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章 那些注定无法说出口的感情(1 / 2)
明乐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驿馆,只觉得脑中混混沌沌的,满眼看到的都是长安浑身是血被人抛在地上的那个场面,再就是长平抱着他的尸身哭的声嘶力竭的情景。
一觉醒来,明乐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宋灏一直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见她醒来,悬了许久的心才终于稍稍放了下去,轻声道:“醒了?”
“嗯!”明乐低声的应,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看了眼他略显憔悴的脸色,就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道,“什么时辰了?你做什么一直守着我?”
宋灏微微牵动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只道,“你睡了一天一夜了,饿不饿?我叫他们送吃的进来。”
“阿灏!”明乐见他要起身,就急切的叫了一声,一把抱住他腰没让他动。
宋灏的动作滞住,只得坐了回去,手指穿过她的发丝轻柔的抚了抚,道,“你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先吃点东西,嗯?”
明乐不语,只是埋头在他怀里,紧紧的抱着他不松手。
宋灏自是知道他此时心里定然不好受,心里重重的叹一口气,面上却是不显,只是耐着性子哄,“别这样,都过去了。再怎么样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出气不是?就算你撑的住,好歹是看在肚子里两个小的的份上。我们先吃东西?”
明乐不语也不动。
宋灏看不到她的的表情,等了片刻还是没反应,不得已只能强行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拉起来。
明乐拗不过他的力气,抬起头来的时候宋灏才看到她脸上已然泪流满面。
“乐儿!”宋灏开口,只是为她的这个样子觉得心疼,想要劝慰两句,可是后面出口的话却是无奈的放任了,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难受就哭出来吧,哭完了总能痛快些。”
明乐听了这话,便仿佛是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一般,扑倒他怀里放声痛哭了出来。
“阿灏,怎么会这样?我从来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她的脸埋藏在宋灏的胸前,哭的哽咽之余声音也含糊不清,“都是我不好,我真后悔当初不该带着他们兄妹两个来这里的。阿灏,都是我的错是不是?如果我没来这里,如果我没带着长安和长平来这里,长安——长安他——”
想到长安临死前那感情无限复杂的一眼,明乐的心中便如是被什么蹂躏着撕扯着一般,越发难受的厉害。
长安他寻了一世的父亲,却是相见不相识,而又在离着彼此眼见就只剩一步之遥的时候,反而成了将他推上黄泉路的催命符。
他虽然没有说过怨恨,也或者他是真的没有怨恨过那个人,可是以这样的方式,死在自己亲兄弟的手中——
这于长安而言,已经是天底下最为绝情和残忍的事情。
“阿灏你知道吗?虽然他平时总是冷着一张脸,虽然他总是话不多,可他却是最重感情的一个人,当初我救长平,其实对他本来就是存了拉拢利用的心思,可是整整七年,他跟在我身边却是死心塌地的护着我。”明乐哭的悲恸,也不等宋灏的回应,只就倒豆子一般断断续续的自顾倾诉,“阿灏,当年赵荣的死的时候我就曾经暗暗的发誓,我告诉我自己,再也不要看着我身边无辜的人为我殒命了,可是直到这一次事到临头我才觉得自己的无能,遇到了危险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他,是我!都是我!”
“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不好,是我,都是我不好。当初是我不该一时意气,一开始我就不该来大兴,让你几度身处险境不说,现在还失了长安。”明乐的眼泪如江河决堤,一发而不可收拾,宋灏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的话却没有说出多少来,终于有些慌乱道,“别哭了好吗?”
长安跟在明乐身边整整七年,主仆之间的感情深厚,远非其他人可比。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明乐心中郁结,总是要叫她发泄出来,否则她要是一直闷在心里才更不好。
“嗯,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明乐听了他的声音,就胡乱的应着。
“对对对,都是我的错。”宋灏实在不忍看她这般伤心欲绝的模样,只能再将她扶起来,抬头抹掉她脸上泪痕,轻声道,“好了,快别哭了,都马上要是四个孩子的娘了,怎么倒是越活越回去了,我看你肚子里的八成是两个爱哭的丫头,以后可别是有的闹腾了。”
“你还不是一样?越活越回去说的是你吧,这就开始唠唠叨叨,跟个老头子似的。”明乐吸了吸鼻子,被他一打岔,情绪倒是缓和了些许。
只不过因为哭得太久,抽抽搭搭的,肩膀仍是抖动的厉害。
宋灏心疼的揉了揉她哭的红肿的眼圈,眉头皱的死紧。
明乐也知道自己要他来哄的确是强人所难,以往两个小的在宋灏手里也都是武力制服,宋灏的确是不擅长安慰人的。
哭过之后,明乐心里积压的郁气也就散了一些。
宋灏让人把备着的饭菜端上来,明乐的胃口不好,不过只为着肚子里的两个小的,也还是强迫自己多吃。
宋灏一直陪在旁边,见她这副强力支撑的样子就越发心疼,待她放下碗筷就揽了她在怀里,俯首轻吻她的额头,“别再难过了好不好?长安的事谁都不想看到,对我们来说,那只是个意外。”
“是么?”明乐语气突然锐利起来,冷笑一声,语气之中带着浓烈的嘲讽,一字一顿道,“可是对另一些人来说,却是蓄谋已久,步步为营。”
宋灏被她这样凛冽刚强的语气一震,心中越发是五味陈杂,被堵的厉害。
明乐见他不语,就从他怀里抬头,面有愧色的对上他的视线道,“我方才气的急了语无伦次,我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其实你跟我心里都很清楚,这一次的事——”
想起长安,明乐的声音突然哽咽了一下,不过也只是瞬间,下一刻已经恢复如常。
她的目光看似落在宋灏的脸上,实则却无落点,沉浸在未知的思绪里,“那些人苦苦相逼,有些事并不是你跟我想避就能避开的,就算这一次你推了大兴皇帝寿宴的帖子,他们要逼你现身,还会有别的法子,总也少不得会有这么一天。其实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是那些人——是他们欺人太甚。”
纪千赫要逼宋灏现身,有的是法子。
苏溪隐藏幕后想要下黑手,也是叫人防不胜防。
只要是他们存了心的不肯放手,谁都别想从这一局里头抽身而退,只是这一次长安的事发生的太过突然,叫所有人的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罢了。
“我能有什么事,我是怕你会有心结。”宋灏道,拿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其实说白了,长安是被他自己的身世牵累了。也是我的疏忽,明知道那女人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拿来作为报复打击纪千赫的手段,怎么就没想到她会容不下长安他们兄妹两个。”
惊闻此言,明乐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道,“长平呢?长平还好吗?”
宋灏苦笑一声,不置可否。
明乐的心跳一缓,便是了然——
是了,长安没了,而且死状那般惨烈,长平如何能好?
“后事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柳扬在操持。长平那里有雪雁陪着,不会有事的。”宋灏道,探手拨开她额前刘海,探了探她的额头,“你的精神不好,柳扬给你把脉,说是最近不叫你劳神,再去睡会儿?”
“我不困。”明乐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商量道,“我想去看看长平。”
宋灏虽然不愿意,但也知道根本拦不住她,只能点头。
“好!”他点头,起身去取了明乐的衣物过来,帮着她一起穿戴好,又给她裹了件素色的屏风,叮嘱道,“我就不过去了,你去看看就早点回来歇着。”
“嗯!”明乐点头,勉强对他露出一个笑容,然后便转身出门去了长平处,过去的时候长平却是不在屋里。
明乐的心头一紧,忙不迭又转身奔了出去,刚好遇到从院外经过的柳扬,便一把拽了人道,“长平呢?”
“王妃不必担心,长平在前厅替长安守灵呢。”柳扬回道,见到明乐的眼圈也是红肿一片,只在心里叹了口气却是没说什么。
明乐转而去了灵堂,在大门口却被雪雁给拦了下来。
雪雁的神色也是十分憔悴,看一眼明乐的肚子,为难道,“王妃,您如今怀着身孕呢,不合适来这里。”
灵堂里头阴气重,一般孕妇都忌讳这些。
明乐闻言,不过苦涩一笑:“我的孩儿什么场面没见过,而且长安又不是外人,没什么好冲撞的。”
言罢就径自错过雪雁走了进去。
雪雁见她意志坚决,也就没再阻拦。
夜深人静,灵堂里挂了白帆,冷风飘荡,穿堂而过,处处都透着一股悲戚又沉重的气氛来,让人莫名觉得压抑。
长平并没有如一般守灵者那样痛哭流泪,明乐进去的时候就见她穿了孝衣一声不响对着长安的棺栙跪着,一语不发,一声不吭,面色清冷而平静的不带一丝波澜。
这般沉默之下,明乐却能感觉到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悲泣哀凉之意。
长平一直愣在那里走神,手下动作却是不停,机械化的将纸钱一窜一窜的扔到面前的聚宝盆内,火光忽明忽灭照在她素白如纸的面孔上,这才映射出她眼底极力掩藏的悲伤情绪。
明乐进去的时候她并没有察觉,只是手下不断的重复着那一个动作。
明乐走过去,在她一侧止了步子,犹豫再三,还是缓缓抬手搭在了她的肩上,用力握了握。
长平一个机灵,猛地扭头朝自己肩头看去,待到看清楚那只是一只女人的手的时候突然又再泄了气一般。
她仰起头,对明乐露出一个虚弱而苍白的笑容来,道,“王妃怎么到这里来了?也不怕冲撞了——”
“长平!”明乐开口打断她的话,对她认真的摇了摇头,道:“我们之间,不说这些!”
“王妃!”长平闻言,眼底突然来势凶猛的漫上一层水雾,几乎是毫无征兆的一把抱住明乐的双腿痛苦失声。
明乐俯身下去,跪在她面前,将她抱在怀里。
失去长安,长平心里的痛比她更甚,她的身边还有宋灏安慰支持,可是长平——
在夜深人静一个人独跪灵堂的时候都在极力的隐忍,不叫自己肆意的挥洒悲伤。
明乐不说话,因为知道,在这时候,所有的言语都是多余,只是抱着长平,把自己的肩膀借给她,让她把心里所有的悲伤和痛苦都化作泪水洒出来。
长平哭了许久,直至最后整个人都近乎虚脱。
明乐扶着她的肩膀在旁边的蒲团上坐下。
长平擦了把泪,看到明乐同样红肿的眼睛就知道明乐自己定然也是受了不小的打击,便道,“为了我大哥的事,让王妃和王爷跟着受惊了,我——”
“别说这样的话。”明乐皱眉,打断她的话。
她转过头去,因为长安的死,怎么都觉得对长平有愧,这一刻竟是不忍再和长平的视线相触。
其实依着长平的聪慧,哪怕长安不肯跟她透露,只就冲着长安这段时间里的种种反常行径她也能将所有的事情都看的通透。
长安的死,其实与人无尤,全然不过是他们兄妹的命里劫数罢了。
这件事,两个人都是各自心知肚明,可是有些事却是不可云的,所以两人谁也没有点破。
明乐陪长平呆了一会儿,往火盆里填了些纸钱,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开口道,“等长安的后事办完了,我叫人先送你回盛京吧?”
说话间明乐便是小心翼翼的注意着长平的反应。
毕竟长安出了这么大的事,若说是长平的心里没有心结,那是不可能的。
这个时候要送她走,十有**她是不会答应的。
可是明乐此时却是已如惊弓之鸟——
苏溪既然能对长安下手,哪怕长平只是个女孩儿也未必都能断了她心中杀念。
如果说之前她就只觉得苏溪和纪千赫之间的是私怨,哪怕苏溪利用纪浩禹的事情都好,那也只是他们一家三口的事情,可是现在经过长安和纪浩腾的事情之后她却不再这么认为了——
那个女人,根本就是丧心病狂的疯子。
她这是要和纪千赫有关的所有人都不得好死才肯罢休,根本不管世人无辜抑或怎样。
所以现在把长平放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是一件极为冒险的事情。
诚然,依着长平的脾气,明乐说这话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个试探的意思,原以为长平会拒绝,可是不想长平却没有明言反对,只道:“等我大哥的丧事办完再说吧。”
这个时候想来她也是没有心情去想别的,明乐也就点头:“也好!”
明乐陪长平在灵堂呆了大半个时辰,长平顾及她身怀有孕就借口自己想要静一静劝了她回去。
横竖留下来也是于事无补,还不如抓紧时间做点有用的,所以明乐也就没有矫情,嘱咐了两句叫她自己注意身体就先行离开。
回房之后没有见到宋灏,明乐不禁奇怪,就对守在门外的婢女道,“王爷呢?”
这个时候,宋灏就算有事也不会出去。
“王爷去了偏院。”侍女回道。
明乐看着两人的神色就知道两人可能也不知道宋灏到底是去做什么了,便狐疑的去了偏院。
旁边的院子因为是和明乐还有宋灏的院子相连,所以就没有安排住人,一直空置。
明乐过去的时候见到右边一间厢房的窗口有灯光透出来,就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只就宋灏和柳扬两个人。
宋灏神色凝重的负手站在正对门口的大床前面,柳扬则是围着那张床在忙碌。
听了明乐的脚步声,宋灏回头,见她过来也没有故意遮掩,只道:“见到长平了?”
“嗯!”明乐敷衍了一句,也没心思细说,走过去才发现那床上直挺挺的躺了一个人。
赫然——
正是梁旭。
梁旭似是处于昏迷当中,闭着眼一动也不动,脸色与其说是苍白,倒不如说是呈现出一种全无活人气息的死灰色。
他身上盖了被子,明乐无从看到被子底下的情形,柳扬则是小心翼翼的抬起他的后脑在往他脖子上裹绷带。
“怎么回事?”明乐看着梁旭颈边带血的绷带,眉头紧皱。
“具体的情形还不知道,是被人算计了。”宋灏道,“也好在是他机警,大概是察觉有异就先捏碎了藏在袖子里的蜡丸倒了金疮药出来,然后佯装去摸伤口,给自己先上了药,否则的话哪怕是那一刀不至于毙命,我们赶到的时候也会血尽而亡。”
柳扬做的金疮药有奇效,想必是梁旭在中招的时候就已经起了防备之心,其实那人的一刀并没有切到他的大动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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