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行灯之五十五 和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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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个故事:和歌

“惜别泪长流, 袖中成白玉。珍藏伴远行, 睹物相思笃……”

夜深了。

不知从哪里传来女子柔媚缱绻的和歌声, 这歌声在夜色中起伏游荡, 像一条极细极细的丝, 鬼魅般纠葛缠绕。

一滴冷汗从衫原的额角淌下来,砸碎在地上。

他蹑手蹑脚地遁着歌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穿过一条幽暗的走廊, 便是书房。

书房的门露出一条细缝,衫原推开门胆战心惊地向里张望着。

有一个女人背对着他坐在书桌前, 看样子正在照镜子。

“啊……”衫原惊出一身冷汗, 连连向后退去。

女人听见声响,突然回过头来。

她的眼中没有瞳仁, 只露出大片阴森森的眼白, 哀怨地望向衫原。

她张开嘴巴, 两排牙齿像铁浆染过一般乌黑。

“你不是他!”

她绝望地尖叫起来, 向衫原扑过去……

“哪有这种事!”樱井时久抱着大大的纸箱在楼梯上艰难地维持着平衡。

“嘿,我也不信,不过那个叫衫原的小子真的被吓得够呛。”真川学长一手拖着箱子一手拿钥匙开门。

“都是无聊的传言而已。”樱井时久走进门,把纸箱重重摔在地上。

他用袖子偕了偕额头, 汗水让他的模样显得更英俊了。

“呦, 就你胆子大!到时候可别像衫原一样吓得哭着跑回来!”

真川学长笑着把钥匙递给樱井。

这间老房子是真川介绍给樱井的, 离樱井实习的公司近, 租金又便宜得吓人。

真川认识这家房子的主人, 连主人自己都承认这房子的确是闹鬼, 但仍然有如樱井这般不信鬼神的毛头小子被便宜的租金吸引而来。

据说在这房子里住的人,总会在夜里梦见女鬼,有时还会听见女人的唱歌声。而最离谱的就是衫原,他居然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曾经被女鬼追得满屋子跑。

樱井想着想着,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世界上哪有什么鬼,无非是自己吓自己。”

搬完家,送走了真川学长,时间已经不早了。樱井下楼吃了点东西,回来又冲了个凉水澡,就歪倒在床上。

奔波了一天,他很累。

混沌的黑暗中,樱井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惜别泪长流,袖中成白玉。珍藏伴远行,睹物相思笃……”

有一个柔媚的女声,划破了寂静的夜色,传进樱井的耳朵里。

樱井胆大,而且只是隐隐约约地听见,因此并不害怕,翻了个身,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这夜他果然做了一个梦。

不过梦见的却不是什么女鬼。

他只是看见一个古装打扮的女子,在夜色中坐在樱花树下弹琴歌唱。

一片飘渺灵动的夜樱之海,被月色丝缕的银辉包裹着,如同覆上了一层惨青的薄雪。

女子像是察觉到有人看自己,转过脸来,直直地对上樱井的目光。

他似在梦中与她相遇。

女子用手遮住自己的嘴,眉眼微微地弯起来,似乎在笑。

这一抹笑靥,以一种神秘的姿态,突兀地刻进樱井的心间。

樱井愣了一下,猛地惊醒过来。

已经是白天了,床头的闹钟指向早晨八点钟。

“要迟到了!”樱井将所有的怪念头一扫而空,匆匆换了件衣服冲下楼去。

住处离公司近就是有这样的好处,就算早晨八点才睁开眼睛,一样不会迟到。

樱井心里美美地想着,更加坚定了要长久住在这房子里的决心。

午休时樱井接到了真川学长的电话。

“喂,有没有见鬼啊?”真川倒是很直白。

“都是骗人的,不仅没见鬼,还梦见了美女。”樱井得意地笑了笑。

他想起昨天梦中的女子,心口突然奇怪地窒了一下。

像有只大手,在心脏上狠狠地捏了一把似的。

“我会长住下去的,不用担心了。”

樱井匆匆讲了几句,就放下了电话。

“浓云黑暗天,速降春雷雨。雨落湿衣裳,留君君记取……”

这天樱井半梦半醒时,又听见了女人的歌唱声。

这次的声音似乎比昨天大了一些,就算大条如樱井也不能装成没听见。

“真烦,谁大半夜地唱歌……”

樱井有点心虚地说着,把枕头揪上来按在自己头顶上,那声音被厚厚的棉花挡在外面,却始终有那么一丝,针尖似的穿透重重阻碍钻进耳中,直抵那梦境的世界。

他又梦见了昨日的女子。

这个梦似乎没有任何的主题和情节,只是那个女子的影像,像电影般一幕幕播放着,零乱而散碎。

他看见她从樱树上折下一串花枝,看见她从竹筒中取水泡一壶茶……一些琐碎的情景,却都是同一个人。

最后,女子举着一把伞,站在雨幕中。

她的眼睛似乎正望着梦境之外的他。

那场大雨,一点点,将整个世界的颜色洗刷干净,橙绿蓝黑的色彩顺着指尖流了一地,而视线中只剩一片惨淡的白。

“浓云黑暗天,速降春雷雨。雨落湿衣裳,留君君记取……”

唯独这四句和歌,在樱井的耳中,翻来覆去的被人吟唱着,从梦中,到梦醒。

似乎确是有些奇怪。

樱井一觉醒来,觉得头很痛,像塞了大块的棉絮,混混沌沌。

昨夜的歌声,是从书房的方向传来的。

书房和卧室之间由一条窄窄的过道连接着,樱井揉着太阳穴,走进书房。天已经亮了,书房里空荡荡的,散发着一股终年不散的古旧霉味儿。

樱井在门口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只觉得脑子里有个什么东西在四处游荡着。一段亦真亦幻的记忆,像只飘忽的幽灵,明明近在眼前,却捉不住它。

至于鬼,他仍是不信的。

“无限相思泪,别时湿袖寒。重逢如未遂,永世不能干……”

这一夜,和歌又变了。

唱歌的女声中充满了幽怨与愤懑,曲调哀伤而诡谲,像一只枯白的死手,抚上樱井的面颊,尖锐指甲刺破他的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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