都是安分守己做着他高高在上的当朝亲王,享受无边。
每日里循规蹈矩上朝下朝走着过场,对朝廷内外的事,更是理都不理,新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除了军务上的一块,别的事,哪怕是再离谱他也绝不参言。
当然了,在军政方面,他却是特立独行,不会给任何人颜面,也不会容皇帝插手。
脸红脖子粗的闹过几回,皇帝也是气的不轻,但奈何顾及着他手握重兵的现状,故而也只能退让。
久而久之,也习以为常,懒得再做无用功。
朝臣们起初都紧张的戒备着,后来渐渐的放松了下来。
皇帝理政,荣王领兵。
大兴的朝廷之内直到如今还都维持着这样一种怪异的格局。
一个朝廷,分作两家。
实际上息息相关,但却是各自为政。
大兴皇帝的心里对于这荣亲王其实一直都存有很深的芥蒂,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荣王在军事上卓绝的决断和能力。
四面边境在他的掌控之下,日趋平稳安定了下来,百姓安居乐业,也为他在子民中间赢得了很好的口碑。
而在这个过程中,大兴皇帝一直都因为军权旁落一事耿耿于怀,在拿荣王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渐渐的也散漫了起来。
在他继位的第十个年头,也就是十四年前,颁布诏书册封荣亲王为摄政王,答应与他一同理政。
在朝臣们看来已经是破罐破摔了的皇帝,做出这样的决定让很多人都感受到了超常的危机感。
本以为皇帝的江山终将不保,几位死忠派的老臣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乱转。
不曾想在这个当口上,荣亲王再次做出了惊人之举——
他拒绝了皇帝的这份宽恩厚赐。
皇帝也大为意外,以为他玩的是欲拒还迎的把戏,可是再次颁旨下来,荣王还是拒不接受。
最后只留了一个摄政王的空衔,对朝中政事依旧是一副漠不关心的表现。
而在这个过程中,皇帝却是心灰意冷了起来。
以至于现在,闹到了二皇子肃王和太子平分秋色,在公然角逐储君之位。
“你怎么突然想到了他?”荣王的大名,早在当年庆膤公主就曾有所耳闻,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明乐会突然提起,她还是十分意外的。
“两点原因。”明乐道,“一来巫蛊之术可以算是大兴的国粹,而双生蛊又是那般奇特的一种蛊,我问过了乌兰大巫医了,她说此种蛊虫十分难养,她钻研巫蛊之术一个甲子,试了无数次,还从来没有培植成功过,可见,寻常的巫医一般是培植不出的。而大兴国中最顶尖的巫医都是养在宫里的御用巫医,这个人就只能从大兴的勋贵上层里找。”
“这倒也是,知道皇嫂是中蛊之后,我也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大兴的。”庆膤公主点头,表示赞同,想了想,还是颇多困惑,“可大兴国中的皇亲国戚不少,有才华有手段的也很有几个,你怎么就一定以为是他了?”
除了荣亲王之外,大兴国中掌权的是皇帝,几个皇子都是年轻一辈的,姑且不列入考虑,哪怕是皇帝后宫里那位厉害非常的黎贵妃就不是个善茬儿。
“是啊,本来我和阿灏还在大兴国主和荣亲王之间徘徊不决,可是方才听了小皇姑的话,再推敲一遍,估计就**不离十了。”明乐道,神色凝重。
只要想到那个素未见面的男人,心里就左右都不得安生。
到底是为着怎样的目的,能叫他苦心孤诣布下这样可怕的一个局来设计和谋算?
他的目是什么?
他又到底是要做什么?
“不会是黎贵妃,不管那个女人有多少心机,如果她真有这样大的能耐,就不会眼见着纪红纱身死而无动于衷。”一直保持沉默的宋灏突然开口,语气平静道,“我和乐儿曾经仔细的研究过秦穆之留下的那些信件,虽然字数不多,但是背后那人的布局,里面有没有包含我的成分这不好说,但是显而易见,她最终的目标就是指向母后的。我也曾怀疑过,会是宋沐联合了什么人在作怪,想要设计我和母后被厌弃,进而促使他登上大位。可秦穆之留下的另外一些信又否定了这一猜测。从那些信件中不难看出,宋沐也是被蒙在鼓里,从头到尾被秦穆之左右,给牵着鼻子走了。所以现在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人很可能是通过什么途经和母后之间结了仇,因为怀恨在心而布局陷害。而大兴国主,他一早就被立为太子,大兴国中的祖制,储君一旦被册封,就是擅自不可离京的,要一直跟随在皇帝身边学习如何处理国事。母后从来没有去过大兴,不可能和他有所牵扯。而且那个人,虽然不是个草包皇帝,但是脾气急躁又压不住,再以他的才学谋略,要缜密的布下这样的一个局,应该是不大可能的。反而是那位十四岁就挂帅领兵的摄政王谋略过人,无能能及。并且综合这人在他国中风评考虑,心狠手辣,狂傲机警,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我和乐儿思来想去,就唯有他才是最有能力做成这件事的。只是——”
宋灏说着顿了一下,随即意味不明的扯了下嘴角道:“之前因为拿不准他会做这件事的动机,故而不敢妄下论断,可是如果真如小皇姑所言,那么若说是母后当年曾经通过某种方式和他结怨,这个说法也就不再牵强了。”
作为一个儿子,在背后议论自己母亲的是非,宋灏的心情很是复杂。
庆膤公主和明乐各自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庆膤再度开口道:“皇嫂的为人我最清楚不过了,看她平时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对谁都不假以颜色,可却是最是个外冷内热又有主见的人。以我对她的了解,她是万不会无缘无故和人结怨的。那人动用了这样的大手笔,几次三番就险些将她置于死地,足见彼此之间可谓是深仇大恨了。而且如果真是有这样的大仇,皇嫂那么聪敏机智的一次人,在几次三番受挫的时候总会有所怀疑吧?事情又怎么会发展到今天的这一步?”
“是啊,到底是怎样的深仇大恨,能叫一个人不惜用整整三十年的光阴去布置出这样的一个局来?”宋灏叹息着,冷不防就自嘲的笑出了声音。
“小皇姑,其实我之所以猜测是荣亲王所为,还有一点证据。”明乐的眉心一跳,急忙收摄心神岔开了话题,走到庆膤公主身边。
“什么证据?”庆膤公主沉吟一声,问道。
“是纪浩禹在这整件事上的反应。”明乐的神色一肃,道,“单从他对这件事的态度上就可以窥见端倪,若不是牵扯到大兴,依照他的性子,是完全没有必要明哲保身的把自己撇清了开去。而且纪浩禹在大兴的名声想必小皇姑你也有所耳闻,他虽是嫡子,却不得大兴皇帝的喜欢,自幼就依附于他的那位皇叔荣亲王,在性子上也和荣亲王极为相近。从他作壁上观的处世态度上看,哪怕他起初也不知道,但是到了后面,肯定也是料到背后那人的身份了。如果那人不是荣亲王的话,他就不会退避三舍,再不肯搀和进来,并着这么着急的就回了大兴了。”
纪浩禹和大兴皇帝之间不睦并不是什么秘密。
哪怕这事儿是大兴皇帝做的,只怕他都不惧于横插一脚进来,好给老皇帝添添堵。
可如果是荣亲王的话,那就大不一样了。
那人才是他在大兴的皇子之间立足的唯一保障,他是不想也不能和那人翻脸的,所以才刻意的避开,没有掺和进来搅局。
这种种迹象显示,那人,应该就是荣王无疑了。
“就算你们分析的都有道理,那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庆膤公主皱眉,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是为了颠覆我大邺的朝廷吗?”
“或许不是吧!”明乐摇头,神色越发的凝重起来,“如果他是这样的目的,其实只就是六年那场宫变之后就可以借题发挥来达成目的了。当时他既然没有那么做,虽然也可能是有什么内在的原因,但我总觉得,或许他的真实目的并不在此。”
那场兵变之后,孝宗为了排除异己,曾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内整个京城都是人心惶惶,局势十分之不稳。
如果那人的目的真的就只是为了颠覆大邺王朝的统治,当时就是个绝佳的机会。
借题发挥下去,何愁大事不成?
可是他却没有那样做,继那件事之后立刻就又偃旗息鼓安静了下去。
这一点算来,真是叫人想不通。
“这整件事至少起于三十年前,皇祖父在世的时候姑且不论,只就后来那人和宋沐相继统治的二十多年里,可乘之机就有很多次。如果他是抱着这个目的来的,又为什么几次三番都没有动手而白白等着机会流失了?”宋灏接口问道。
明乐和庆膤公主互相对望一眼,又各自移开视线。
“所以你还是觉得,他是为了私人的目的?”明乐抿抿唇,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窗外的夜色。
“我不知道!”宋灏却是摇头。
到底是什么原因能叫那人设下这样一场足以颠覆整个天下的阴谋来?如果不是恨到了极致,谁会费这么大的劲来做这样的一件事?
可是姜太后那样的身份,又是那样的性情和为人,她又怎么能把人得罪的这样狠?
一切的谜底似乎就都近在眼前,可偏偏最后的一层窗户纸没有办法捅破,反而叫人得要把一颗心一直的悬在半空放不下来。
“不管怎样,那人既然能有这样的耐性来布局,那么这一次的事情败露之后,想必他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庆膤公主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转身过去握住宋灏的一只手道,“灏儿,你母后显然是已经识破了那人的身份了,她可别是为了掩饰太平而做出什么傻事吧?”
明乐闻言,也是心头一跳,猛地抬头看向宋灏。
宋灏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回握住庆膤公主的手宽慰道:“小皇姑你放心吧,母后的心思比我们之间的任何一个都清明,她不会做傻事的。”
庆膤公主想了想,了然道,“也是,是我急糊涂了。这些事既然我们都能分析出来,皇嫂心里自然也跟明镜一样。那人几次苦心孤诣的陷害,似乎也不就是想要伤她的性命的。”
“是啊!”话虽如此,明乐的心里也生不出丝毫乐观的情绪,叹息道,“既然明知道不是一死就能化解的劫数,我们倒是不必急了,就走一步算一步,等着看那人再出招吧!”
荣王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兴,而且对他最终的目的又不十分明了,再加上自己这里毫无证据,哪怕现在已经笃定了他的身份,他们也没有办法采取任何的行动。
只能被动的等待了。
三个人商量了一通,最终得出的也不过是这样一个消极的结果。
庆膤公主又坐了会儿,还是不放心宫里,就起身告辞:“我还是回宫去吧,不管怎么说,皇嫂那里我也总是不能放心,我还是陪在她身边的好。”
“嗯,那就有劳小皇姑了!”明乐点头,亲自送了庆膤公主出去,“现在新皇刚刚继位,朝中有许多的朝臣还都对阿灏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们夫妻也不好没事总往宫里跑,母后那里,就要劳烦小皇姑多费心了。”
“你我之间还需要说这样的客气话吗?”庆膤公主笑笑,抬手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回头看一眼府门的方向,神色之间还是颇有几分忧虑道,“灏儿这孩子有主见,心里有很多的事都不一定愿意说出来,这次的事情牵扯到了皇嫂,我怕她会胡思乱想,你多劝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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