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不过荀攸这个可以当自己大伯的从兄却让荀粲稍加注意了一点,荀攸,字公达,乃是父亲的侄子辈,却比父亲还大了五六岁,与父亲关系亲密,善阴谋诡计,继郭嘉之后,乃是曹操最信任的谋主,世人将这两位荀家的顶梁柱称之为“二荀”。
此时荀彧见宴席中的气氛有些僵硬,自然明白大家都想起了赤壁兵败的事情,于是他用那清朗淡定的声音说道:“今日只谈风月,不谈国事,文和、公达也勿要相争,正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既然为丞相谋,自当要齐心协力。”
荀彧在曹操阵营中的影响力可谓巨大,他有着崇高的品德与自我修养,一举一动都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担当尚书令多年兢兢业业,被人尊称为“荀令君”,在不久前曹操要增荀彧食邑千户,还要授之以三公,荀彧却让荀攸推辞了十几次才作罢,像这样道德与行动上的完美君子真的让人无法不敬佩。
贾诩与荀攸听到此言,不由对视一笑,一些小小的摩擦却消失不见,贾诩望着跪坐在主位之上的荀令君,简贵的汉服,头戴纶巾,整洁的须髯,清朗伟美的容貌,这“留香荀令”在容貌上倒真的不比那“掷果潘安”差,在当世,怕是只有那“顾曲周郎”可以与之媲美吧。
虽然贾诩很欣赏荀彧这样的人杰,却不代表他会像荀彧这样恪守礼节,永远一丝不苟的模样,这实在是太累了,他只要潇潇洒洒过这辈子就行了,至于国家兴亡,与我何干?
在百日宴结束之时,北汉丞相曹操也送来贺礼,表达了他对荀氏一族的看中。
而后建安十四年春三月,曹操率军至谯,作轻舟,治水军。秋七月,自涡入淮,出肥水,军合肥。辛未,令曰:“自顷已来,军数征行,或遇疫气,吏士死亡不归,家室怨旷,百姓流离,而仁者岂乐之哉?不得已也。其令死者家无基业不能自存者,县官勿绝廪,长吏存恤抚循,以称吾意。”置扬州郡县长吏,开芍陂屯田。十二月,军还谯。
同时,孙权令周瑜攻击曹仁,瑜、仁相守岁馀,所杀伤甚众。仁委城走。权以瑜为南郡太守。刘备表权行车骑将军,领徐州牧。备领荆州牧,屯公安。
时间很快到了建安十五年,荀粲虚岁已经三岁了,受幼小的身体影响,似乎装嫩撒娇成了他的本能,荀彧与唐氏都非常疼爱这个幼子,荀粲的聪颖可爱让荀彧非常的满意,当然还有那个不安分的六哥荀顗,他可是最调皮了。
一个静谧安详的午后,荀粲独自一人呆在书房之中,柔柔的阳光从外面洒了进来,他正在偷偷翻阅家中的一些藏书,除了写在竹子上的书之外,还有纸书,并且数量还不少,这让荀粲微微疑惑,记得三国时期似乎纸还没有完全普及,荀粲此时站在一张椅子上,他摸着椅子的扶手,又想到,似乎三国时期大家都是跪坐啊,怎么会有椅子?
他随意翻着史书,突然看到南楚史上有一位项羽的后人叫做项少龙,这让荀粲雷得外焦里嫩,难道这是《寻秦记》衍生的世界?不对啊,项少龙怎么可能是项羽的后代?史书上项少龙的传记颇为语焉不详,只说他是因为急于铲除江东世家而被推翻,但他似乎鼓捣出了很多超越时代的东西,最后总结说,南楚的这位皇帝不务正业,只爱奇技淫巧,要引以为戒。
看到这里,荀粲那粉雕玉琢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大约明白了,这项少龙估计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想要以一己之力改变世界,却不想阴沟里翻了船,在历史中还被立为反面典型,荀粲可不想这样,他所要做的,就是融入这个时代,保持自己家族的繁荣,活出自己的潇洒,至于什么为天地立心,为万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种远大的理想还是放在嘴上喊喊,唬唬人吧。
事实上,三国之中,荀粲最钦佩的谋士还是贾诩,似乎谋士有三种境界,一是谋己,二是谋主,三是谋天下,贾诩真可谓达到了谋己的巅峰程度,几乎每一计最重要的目的都是在谋己,至于谋主与谋天下,只能算是兼顾,当然,这位乱国毒士的阴险毒辣的计策也让荀粲很是向往,在黑暗之中阴人的感觉可是非常不错的。
荀粲一边看书一边用偷偷从鹅身上拔下来的鹅毛制成的笔蘸墨水批注,这是他的习惯,他发现了自己身上的一个秘密,他所看的书,似乎都可以出现在梦境之中,每天晚上睡着后,在梦里面记忆所读的能容,第二天起来就会特别清晰,不过带来的副作用就是,自己特别嗜睡,会给人一种无比慵懒的感觉。
但是,荀粲的心中始终萦绕着一朵阴云,随着大脑的渐渐开发,适应了身体之后,前世的记忆通过梦境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有时在梦里会回到前世的那个世界,特意看了三国志之后,模糊的知道自己的父亲会在建安十七年阻止曹操晋封魏公而“以忧薨”,想到这里,荀粲那慵懒的样子已经消失,他一定会让父亲好好活下去。
荀粲记得去年自己生了一场大病,灵魂仿佛都碎裂一般,在模糊的记忆里,荀粲与唐氏一直守在自己身边,那种浓烈的血脉亲情让荀粲感受到了父母对他的爱,最后病终于好了,他逃过夭折的命运,但身体却异常瘦弱,因此他这个幼子更加受到荀彧与唐氏的溺爱。
荀粲享受着这样无私的爱,更加决定要改变父亲的命运。
第四章 三岁能诗
古朴典雅的院落之中,有亭榭楼台,荷花小池,池中白鹅嬉戏,一派闲适安逸的氛围,荀彧仰躺在藤木制作而成的躺椅上,衣着简贵,漆黑的长发仅仅末端有些微白,长发仅用一根簪子绾起,手中拿着一卷古籍,亭外有几名侍女候着。
荀彧旁边还站立着一人,名为陈群,为人清尚有仪,雅好结友,有知人之明。他原本就是颍川陈氏家族成员,娶了荀彧的长女为妻,如今为侍中,领丞相东西曹掾,深得曹操赏识。
陈群对荀彧的态度非常恭敬,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是荀彧的女婿,更因为荀彧此人的修养,他对荀彧恭敬道:“令君,不知你对丞相晋封魏公此事如何看待?”
荀彧听闻此言,眉头不由微皱,目光略带深意的扫过陈群脸上那谦恭的神色,只是淡淡道:“丞相本兴义兵以匡朝宁国,秉忠贞之诚,守退让之实,君子爱人以德,所以我认为,丞相不应该这么做。”
陈群眉头微皱,面露担忧之色,他非常了解曹操,知道若是荀彧这番话传到曹操耳中的话,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
荀彧见陈群担忧的模样,只是淡淡道:“长文不必忧虑,丞相雄才大略,明辨是非,必定会听我一言。”
此时,正在交谈的两人忽然听到不远处一个少年与一个儿童的交谈声,原来是荀彧六子荀顗与幼子荀粲,在柳条清扬的树下,青草遍布的地上,荀顗抓着不过三岁的荀粲的小手,宠溺的笑道:“弟弟,爹爹说你天生聪颖,哥哥倒是不信,今天,我要来考考你。”
荀彧看到自己的孩子,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他说幼子聪颖只是因为小荀粲很短时间内就学会了怎样叫人,那一声声奶声奶气的“爹爹”都让荀彧非常开心,去年那一场大病痊愈更让荀彧怜惜自己的这个幼子。
荀粲那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慵懒的神情,那眼皮仿佛沉重的抬不起来一般,对于这个调皮哥哥的逗弄,他也懒得理会,几个哥哥中,还真的只有这个最小的哥哥愿意搭理自己,不过想想也是,其他几个哥哥都有自己的事业了,谁来和小孩子玩?
荀粲懒懒道:“哥哥,你说。”
荀顗一只手抓着荀粲,另外一只手拨弄着飘动的柳条,望着荷花池中嬉戏的白鹅,又望了不远处亭中的父亲与姐夫一眼,只是惬意道:“弟弟,你听好了,看到池中的白鹅了没有,你可不可以用鹅来做一首诗?”
荀顗的声音故意说得很大,显然他是故意这样做的,自己当然知道这个弟弟的妖孽之处,今天就让爹爹见识一下弟弟真正的聪颖。
荀粲依旧一副慵懒的样子,他无聊道:“又是作诗,哥哥,可不可以别这么无聊。”
荀顗不怀好意的捏捏弟弟肉嘟嘟的小脸,对弟弟低声道:“快点,下次偷偷带你出去玩,如何?”
荀粲一听,心里一动,他的身体虽是小孩,但灵魂怎么说也比身体的年纪大个十几岁,因为年纪小,根本不准出府,如今有这个调皮哥哥带自己出去,那可真是好极了,他倒是想见识见识这个世界的大汉风气。
荀粲慵懒道:“哥哥,挺好了,咏鹅,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青波。”
荀顗听到这几句,眼睛都亮了,虽然在他看来,这诗还是非常幼稚,但弟弟这才三岁啊,还没蒙学呢,能作出这样的诗,那可真是天生奇才!
荀彧、陈群二人只听到荀顗让荀粲作诗,两人只是对视一眼,微微摇头,让一个三岁小儿来作诗,那可真的非常困难,尤其是荀粲还没有蒙学,这却是在故意为难自己的弟弟了。
而后荀粲那副慵懒懵懂的样子在荀彧看来就是典型的不懂什么叫做诗,连诗都不知道是什么玩意,怎么作诗?
荀顗乌溜溜的眼睛狡黠的转动着,在荀彧与陈群都没有意料到的情况下,大声吟道:“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青波。弟弟,你作得可真是好诗,比爹爹强多了,爹爹可不会作诗呢!”
荀顗那稚嫩清脆的声音让荀彧与陈群两人听得清清楚楚,原本还悠闲的躺在那儿的荀彧不淡定的从躺椅上起身,脸上带着一抹惊奇之色,难不成这诗还真的是自己那个看起来迷迷糊糊的幼子作的不成?
陈群的脸上也颇为惊讶,据他所知,荀彧的几个儿子都颇有干才,却没听说过有什么诗才的,他望着荷花池中的白鹅,轻吟道:“白毛浮绿水,红掌拨青波……妙哉。”
陈群又看了不远处的那两个小儿,不由对荀彧说道:“令君,此诗我看是顗儿作得吧,毕竟粲儿不过三岁……”
荀彧一边向那里走去,一边苦笑道:“长文有所不知,顗儿虽然也是天资聪颖,但却极为贪玩,在书院里总是惹祸,若是他有此等诗才,我岂会不知,倒是粲儿,出生一月便能言,而且非常懂事,不哭不闹。”
陈群见荀彧说着说着脸上那忧虑的神色仿佛消失一空,足见他对这个幼子是真的疼爱到了骨子里,陈群心中更加奇异,对不过三岁的荀粲好奇心更重。
十二三岁的荀顗见父亲向这边走来,不由面露得意之色,仿佛引起父亲的注意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他当然有自己的小算盘,只见荀顗对荀彧有板有眼道:“爹,弟弟的这首《咏鹅》作得如何,这可都是我的功劳,那破书院的老师还说我不学无术,真是大错特错啊!”
荀彧听到这话,不由佯怒道:“顗儿,你又妄言了,颍川书院之中的老师都为当世鸿儒,况且,为父问你,粲儿这诗才真的与你有关?”
荀顗见父亲发怒,不由挠了挠弟弟的手心,荀粲的嘴角勾出一丝无奈的弧度,这个哥哥啊,还真是机灵,不过爹爹也不过是假装发怒罢了,在荀家,荀彧永远是个慈父,而真正的严母却是唐氏。
荀粲感受到哥哥的小动作,不由用奶声奶气的声音道:“爹爹,真的是哥哥教我作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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