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不想曲意迎逢(1 / 2)
时恬意识渐渐模糊。
恍惚想起曾经跟小爸住南域最穷困的贫民区, 难以支付每月昂贵的抑制剂费用,使用劣质产品,无意造成信息素流溢, 吸引来那些嘲笑唾骂和流里流气的暴徒……
现在, 与过去交叠重合。
光裸的手臂摩擦砖壁撕拉出血糊,时恬瓷白的指骨贴了皮肤,睡意沉沉。
浑身很冷,他抱着膝盖, 安静地搭着脑袋。
感觉不会有人来救自己了。
alpha们正在攀爬抓挠墙壁。
墙体摇摇晃晃,似乎响起别的动静, 模糊的视线出现了条高挑颀长的身影, 疾步裹着凛冽的寒意。
人影拽起墙边蠢蠢欲动alpha的衣领直接砸出去, 像扔一个沙包, 力道之重,施加的信息素核爆使声音和呼吸发烫:“给我滚!”
那alpha双膝一软, 下意识的臣服,眼前生出了月色下错乱的荆棘,尖刺疯狂撕裂皮肉, 血腥味充盈了全部感官……
“对不对,对不起……”
他头一次感觉如此掠夺、尖锐的信息素, 好像再碰这omega一下,会被他掰断骨头都吮碎。
后退, 靠上了单薄的危墙。
墙壁开始摇晃。
跟着响起时恬惊恐的叫声:“啊……”
闻之鸷视线被吸引后血液冷静下来, 看向石棉瓦与墙壁间狭窄的空洞。
时恬就蜷缩在那个角落,脸色苍白, 用力地抓着石棉瓦, 生怕摔到墙下。
“时恬。”
听到声音, 时恬慌张的掠下视线,巷子里破旧暗淡灰尘扑扑,闻之鸷站在墙边儿,鼻梁被天光映的苍白,口里呼出急促的热气。
他是来救自己的?
……还是来伤害自己的?
时恬抿唇,转向另一头。
周围安全了。
在闻之鸷的信息素压制下,alpha们似乎被沉重的石头摁住肩头,要么逃走,要么靠着墙壁流鼻血,丧失了任何非分之想。
“时恬,下来。”
时恬神色怔怔的,抱着膝盖,摇了摇头。
他浑身沾满潮湿结块的黑尘与蛛网,脏兮兮的,瘦长小腿挂满血糊,像一只被揉的肮脏凌乱的布娃娃,刚从垃圾桶捡出来。
但能看出他本质的洁净,白皙的下巴尖,脖颈一圈纤瘦又干净。
闻之鸷从教室问到粥店,随后感知着时恬的信息素追到巷子里,看见他这副刚打了架的流浪猫模样,说不上什么感觉,只希望受伤的是自己。
闻之鸷声音很低:“下来,去医院,已经没事了。”
时恬指尖扒着膝盖,下巴正好搭了手背,看了看他,几串眼泪往下滚。
刚才都没哭,现在莫名其妙开始哭。
就哭,也不说话,眼睛通红。
“没事了,危险已经被我解决了。”
闻之鸷接触不到他的肢体,爬墙容易但废墟承重不行,万一到时候人给摔下来。左右观察,墙面也没有任何凹榫和落脚之处,有点儿惊讶。
不知道时恬怎么爬上去的。
躲到了这地方,连他也没办法。
不过现在,下来成了问题。
闻之鸷给手臂张开:“往下跳,我接你。”
时恬闭了闭眼眼皮,挤出眼泪,淌到鼻尖又重重地吸了口气,盯着他一直哭。
这哭的,闻之鸷好像心口被人打了一拳,软的不可思议:“不哭了,先下来。”
时恬晃了晃脑袋表示拒绝,捂住耳朵,整张脸闷的通红。
一晃,墙就开始摇。
“……”
闻之鸷知道他刚被吓着了,很难过,但真挺他妈着急的:“你先下来,墙要塌了。”
时恬蜷着腿往更里侧缩,还是摇头。
声音黏黏的,鼻音很重:“不下来。”
“为什么呢?”天地良心,闻之鸷生平头一回无奈的只想喊祖宗,静了静,补充说明:“我刚注射了抑制剂,不会伤害你。下来,给你打针,然后去医院。”
时恬眼睛爬满红血丝,盯着他:“现在……知道去医院了,早干嘛去了?”
闻之鸷:?
说着说着,时恬眼泪又往上涌,脏兮兮的手抹了抹眼角:“你怎么,才来啊?”
话噎在喉咙里,摊开了,明明白白的脆弱。
声音特别惨。
你怎么才来啊?
我差点就被欺负了。
闻之鸷心软的一塌糊涂,垂着眼皮扫了眼断壁,开口声音都不像自己的:“嗯,是我的错,先下来可以吗?”
听他认错,时恬先是一愣,然后用力发出鼻音。
“哼。”
还是特别惨,嗓子哭劈了,声音也异样。
哼完,时恬探头探脑看墙壁,后缩:“我不下来。”
闻之鸷叹气:“我不是已经道歉了?”
时恬摇头:“不是道歉的问题,墙好高。”
“……”
时恬补充:“我下不去。”
台面又晃了晃,时恬打个趔趄后慌慌张张抓住石棉瓦,吓的眼泪又在眶里打转。
他眼睛挺大的,又黑又亮,含着一眶眼泪,湿漉漉特别像受了惊的小鹿。
虽然打了抑制剂,但闻之鸷感觉血脉有点儿焦渴,重新张开了两臂:“跳下来,我接着你,不疼。”
“我不敢嘛!”时恬喊的特别凶。
“……”闻之鸷喉咙紧了紧,稍加思索,随后哄小朋友似的拍了下手,安慰他,“没事儿,跳下来就到我怀里了,我能好好接住你。”
时恬吓崩溃了,不信:“万一你接不住……”
“我接得住。”
“你接不住,你接不住……”墙体又开始摇晃,时恬抓石棉瓦时腿部折叠,伤口撕裂又分泌出大颗血珠。
闻之鸷看见,说话,心口都有点儿疼。叹气,在墙底下走了蜷,装出找到了最佳地点,重新打开双臂。
“我接得住,宝贝儿。”
空气安静了一瞬间。
巷子里吹了穿堂风,某窗外的塑料顶棚被吹的嘎吱作响,一时遮掩了所有声音。
时恬心口紧缩,脑子有些空白,问:“你真的接得住吗?”
“嗯,我特别厉害。”
时恬点头,对这一点认可。
闻之鸷勾勾手指:“你跳,乖乖的。”
“那行吧。”
时恬点点下巴,抓着砖头往前挪,鼓起勇气往前一扑,凉风从耳侧刮过去。
陋巷天光黯淡,不远处蹲着一盆夹竹桃。少年从墙上跳下来,身影被镀了层薄薄的光影,略为窒息的失重感很快落了地。
撞进结实温热的怀抱,时恬紧紧搂着他脖子,感觉到闻之鸷给手臂横到自己屁股下面搭着,往上托了托,抱得特别稳。
“这不接住了?没事了,乖。”
声音低沉,意在安抚。
时恬耳朵还是红,闻到他身上的男香,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儿。
莫名想咬他一口。
刚磨了磨牙,颈部突然一阵刺痛,被针尖刺透纤薄的皮肤。
“……”操!
时恬用力蹬了蹬腿,被注射的无力感裹挟着重新软回他臂弯里,下颌搭着他肩膀,又开始吸鼻子。
mmp。
分化成o都一两年了,还是受不了注射抑制剂的剧痛。
意识逐渐模糊,等抑制剂注射那阵儿生理性眩晕过去,时恬才睁开眼。
余光里是闻之鸷耳侧的刺青,漆黑诡异,枝条缠绕,五官挺鼻薄唇骨感分明,长得特别能打,这么看着就有种奇特的韵味。
时恬趴着鉴赏了会儿,意识到哪儿不对,红着耳朵推他手臂:“哎,干什么啊,你放我下来。”
“放你下来,能走?”闻之鸷抱着他,手背搭着头发护怀里。
时恬不太清楚,但不妨碍被他抱着好奇怪,闻之鸷身高近190,时恬虽然也不矮,但完全像抱小孩一样!
时恬不乐意:“反正我不要你抱。”
闻之鸷好说话:“行,换我背你。”
“也不要你背,我能走。”时恬落地蹦跶几步,疼得咬紧牙关,又蹦回来眨巴眼睛:“……还是你背吧。”
“……”
短暂的安静,时恬被他垂着视线打量,还以为不背了,有点儿讪讪,不过闻之鸷点了点下巴。
“背。”
爬上他背,巷口刚才几个小混混alpha聚集着,刚打了抑制剂,恢复神智上前道歉:“同学,对不起,刚才真的不好意思……”
时恬倒没事,感觉闻之鸷眉眼有些冷,抓着他肩膀说:“不怪他们。”
“嗯?”
“是我的抑制剂有问题。”
“抑制剂,有问题?”
时恬想分析这事,侧目,凑热闹的人影里,看到了穿超短裙露出修长白皙双腿的时萤。
她神色有些慌张,本来想掉头就走,但跟时恬对上视线后站定,反而往前大着声音问:“你怎么了?我听说这巷子里有omega发情,没想到是你。”
时恬知道他看笑话,索性问:“惊不惊喜?”
“……”时萤扯了扯唇角,她目光闪烁,不住瞟向时恬的颈侧。
似乎在观察什么。
时恬:“你看什么?”
时萤翻了个白眼,不屑:“你有什么好看的?”
时恬安静下来,时萤给的抑制剂有问题,这种做法真的太过分了,换掉别人的抑制剂不仅仅缺德,甚至犯罪。
攥紧了手指,时恬气愤,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人还算自己的妹妹,告状也收拾不了他,想想,除了当做被狗咬了也没别的选择。
时恬转回视线,对闻之鸷说:“我想去医院。”
到路边上车,开出一段距离,时恬拍了拍额头突然想起件事:“我想回学校。”
“?”
闻之鸷正垂眸检查他的伤势,细长的指骨抓握住小腿,血流多主要破皮面积较大,似乎没有特别深的伤口。
听见这话,闻之鸷开口:“腿已经不疼了?”
时恬张了张嘴:“我要回去考试。”
“考试重要,还是身体重要?”
时恬弯了弯伤痕累累的腿,耳侧风声吹过去,低头小声说:“我可以考试了再去医院。”
闻之鸷真的无语,眸色散漫,语气有点儿嘲弄:“没想到你这么爱学习。”
时恬摇头:“不是,考第一能拿奖学金。”
“……”
闻之鸷换了个坐姿,掏出根烟,但没点着。
车持续行驶,知道停车没什么希望,时恬还是充分说明理由:“奖学金对我很重要,真的,没钱寸步难行,你怎么会懂。”
闻之鸷挑眉,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没多久面向时恬开了免提。
传来老罗的声音:“啊?那行,那行!时恬,你就先去医院包扎伤口,考试的事情可以缓缓——”
时恬:“……”
太过分了!
闻之鸷想手臂查看腕内的擦伤,倾身过来,时恬不高兴,把手抽了出来。
闻之鸷揉揉眉心:“停车。”
时恬眼睛一亮,车停,闻之鸷下去,“砰”一声立刻砸上车门。
时恬:“……”
看见闻之鸷走入熙熙攘攘的人流,进入了家服装店,没多久拎着纸袋出来。
回车递时恬手里,是新衣服和裤子。
时恬翻了翻,还有条内裤。
“……”
耳朵莫名开始红。
闻之鸷说:“到医院检查了,洗澡换上衣服,你浑身脏的很。”
时恬低头看了看,白t恤都染成了灰色,黑印一道一道的。后视镜里脸也好脏,时恬莫名感到愤怒:“刚才那么多人怎么不告诉我?”
语气特别凶,凶的理直气壮。闻之鸷舔了舔干燥的唇,没说话。
凶完,时恬丧着脸:“我又丢人了。”
“……”闻之鸷莫名又有点儿好笑,想起刚才的事,声音静了下来:“你还挺聪明。”
“什么聪明?”
闻之鸷瞟他,意味深长:“也就聪明一会儿,现在又不行了。”
时恬:“……”
拿纸巾擦着脸,时恬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被那群alpha围住后他吓的要命,几乎本能地逃跑,那堵墙都不知道怎么爬上去的,反正自己的确是有一点奇奇怪怪的本事在身上的。
当时唯一想的就是,不能被欺负。
车内安静,闻之鸷回头看了他会儿,收敛着视线,突然变得阴沉。
时恬好久没被他这么看过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些紧张。
不过,闻之鸷抬手揉了揉他头发,语气似乎后怕,叹了声气:“刚才,吓死老子了。”
时恬:“?”
在巷子附近感受到时恬的信息素被其他alpha包裹,闻之鸷心态爆炸的同时也做好了打算,被标记了就去摘除标记,这个人肯定是属于自己的,不可能让给任何人。
看到他完好,但伤成了这样,就觉得他的omega好可爱。
又聪明。
又坚强。
指骨的抚摸结束,时恬脊背放松下来,不敢相信听到的话。
吓?不会吧,这么野的a还会被吓到???
干脆当听错了,时恬低头重新看袋子里的衣服。挑的……还都挺好看,跟他平时穿衣审美能匹配上。
不过这内裤尺寸时恬偷偷比划了下,居然也差不多大小。
他怎么知道的?
时恬怔了怔,想起刚才被他抱怀里的事,顿时臊的脸通红。再看到吊牌价格,忸怩的心思全没了。
好贵啊!
这怎么还啊。
能不能退了换身便宜点儿的?
车碾行柏油路开出大段儿距离。闻之鸷掐了烟,让司机摇下窗户通通车内的味儿,突然被拽了拽袖子,回头见时恬抱着袋子,恹恹地开口:“我还是想回去考试,拿奖学金。”
“……”
到医院处理伤口,没挂号,闻之鸷直接进的专家问诊室。医生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叔,边给时恬的腿缝针,边问:“怎么弄成这样?”
时恬低头不知道怎么说,医生注意到他颈侧的红肿,再看看旁边的闻之鸷,似乎明白了什么。
边缝针,边说:“这个发情期的omega啊其实是相当脆弱的,我们应该好好呵护,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是不是有爱情。”
时恬茫然地睁了睁眼睛,看着他。
“有些omega呢,发情期时体质会变得非常脆弱,小小的伤口可能造成终生疾病。甚至一不小心,心脏过速而死。”医生宅心仁厚地朝闻之鸷笑了笑,“以后,不要做太暴力的事情哟!”
语气活脱脱老中医跟你讨论房中术,意味深长说,以后不要太激烈,注意保重身体哦。
闻之鸷坐椅子观察时恬的伤口,这医生面朝自己说了好几次,才有点儿明白他的暗示。
医生缝完针剪线:“强扭的瓜不甜,也许你现在看着他好,过段时间就腻味了。但是对omega来说,你一时的行为会对他影响终生,所以我们在面对爱情时一定要充分尊重omega的意愿,给他最大的保护。”
“……”
虽然这医生说的有道理,但闻之鸷不太喜欢他看兽性alpha的眼神。等他啰啰嗦嗦再要开口时,闻之鸷长腿散漫地搁他跟前:“嘴合不上?”
医生:“……”
“针线刚空出来,再批话,自己缝。”
医生二话不说去洗手了。
时恬还挺开心,戳戳闻之鸷的胳膊,像模像样说:“你要保护我,听见医生的话没?”
蹬鼻子上脸。
闻之鸷拎着椅子转向他,阴影笼罩下来,时恬发现自己今天好像是有点上头,张了张嘴,声音小了:“……我开玩笑。”
那医生洗完手出来恰好看见这一幕,时恬被堵他身影底下垂着脑袋,特别害怕。再看看这满身的伤口,医生真是感到心痛。
这个ao差距太大的万恶社会!
医生开了些擦伤药给时恬,临出门前还小声跟时恬说:“买点辣椒水,下次直接喷眼睛……”不过被闻之鸷的视线捕捉之后,立刻转身若无其事走了。
时恬捏着药单,莫名想笑。
好像……的确每次都是闻之鸷躺枪。
拿药后时恬瘸腿去了病房。
脱下衣服,发现脊背的擦伤够不着,打算先冲澡给身体洗干净再上药,刚拧开淋浴,水流冲进伤口激起尖锐的刺痛,疼得一歪身撞上墙,又疼得七手八脚摔地上……
淦!
这他妈是真疼疯了,时恬屁股坐地时还有点儿懵,叫都叫不出声。
闻之鸷在门外呢,时恬给门关的特别紧,一条缝都不让他看见,防范严控。不过闻之鸷敏锐留意到卫生间的异动,进去,时恬坐着地,双臂趴墩子上直抽气——
水淅沥沥地淋着,他衣服湿透,头发干干湿湿乱的很,看表情明显是想哭,疼得整张脸都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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